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寒簡單處理了身上的血跡,言然在盥洗室外老實等著,抱著手機走來走去,心中滿是雀躍。 盥洗室內,時寒盯著水龍頭發呆了許久,現在顯然又出現了一個難題,他要怎麽和言阿姨說這件事。 多年不見,他們兩家人本就比以前生疏了,當初言然來ics實習時,他答應過言阿姨好好照顧言然,誰能想到,照顧著照顧著,就把言然照顧到自己身邊來了。 他方才著實沒有忍住,直截了當回應了言然,現在不可能再反悔。事情既然發生了,他就選擇麵對,不論將來會如何,他都有言然陪著。 想著,時寒關掉了水龍頭,走向盥洗室的門,稍微遲疑了一會,終是打開了門,卻沒有看到言然。 “言然!”時寒吃驚地跑出盥洗室,在地下一層尋找了一圈都沒有看見言然的身影。 腦海裏不由自主地多了一些想法,難道是那些人發現言然了?還是醫院裏還有恐怖分子?言然不會突然離開的,一定有特殊原因。 想著,時寒跑回法醫辦公室拿來手機,見手機提示言然今天給他打了三十六通電話,他撥通了李豈的電話。 “李隊,你看見言然了嗎?” 李豈聽著時寒的電話,疑惑地看向不遠處的言然,“這小子在大廳轉悠呢!” 時寒鬆了一口氣,想了想,隨後問道:“言然還有自我意識嗎?” “自我意識?”李豈看向言然,見他此時正閉著眼,驚呼一聲,“哎喲,小老弟喂!” 話音剛落,電話便被掛斷了,時寒想到言然估計是跟著某位死者亡魂走了,頓時哭笑不得,帶上東西往醫院大廳趕去。 李豈帶人圍住言然後,他還是在走,似乎是在找什麽東西。 時寒趕來時,見言然一直想往醫院外走,幸好有李隊他們攔著,沒有出什麽意外,但兩人都很是疑惑。 “以前不是乖乖睡覺嗎?現在開始夢遊了?”李豈伸手在言然眼前晃了晃。 時寒護著人,言然沒多久便安分了下來,靠著時寒睡起了大覺。 看著呼呼大睡的言然,時寒歎了一口氣,說道:“這裏是醫院,對他來說負擔太重,本不該過來的。” 以往,言然能躲開那些亡魂就會躲開,自從接觸ics的案子,他主動接觸死者亡靈,每個案子他的狀態都不一樣,有很明顯的加重。 如今他的確認同言然有看見靈異的能力,但這樣下去,對言然的精神絕對沒有好處。 開車時,時寒還很是擔憂地看著身邊的言然,見他幽幽轉醒,輕聲說道:“剛才又夢見了什麽?” 言然沒有說話,目視前方,好一陣才回過神來,“我知道我剛才在醫院大廳走,但那個時候控製身體的好像不是我。” 時寒聞言驚訝地皺眉,轉動方向盤,將車停在了路邊,問道:“怎麽回事?” 言然搖了搖頭,這也是他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因為知道醫院不適合他來,所以從小到大,他去的都是小診所,一直小心謹慎不讓自己生大病,極少來大醫院。 “以後能不接觸那些東西,就不要再碰了。”時寒皺著眉,剛才如果沒有攔住言然,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樣的事。 言然這次沒有急著拒絕,靜靠著椅背思考,緩聲說道:“我必須得接觸到亡靈,或者是他們生前重要的物品,才會看到他們的記憶,所以在失去意識前,我應該也碰過什麽。” 時寒進入盥洗室後,他一直外麵等他,如果說碰到過什麽,大概就是幫旁邊拖地的護工拿過一雙手套。 “難道是手套?”