第65章
我以為我隻是玩了個遊戲 作者:霧十 投票推薦 加入書簽 留言反饋
白默猜對了。 這遊戲從沒有真正開始過。 一如之前那些不相信白默所言的罪神所說,縱使枕流有再強大的神力,其他神明不同意,他就沒有辦法強行拉他們進入遊戲。 所謂的種狼傳染,才是同意許可證。 當流放之地的神明自願成為狼人,亦或者是被迫成為凡人之後,枕流的遊戲空間才能夠對他們起到作用。邪神感受到的約束之力,便是他正式加入遊戲的象征。也就是說,邪神傳染其他神明的版圖拓展的越大,枕流的遊戲空間侵蝕流放之地的麵積才會越大。 是邪神親自放進了這頭猛獸,並幫助它為禍數日,終才有了今日之體量。 再不會有比邪神更好的幫手。 現如今,大半的罪神都已經身在遊戲之中,再掙脫不得。隻有少數真的不知道發生了什麽的神明,這才躲了過去。一如白默,一如複仇女神。 而打斷整個遊戲的唯一辦法,枕流在一開始就已經告訴了邪神,就是狼人殺黑死病版本的勝利條件——準確且堅定的道破整個遊戲還沒有真正開始。 這是這題唯一的解法,而每一個入了局的罪神,都會在拿到這把鑰匙,可惜,他們誰也沒有想過要告訴別人。 白默贏了,枕流輸了。 世界還原回了它原來的樣子。 陸斯恩笑著為白默鼓掌,陰陽怪氣道:“厲害厲害,這都能猜到。”這種缺德契約方式的提出,自然是來自極其了解神明和遊戲規則的陸斯恩,他從來就不是什麽好神,對其他神明也沒有什麽同理心。他一切的原動力隻有,這能幫到枕流,真好。 戀愛腦真的是一種蠻可怕的生物。 陸斯恩很請吃的知道,當枕流來到流放之地,看到這裏混亂且瘋狂的局麵之後,肯定是想要做些什麽的。但以枕流至今還隻是個半神,不要說與整個流放之地抗衡,他都不一定能夠單打獨鬥過任何一個高位神明。 神和半神還是有著不可逾越的鴻溝的,甚至可以說是完全不同的兩個物種。 半神說到底還是人,力量比普通人類強橫的人,但神明卻隻是神明。 就好比陸斯恩可以在還是個不起眼的野神時,就越級殺了中位神明;但枕流在還是個半神的時候,卻永遠不可能殺了神明。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他們和你簽訂了契約,他們就是你手上任你擺布的小玩偶。”陸斯恩笑的比在場任何一個罪神都更像是一個超級大反派,他也確實很享受當反派的感覺,真正的邪神在他麵前也要甘拜下風。 事實上,邪神本神在得知真相後,確實是氣到原地爆炸。怎麽會這樣?從來都是他玩弄別神,他怎麽可能翻車?! 邪神不是不知道法則,隻是因為自己太善於鑽這些宇宙法則的空子,所以在見到枕流和陸斯恩之後,便下意識的以為,他們既然有能夠隨意進出流放之地的能力,自然也會有能夠繞過同意就拉他們進遊戲的能力。 他怎麽會想到呢,當他點頭答應成為種狼的那一刻起,才是他真正踏入遊戲的開始。 後麵被邪神強行拉入夥的神明也是一樣的,他們對邪神每一次的作弄和挑撥都已經麻木了,當他說要玩一個遊戲的時候,沒有誰會懷疑這個遊戲還沒有開始。 隻有那些沒有聽到邪神入夥,隻從白默口中問到了枕流的神明,才會對枕流這麽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半神不屑一顧。 總之不過一句,善遊者溺。 當驚恐之神和殺戮之神反應過來之後,他們更在意的是:“那那些沒有同意進入遊戲,就被我們殺死的神……” 陸斯恩露出了一個幸災樂禍的笑容,他早就在等著揭開謎底的這一刻了:“這就是這整個故事最美妙的地方了啊,他們一生隨意殺人,自然也會被別人隨意殺死。因果報應,循環不爽。不用懷疑,這個‘別人’我說的就是你們,他們真的被你們殺死了,不會複活。” 至於殺了那麽多神明的你們…… “一旦枕流解除和你們的遊戲契約,你們就會感受到靈魂深處疊加了多少禁忌怨恨。說不定解開契約的當下,你們就會,”陸斯恩單手做了一個爆炸的手勢,“boom。” 真希望他們炸開的樣子能好聞一點。 陸斯恩為了枕流,已經發誓要從良了,並且真的許久再不曾吃過罪惡之人或者神明的靈魂。有情飲水飽,對此他一點也不可惜。但如果能夠借機聞聞燒烤的味,他還是會很高興的。 