帶上工具箱,袁薪緊跟著李豈走進工地,他是做物證的,保安身上的服裝、手裏的武器大概出自哪個廠子,使用日期大概有多久他都看得出來,自然也是看得出來這些保安來的時間不短,小聲對同伴喃喃兩句:“這些工人也是奇怪,都沒錢拿,為什麽還要繼續幹下去,撂挑子走人不就得了。” 溫緩將手搭在袁薪的肩膀上,懶洋洋的借助他的力氣往前走,慢悠悠地說道:“我就說你這個人吧,嬌生慣養久了,壓根體會不到窮人的痛苦,這些工人辛苦勞作兩三個月,有的更是在這兒做了大半年,沒錢就走?那他們之前的工資怎麽辦?還不是隻能硬著頭皮繼續幹,等著老板哪天終於善心了,把工資發給他們。” 袁薪撓了撓頭,又是不解地問道:“去哪兒工作不比在這兒好啊?” 溫緩歎了一口氣,心想著“這孩子真是沒救了”,不過看在有個人形拐杖的份上,他繼續說道:“不是每個人都有選擇的權利,生活在社會底層的人能養活自己和家裏人就已經花費了很大力氣了,他們沒有挑三揀四的權利和資本。” 所以說,能好好讀書,就一定要認認真真學習,隻有站的高,自己將來能走的路也就越多。這個社會優勝劣汰,有人在精裝大樓辦公,就得有人去搭建這棟大樓,隻要大家都是堂堂正正,靠自己掙錢,就沒有丟人這回事。 袁薪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他家裏人都挺努力的,所以他和弟弟從小到大過得都很順利,除了馬上三十歲還沒找到女朋友外,基本就沒有什麽憂心的地方。溫緩說的這些他大概明白,但無法感同身受,能做的就是盡量體諒了。 但有一件事他無法體諒…… “溫緩,你要是實在懶得出門,可以在辦公室繼續待著,能不能別賴著我,我怕周曉帆揍我。”袁薪輕推了推一直掛在自己身上的溫緩,這小子就是那種典型能坐著絕不站著,能躺著絕不坐著的人,和周曉帆確實堪稱絕配! 溫緩懶懶地擺手,“沒事,小周會理解我的。你瞧瞧,我能靠著時寒嗎?恐怕我都沒走近,他刀子都準備好了。至於李豈,他身上都是汗臭味,我不喜歡。” 袁薪瞥了溫緩一眼,默默說了一句:“你是不是忘了,物證經常翻垃圾。” 溫緩一愣,默默鬆手,乖乖自己走路。 四人戴上安全帽來到施工的樓下,喊人把齊棟叫了下來。齊棟看到來的四個人時,也沒什麽好臉色,冷聲說道:“昨天就有警察來問過話了,你們還有完沒完?” 他可不認識穿得這麽體麵的人,肯定就是和昨天那批人一夥的了。他都說了多少次,郭越的事和他沒有關係,這些警察怎麽老愛在他身上浪費時間。 李豈按照流程出示自己的證件,隨後說道:“關於昨天的問話,還有一些需要補充,希望齊先生能夠配合。” 齊棟緊皺著眉,抬頭看了看上麵的人都在幹活,趕緊說道:“快點問,我可沒時間跟你們慢慢嘮。” 自從上次郭越出事以後,工地裏看得更嚴了,特別是他這一隊,上頭的人過來警告很多次,他現在必須要一直盯著,萬一又出了事,他用身家性命去賠都賠不起。 溫緩一看他的活兒來了,立即上前問道:“齊先生,我們想問你和郭越平時的關係怎麽樣?” 齊棟冷哼了一聲,壓根不給一點好臉色,對於郭越的態度完全寫在了臉上,“和他能有什麽好關係,他不給我添亂就不錯了。警官,你們不妨再好好去問問,工地裏對郭越有意見的工人有多少,他三番兩次在工地鬧,他不要幹活,我們還要掙錢養家,現在他……” 齊棟噤聲,歎了一口氣後說道:“他出了這樣的事,你們全要賴工地嗎?他自己沒有照顧好自己的身體,硬是還要多打幾份工,為了掙錢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工地有錯,他就沒錯了嗎?” 李豈捕捉到字眼,隨即問道:“所以既然工地承認確實存在漏洞,為什麽郭騰曾經來申請郭越的工傷款,一直沒有審批,至今也未見郭越的死後賠償。以及工地拖欠員工薪水這件事,是否當真存在,存在於哪部分人身上,存在多久了?” 齊棟被聽他這些話一愣一愣的,一時間一個也回答不上來,“這……我說了很多遍了,上頭給工資我一定會發,郭越的死和我真的沒有關係!你們愛信不信吧!” 說罷,齊棟不再搭理李豈等人,達成電梯回到了上麵繼續工作。 