言然疑問,仔細回想,剛才那個護工拿了手套,拖完地就走了,沒什麽奇怪的地方。 雖然說這次確實奇怪,但也不是沒有規律可循,以後注意點也不是大事。 “對了,以後聯係不上我,就問問溫緩和李豈,別太擔心,我不會出事的。”想到言然給他打了三十多通電話,他一次也沒接到,心中還是虧欠的。 言然頷首,他今天緊張過度了,確實欠考慮。不過就是因為太緊張了,沒多餘精力思考,所以才抓著時寒直接表白了。 雖然知道時寒心裏有他,但還有一件事讓他心裏存在疙瘩。 “時寒,你那天為什麽突然離開?溫緩說隊裏並沒有案子。”言然說著,身體麵對時寒,他不是一個無理取鬧的人,也不想冷戰,隻要時寒願意解釋,他都聽得進去。 聞言,時寒噤聲,良久無話,最後他看向言然,緩聲道:“言然,此事有關二二三案,我一直在尋找線索,目前還未明朗,所以我一時給不了你解釋,再給我一段時間,再次之前你一定要保護好自己。” “所以那天你突然離開,是因為查到線索了?”言然說完,低眉想了想,隨後說道,“那天在老巷子,我遇到了襲擊,那個人身手不錯,但對我留有餘地,離開前他給了我一枚戒指。” 言然說著,就要摸背包,忽而想到什麽,說道:“安全起見,我把戒指藏起來了,等你手頭上的案子結束了,我再把戒指帶去ics,讓袁科長幫忙做個化驗。” 時寒點頭,言然無疑是聰明的,不需要多分心照顧,是人都有長大的一天,隻不過他的言然比他預想的要成熟許多。 把言然送回a大校門口,在他離開前,時寒喊住了他,問道:“周末我要不要邀請叔叔阿姨吃頓飯?” 言然看著有些局促的時寒,一時沒忍住笑出聲,他想過他倆處對象時寒會不自在,但沒想到他罪惡感會這麽重。 拜托,他和時寒都是成年人了,正常交友哪來這麽多顧慮。是,他們確實都是男人,但他倆又沒礙著誰。 “時寒,你不用這麽緊張的,是我倆處對象,爸媽他們天高皇帝遠,管不著我們。”言然說著,學著時寒揉他頭發的樣子,捋了捋時寒的頭發。 時寒一把握住言然的手,眯了眯眼反問道:“你要藏著我?” 言然立馬否認:“哪能啊!別說藏著你了,我現在就想去借個大喇叭,把我倆處對象的事四處宣揚!” 但理想歸理想,現實還是要考慮諸多,於是他解釋道:“暫時不見家長,是因為我們還沒有熟悉這樣的身份,從今往後,我會在你身邊一直煩你、纏你,你是我的人了。” 言然說著,他略有些粗糙的手握著時寒白到反光的手十指相扣,輕輕摩挲著他的手背。 時寒咽了咽口水,緊盯著言然,緩緩靠近,突然一個電話鈴聲響起,時寒緊咬牙關,怒視屏幕上“李豈”兩個大字。 作者有話要說:時寒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和父母透個底,於是編輯短信通知父母。 時寒:爸媽,你們覺得言然怎麽樣?兒子想…… 時寒短信沒寫完,時母電話就打了過來。 時母:兒子!聽說你和言小然在一起了?多久的事,為什麽你媽媽我不知道! 時寒:媽,你哪裏聽說的? 時母:小然告訴你言阿姨,你言阿姨剛才和我打電話了,老實交代,怎麽回事? 時寒:媽,這件事是真的,對不起。 時母:也沒必要道歉,我兒子今年二十八歲沒女朋友,我這個當媽的多少知道點,就是你爸有點生氣,等你什麽時候有空,帶著小然回家一趟。不說了,我和你言阿姨看福利院去了。兒子,生不了,以後咱們領養一個!