殺戮之神肉眼可見的慌了,他喜歡結束別人的生命,卻絕對不會喜歡結束自己的生命。 這一刻,他才是真真正正的後悔了。為自己的肆無忌憚,為自己的自以為是,為每一個死在他手上的生命。可是那又怎麽樣呢?已經晚了呀。 驚恐之神不斷搖頭:“不不不,你們在騙我,你們在騙我。” 下一刻,驚恐之神就飛身而上,朝著枕流攻擊了過來,他不相信,他絕不相信!他怎麽會被一個半神愚弄? 驚恐之神永遠都是這樣,明明全程都是陸斯恩在挑釁戲耍他們,但他卻隻敢對枕流動手。 這大概就是恐懼的本質——一個隻會欺軟怕硬的膽小鬼。 但陸斯恩卻一點也不擔心,他隻是在一邊笑嘻嘻的看著,看著驚恐之神在即將碰到枕流的下一刻被契約擊飛。既然已經和枕流簽訂了契約,他們又怎麽可能傷害的了枕流呢?甚至陸斯恩還“好心”提醒驚恐之神:“不會吧,不會吧,你不會不知道意圖傷害契約,可是會被反彈的吧?” 驚恐之神自然是知道的。 隻是神契也有力量大小,驚恐之神僥幸的以為,以他的神力,是可以以力破之的。可惜,他怎麽也想不到,枕流一個半神會這麽強,他根本沒有辦法強行毀了神契。 至於驚恐之神要承受多大的痛苦,那就全部都要取決於他一言不合對枕流動手時保有著多大的惡。 話音未落,驚恐之神就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被震的四分五裂,他整個神都變得破破爛爛起來,卻無論如何都死不了。痛苦在不斷的啃噬著他的傷口,緩慢卻持久的折磨著他,仿佛永遠不會再有安寧。 這就是他的惡。 邪神也癱軟了雙腿,但他腦子還算隨機應變,正在做著最後垂死的掙紮:“我可沒有對你做什麽,我一直都是在幫你的啊,你想想,是不是這樣?是,我承認,我對你和陸斯恩是懷有一些惡意,可我不是沒有成功嗎?我隻是想跟著你們離開這裏啊。我知道你們可以隨意進出,我想討好你們。你來這裏的目的,不就是為你的父親報仇嗎?你想殺了白默,我幫你啊,我這就……” 不等邪神動手,白默已經被捅了一個對穿。在她最滿懷希望,誌得意滿,覺得自己終於贏了枕流一回的時候。 風從傷口的這頭直直的吹過了那頭。 一切都發生的太過突然,顯得如此的不真實。 白默一點、一點的轉頭,強忍著不適,不可置信的看向了朝著她突然發難的複仇女神,她的女兒:“為、為什麽?” 複仇女神歪頭,以一種近乎殘忍的天真語氣對白默道:“因為我想從這裏離開啊,你沒有聽到邪神說嗎?殺了你,就能討好他。” 她從一開始就知道白默不是她的媽媽啊。 要不她怎麽可能對白默下的了那麽重的手?她隻是媽媽的替代品。在沒有其他重要事之前,她自然會愛護這個玩具。可一旦有了比玩具更重要的存在,那就換一個玩具好了,又不是換不起。第89章 真理與空間之神(八): 這就是愛神為枕流提供的思路——讓白默也嚐嚐她對別人造成的傷害的滋味。 如果隻是讓枕流隨隨便便殺了白默,痛快自然也是痛快的,可總會覺得少了一點什麽。這種“什麽”,是哪怕白默生前受到再多的懲罰也無法填補的。但哪怕意識到這點,枕流一時間也還是不知道該如何去做,才能夠不再少這麽一點“什麽”。 愛神也有過相同的經曆。 一直到被殺死的那一刻,美食之神都是不認為自己做錯了的,他不後悔自己殺了美神,隻後悔他被發現了。他始終在沒臉沒皮和愛神打著一種詭異的偽邏輯,他理直氣壯的反問愛神,我怎麽就不能殺了你弟弟了? 你認為我不該殺神。 那我還認為我該殺呢。 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自然要以武力值來定勝負。這個世界不就是這樣嗎?弱肉強食,野蠻生長。他們是神,不是人,為什麽要受到人類社會的道德和觀念束縛?他也沒有要求別神必須和他想的一樣啊,他隻是自己這麽想,還不行嗎? 當然是不行的。 至於為什麽不行,愛神當年還是太過年輕,滿腔的憤恨,卻根本無處訴說。他理不順自己的邏輯,也無法清晰的把自己的主張表述出來。 他隻能用和陸斯恩的合力一擊,來表達對美食之神一派胡言的否定。 但神死如燈滅,對於死者來說事情便已經到此為止了,隻有生者還在不斷的飽受折磨。 愛神雖然殺死了美食之神,卻始終還是會有一種不滿。就像雖然一個吵架吵贏了,卻還是覺得自己沒有發揮好,在午夜夢回間一遍遍回顧當年的人。 