溫緩看著齊棟一點點消失在視線,幽幽說道:“他對死者確實存在愧疚,但愧疚程度不大,要麽是心理承受能力強,要麽就是他確實不是凶手。” 齊棟在提及郭越死亡時歎了一口氣,更多的是對於他死亡的惋惜,但表露出來的程度不大,緊接著他在回避他們的詢問之前,齊棟眼睛微微向上翻,更多的是對李豈的無語和不耐煩,在提到工資時出現了微微慌亂,然後才離開現場。 “你們也別怪老齊態度不好。”突然有個人走了過來,抬頭往上看了一眼。 李豈記得這個人應該是另一個項目負責人,叫李洋。隨後他問道:“為什麽這麽說?” 李洋歎了一口氣,娓娓說道:“老齊的孩子小時候沒看顧好,不小心走丟了,老齊和他妻子傷心了很多年,後來他妻子不幸出了意外後,一直癱瘓在床上,論辛苦啊,誰也沒有老齊過得艱難了。工人們拿不到工資就來催我們這些包工頭,但是警官,我們幹了這麽久,誰也沒看見上頭發下來一個零頭,哪來的錢給下麵的人發工資啊!” “為什麽不報警?”李豈對這種事表示極大的不解。 李洋搖了搖頭,“有人鬧過事,也報過警,但……”他看了一眼門口的那些保安,他們這些工人完全不是保安的對手。 “而且老板手上有關係,我們就是小人物,鬥不過啊!”李洋說著,悲戚地搖了搖頭,沒再多說什麽,趕忙離開,以免被其他人發現。 作者有話要說:《言然日記》 這一章沒有帥氣可愛的我,記仇。 作者君:最近沒評論了qaq,冒頭求求收藏,求求互動~覺得小阿酒哪裏寫的不好,也可以提出來呀!第59章 4-8 郭越 李洋一走, 周圍盯著李豈他們的視線也逐漸消失,李豈一直保持警覺,帶著其他人前往工人休息室。 雖然郭越出事了, 但其他工人還是要使用這裏, 所以隻有一個櫃子貼上了封條, 四人進入休息室後一眼就看到了郭越的櫃子。時寒和袁薪找到空地放下工具箱開始搜證。 在接手郭越案子後, 物證科和法醫科就已經來過一次, 主要是封鎖了現場以及保留了大部分可用物證, 這一次他們過來是為了尋找案件的突破口。 郭越衣櫃裏的東西全被送去了ics,此時的櫃子空空如也, 袁薪做了魯米諾, 隻有一些邊角位置有血液反應, 血液流量並不大, 應該是工人在工地受了傷留下的。 時寒餘光見有工人會把自己的臉盆放在衣櫃頂上,伸手一夠, 果然能很輕鬆地碰到上麵, 於是搬來椅子站上去查看,隻見鐵皮櫃上有很多張紙條,取了幾張對比,紙條上的內容一模一樣,重點是內容竟然是可以幫忙尋求工資。 李豈接過紙條,試圖撥打上麵的電話號碼,但此時號碼已經成為了空號, 隻能對其他人搖了搖頭。時寒看著紙條左上角的符號微微皺眉,這個符號他好像在哪裏見過? “這個圖案是眼睛嗎?”溫緩站的位置比較遠,看的不是很仔細,但大概看起來就是很想一隻直勾勾盯著你的眼睛, 隻不過這隻眼睛裏畫了一個血紅色的w。於是他說道:“把這個帶回去吧,讓曉帆查查。” 李豈點了點頭,把交給了袁薪。 一路上,時寒一直盯著紙條上的圖案,他總覺得這個形狀很眼熟,但不停回憶卻想不起自己到底在哪裏見到過,對著圖案拍了一張照片發給言然,發信息詢問道:“這個圖案你見到過嗎?我總覺得有種熟悉感,但想不起來是在哪裏看過。” 此時的言然正坐在回鄉下的車上,一旁坐著的方卉憂心地盯著自家兒子的眼睛看,有些自責道:“這叫什麽事兒啊!媽媽好的沒遺傳給你,偏偏你這雙眼睛……小時候有陰陽眼,那是小孩兒陰氣重,可你都成年了,怎麽越來越嚴重了!” 祖上把這個當做看家本事,但他們現在又不需要這些東西了,反而成為了他們的擔憂,原本他們都覺得隻是小時候看得見而已,謹慎一些就好,熬過那段時間就沒事了。可是言然是個例外,見鬼的能力不僅沒有消失,現在還出現了其他症狀。 還好這孩子不瞞著她,一回家就和她說了,她現在趕緊帶著言然回鄉下好好問問,他這眼睛到底該怎麽辦。要是沒危險,她任由著小然自己心意,一定她的孩子身處險境,她這個當媽的不能不管了。 “現在我們先回去問問,我們家小然福大命大,不會有事的。”言岷開著車,看了一眼後視鏡,見自家老婆抓著兒子一直哭,立馬出聲哄道。 言然拍了拍媽媽的手,安撫道:“媽,爸說的對,你別擔心了!總會有辦法的。” 