第56章 4-5 郭越 (寫在開頭:本章後半部分有解剖描述, 害怕或略感不適的讀者請選擇性跳過,文中部分內容如有錯誤,麻煩在評論區指出~) 李豈一臉乖巧地跟在時寒身後, 他也不知道時寒是怎麽了, 一回來臉就黑成這樣, 難道是有和言然吵架了? “突然把我叫回來是找到死者屍體了?”時寒側身等李豈進入辦公室後, 關門時順手拿上門後的白大褂穿上。 李豈頷首, 把情況大概說明, “把嫌疑人郭騰帶回後,我們便前往嫌疑人家中勘察, 發現郭越的屍體還在, 被哥哥郭騰存放在冰棺中。隨後我們詢問過郭騰此事, 郭騰給出的解釋是, 他想給弟弟一個公道,在真相沒有大白之前, 不會給弟弟火化。” 時寒冷靜地聽完李豈的描述, 最後說了一句:“看起來他們兄弟的感情不錯?” 李豈並未表示肯定,而是說道:“時間太過緊急,偵查科的兄弟們還在查,不排除郭騰有打感情牌的嫌疑。但是還有一個問題……” 時寒知道李豈要說什麽,“郭騰不同意解剖?” 他們作為法醫,也要遵從一套規定,在沒有家屬的允許, 不能隨意解剖死者,但現在作為死者的唯一家屬已經涉及了另一個案子,ics是有權利解剖死者的。 李豈點了點頭,隨後問道:“時寒, 你現在是要去驗屍了嗎?” 時寒搖頭,看向審訊室的方向說道:“我去看看郭騰,雖然他滋事鬧事,但他畢竟是死者的哥哥。” 郭騰陰著臉,無論對麵審訊的人問什麽,他都是一句話:“我弟弟就是被那群庸醫害死的,我要他們為我弟弟償命!” 時寒輕推開門走進,審訊的同事立即起身給時科長騰地方。時寒微微頷首,坐在了郭騰對麵,自我介紹道:“我是ics的法醫科科長,我叫時寒。” 郭騰抬眼看向麵前的人,“法醫?就是你要開膛破肚我弟弟?” 時寒並不在意郭騰用了這麽露骨的詞匯,繼續說著自己前來的目的,“據我所知,在令弟被送進醫院後,護士曾多次詢問病人是否患有遺傳病史,你作為家屬卻從來沒有正麵回答,直接導致醫護人員並未把病征考慮其中,那麽令弟的死,你這個做哥哥的是否也有原因。” 在病人入院後,需要填寫一張入院申請書,裏麵詢問了大大小小病患的身體情況,以及醫生對病人的初診情況。他讓朱寞跟著網絡部調出了郭越的病曆,入院申請書上並沒有標明郭越的心髒病遺傳史。 而但醫護人員知道郭越心髒有疾病時,已經是他心髒停止跳動後,郭騰情急之下才說的。 郭騰埋著頭,聲音很是壓抑,“我知道我有錯,等殺光了那些庸醫,我就會自殺謝罪。” 時寒笑著搖了搖頭,人能活得這麽迷惑,也是一種本事,他拿著手中的水筆敲了敲桌麵,引起郭騰的注意,隨後說道:“郭騰,你的弟弟死於心髒驟停,但引起心髒驟停的願意不止一種,僅僅看屍體表征是看不出來的,醫護們是不是凶手,真正的凶手到底是誰,隻有知道了死者真正的死亡原因才知道。你已經耽誤了你弟弟的診治,還要妨礙尋找你弟弟死亡真相嗎?” 郭騰聞言,雙手頓時收緊,眼眶驟紅,他盯著眼前法醫的雙眼,弟弟也有這樣堅定的眼神,告訴他一定可以度過難關。 “我……”郭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此時他已經被戴上了手銬,一有動作立即被偵查科的人壓住,郭騰拚命掙紮無果,隻能麵對著法醫跪下,在掣肘中磕了三個響頭。 “對不起,是我對不起弟弟!警官,我求求你幫幫我弟弟!我弟弟真的是被人陷害的,我們家確實有心髒遺傳病,但是弟弟一直很小心,醫生開的藥他都按時吃,每年體檢也都說沒事,他的身體真的好轉了,不會出事的!”