最終,在琢磨了這麽多年之後,他終於明白了。 他想告訴美食之神,你想什麽那確實是你的自由,但自由歸自由,底線歸底線。不讓所有人有自己的想法是一種極端,讓所有人沒有任何約束、漫無邊際的去追求所有的自由,又何嚐不是一種極端呢? 任何事情都是要適度的。 自由也不能太過火。 不管你是人、是神,還是什麽垃圾,做事都是要有底線的。隨隨便便殺人、殺神,這就是不對的。而不對的事情,就是不能做。 愛神甚至腦補過美食之神會繼續怎麽樣強詞奪理,他會說,既然我殺神不對,那你殺了我就對嗎? 這個時候,愛神就會說,不,我怎麽有權利代表死者對你進行審判呢?我不是在殺你啊,我隻是在提供一種讓你去和受害神見麵的機會,由祂來親自決定要不要原諒你。 總之,愛神真的想了很多,有來有回,卻始終隻能止步於假設。 美食之神死了就是死了,就像是愛神的弟弟,他們永遠不可能再回來了。愛神對此的接受程度一直不算特別好,祂不明白自己在事後多年才想通這些又有什麽用,簡直毫無意義。 然後,這個“意義”就出現了。 宇宙對很多事情都有它獨道的安排,好比,它讓愛神遇到了還沒有開始複仇的枕流。 愛神對枕流幾乎是傾囊相授,激動的帶著一種過來人的期許,但其實連祂都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期待著一個怎麽樣的結果。祂隻是覺得,祂必須得幫幫枕流,就像是如果當年有人或者神這樣幫他就好了。 不過,愛神也不敢保證自己的這些幫助會起到什麽作用,祂隻是做了祂想做的。 “起了很大的作用。”枕流在和陸斯恩離開流放之地後的第一件事,就是對愛神表達了感謝,看著白默最後的絕望與崩潰,枕流終於覺得爽了。 真的好爽啊。 用她自己的惡,來讓她飽嚐人生最後的苦果。她憤怒與不甘的嘶吼,為這件事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白默到死都無法瞑目,不願意相信自己會被“女兒”殺死,也不甘心成為誰的替代品,最不能容忍的還是複仇女神的那一句,又不是換不起。 她怎麽會走到如今的這一步呢? 明明不應是這樣的啊。 直至最後的最後,她的眼前閃過了無數的人生回馬燈,有女兒想要去自首時的眼淚,也有對父親拋棄自己時的憤怒,更有…… 龍鳳胎手足語重心長、苦苦勸她回頭時的模樣。 “你怎麽能這麽想?你的女兒就是你的女兒,她不是任何人的替代品,她是一個活生生的人啊。” “世界再多,也沒有誰活該成為誰的移動器官捐獻庫。” “每一個世界的你,都是我的妹妹。” 她,明明可擁有一切,可愛的女兒,溫柔的兄長,廣闊無垠的宇宙。但是她卻用這些都做了什麽呢?是她,害了自己的女兒一遍又一遍;是她,親手殺了她的手足;也是她,給自己的侄子帶來了人生中最大的苦難。 人這輩子最大的諷刺,大概就是在死之前,才終於意識到了自己都做錯了什麽。擁有的時候不知道珍惜,失去了…… 隻能是她活該。 枕流對愛神道:“你是對的。我之前其實也不知道,我複仇到底想要得到怎麽樣一個結果。直至看到白默身死,我終於明白了,我隻是想要她意識到因為她的自私,她失去了什麽,我想她承認她後悔了,她不該殺了我的父親。” 而他,也如願以償。 枕流曾經在很長一段時間裏,都覺得萬事隻能靠自己,他不會再依靠任何人。因為想要依靠的這種情緒本身,在他看來就代表了軟弱與無能。 如果他能早一點強大起來,不是一味的活在父母為他遮風擋雨構建的小世界裏,他是不是就能夠改變父親身死的命運了呢? 他總忍不住會這麽想。 這種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讓他始終不知道該如何發泄,又能發泄到哪裏去。他隻能一遍又一遍的壓抑自己,催眠自己,直至他整個人都變得麻木。他再沒有情緒,沒有主張,不關心任何事,也不關心任何人,甚至包括他自己。 他的內心就像是有一個黑洞,無論填進去多少東西,都得到一丁點的回響,早晚有天它會把他一並吞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