郭騰一邊說一邊磕頭,他是真的以為弟弟的心髒病都好了,所以沒有告訴醫生和護士,他根本沒有想這麽多。 見目的達到了,時寒看向審訊室的單向鏡點了點頭,李豈會意走進審訊室拍了拍時寒的肩膀說道:“放心去吧,剩下的事交給我們。” 接下來他們偵查科問活人,法醫科麵對死者,各司其職了。 時寒點了點頭,走出審訊室喊上法醫科其他人,一齊走進了驗屍間。 彼此穿好防護服,時寒沒有戴護目鏡和口罩,看著麵前的屍體發呆,朱寞有些疑惑地遞來口罩,問道:“科長,您不戴嗎?” 時寒搖了搖頭,看向屍體說道:“從進來後,我就聞到一股很淡的味道,應該是屍體發出來的。”在確定屍體沒有傳染源時,他選擇不戴口罩而確保不會錯過其他毒物的發現。 朱寞也摘下口罩聞了聞,的確聞到了一點味道,但是他又聞了聞他們科長身上的,隨後說道:“科長,你確定不是自己身上的藿香正氣水嗎?” 時寒錯愕地看向朱寞,低頭聞了聞自己身上,這股味道的確是藿香正氣水的味道。現在即使是夏末,跑了大老遠,言然還是有點中暑,所以他就給言然喝了一支,應該就是那個時候沾上的。 但是他很確定自己聞到的不是藿香正氣水的味道。 “開始吧!”時寒沒有再追究這個問題,按下攝影機開關準備解剖工作。 作為法醫助手,朱寞立即開始了死者身份介紹:“死者郭越,男,32歲,未婚,家住甲市汾陽區,自由職業,父母雙亡,家中唯一親屬是哥哥郭騰,有家族遺傳病史。” 他看著平靜躺在鐵床上的郭越,冷靜說道:“死者身體強壯,右肩、左臂、兩大腿外側有明顯皮膚擦傷及瘀傷,左右手十分粗糙,且指甲縫中殘留灰土,關節腫大伴有紅腫,死者生前應當從事體力勞動,範圍應該是在水泥工廠、在建工地一類。朱寞,把甲縫的灰土取下做化驗。” “是!” 等朱寞取好樣本,兩人合力把工具台拉到了鐵床上,時寒拔出記號筆在郭越胸腹上畫下解剖路線。隨著解剖刀劃過皮膚表層,那些被藏於表層之下的謎題在兩人麵前展現,看著腹腔內的器官,時寒早已司空見慣,緩緩說道:“死者腹部有明顯軟組織挫傷,肌纖維部分撕裂,胃壁薄弱,十二指腸有炎症現象,死者常年胃病且不重視。朱寞,取一下死者胃液。” 朱寞聞言,放下手中的記錄本,開始幹活。 時寒檢查完其他部分,他將視線放在了上腹腔,緩聲說道:“心髒肥大,伴有肺氣腫。” 朱寞抬頭看了死者心髒一眼,確實比正常人的心髒大上一圈,但是看死者的身材卻又不像病魔纏身的人,於是求解問道:“科長,心髒不好的人,也能練這一身肌肉嗎?” 他瞧了瞧自己細胳膊細腿的,竟然還不如一個心髒病人。 時寒取出死者心髒,緩緩放在稱上,記下克數,並且分心對朱寞的問題作出解釋,“答案很簡單,生活所迫,死者的身體告訴我,他死前吃了不少苦。” 不是所有人都能得到無微不至的照顧,有些人連最基本的生活保障都做不到,更別提時時刻刻惦記著自己還有心髒病,大概這些人的想法就是等到錢都掙夠了,再享福也來得及,但事實是,身體才是一切的本錢。 “心包內有少量積液,心髒各血管壁水腫及炎性侵潤,部分血管血栓形成,死亡原因像是心源性休克導致的心力衰竭。” 朱寞聽著科長的話有些疑惑,“像是?” 時寒點了點頭,指著心外膜上的斑點說道:“還有不屬於心源性休克的症狀出現,死者心髒心外膜有點狀出血點,心腔內血液呈深紅色流動性,左心室內膜下呈廣泛條紋狀,這是中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