至少他現在的預感不是很差,應該會有轉機的。 方卉歎了一口氣,一下車踩著高跟鞋的腳步一點也不比兩個男人的步伐慢,近乎是衝進了娘家門,見著自己的媽媽一把抱上去,大哭道:“媽!我們家小然的眼睛出事了!” 見著架勢,言然縮了縮脖子,一旁的言岷早已是一副習慣了的樣子。 外婆聞言,慢吞吞地起身走向言然,探究地看著言然的眼睛,幽幽問了一句:“去醫院看過嗎?” 言然一愣,搖了搖頭,他們家不是玄學嗎?現在也講究進醫院了? 方卉也很意外,趕忙問道:“媽,小然去醫院幹嘛呀!他不能去哪兒!” 她小時候一帶兒子去醫院,回來就得高燒好幾天,所以後來再生病,她要麽是帶兒子去診所看,要麽就是把醫生請到家裏,醫院那種地方,他這個陰陽眼別說進去了,就是在附近轉悠都受影響。 說到這個,言然想起一件事:“我前幾天去過醫院,但不是去看病,拜訪朋友的路上出的意外,我有一段時間處於失控狀態。” “那就是了!”外婆一邊說著,拿起拐杖往外走,向後招呼了一聲,“跟我走。” 出發前,言然看了一眼老爸,示意把老媽看住,勸說道:“我和外婆去就好了,爸媽,你們就在這兒等消息吧,我們很快就回來。”言父會意,小然他媽媽跟去隻會幹著急,他們還是老老實實在這裏等消息吧! 鄉下村子就那麽點大,言然一回來,村子路上遇到一個人都能和他排上輩分,見誰都得喊上一聲伯伯婆婆。 不是所有村子都像袁家村那樣固執,言然外婆家的村子一直想拆遷來著,但奈何地方偏,人家拆遷辦還看不上他們。年輕人不愛待在村子裏,現在村裏隻剩下一些老人家,聚在村裏的敬老院打麻將看電視。 外婆背著手走進敬老院,扯了扯一個正在打麻將的人,說道:“別打麻將了,快點給外孫看看!” 老人很是不樂意地咋舌起身,轉身看向言然,上下打量著他。言然很是禮貌地打了聲招呼:“外公好。” 眼前這個背心大褲衩、不拘小節的老人就是他的外公,承蒙祖上蔭蔽,外公年輕的時候也是個道士,和外婆結婚了以後選擇歸隱,平日裏給村子的人算算八字,看看風水什麽的。 不過看起來是真的不像一個道士。 外公揪著言然,把小夥子摁在了椅子上,嘴裏叨叨著:“小孩子吃什麽長得這麽高,老家夥都看不見眼睛了。” 言然乖乖地坐在位置上,外公站在麵前盯著他,敬老院裏其他的長輩也聚了過來,全都盯著言然看。言然隻覺得自己被人盯著有些發怵,看著外公有些凝重的眼神,本來還挺有信心的,現在有了一點動搖的意思。 外公冷哼一聲,坐回了位置繼續打麻將,悠悠說了一句:“我說了多少次,不要悲天憫人,不要學菩薩道,沒本事還要去普度眾生。小家夥做好自己,再去管別人。你的眼睛沒什麽問題,是你的心啊,不堅定了。” 言然有些不明白,“外公,什麽是不堅定了,這是要我斷了七情六欲,一心向道啊?” 外公聞言,搓牌的心思都沒有了,扭頭看向外孫,罵罵咧咧道:“你個龜孫兒,叫你別看那些無腦修仙劇,腦子裏一天天想的都是啥?我是要你好好想想什麽東西該看什麽東西不該看。” 他說著,指著敬老院裏播放的苦情劇聖母女主說道:“你再這樣什麽都管,你就成這種人了!” 言然臉上的笑容僵住,呆呆地回了句:“受教了,外孫明白了,龜爺爺再見!” 說完,他轉身往外跑,生怕跑慢點,一隻拖鞋就這麽從敬老院丟出來了。 “嘿!這臭小子!”外公罵著笑了起來,坐回位置繼續打牌。他修的道沒那麽正統,講究一個隨心,隨心隨情終豁達。人啊,要想不吃苦,那得想通,達則天下謎題可勘。 言然留在鄉下陪老人家吃了頓飯就回去了,坐在車上一直想著外公今天說的話,他的心不堅定了?到底是怎麽一個不堅定法?不過好在外公說的他眼睛沒有出任何問題,他再花點時間好好消化消化外公的話。 “對了,還沒告訴時寒這個好消息。”待在鄉下,言然一下午沒看手機,正想和時寒說自己眼睛沒事,打開手機就見時寒給他發了一張照片,照片裏一隻眼睛直勾勾地盯著他。 一時間,他感覺自己周身被血色包圍,一隻手拿著刀出現在眼前,刀刃劃過他的身體,而那隻手的手腕上就紋著一隻血色眼睛。 言然緊閉著雙眼,搖了搖頭,企圖把腦子裏的記憶甩出去,呼吸沉重地給時寒發了一條消息,“這圖案是從哪裏拿到的?” 如果他的記憶沒有出現偏差,當年“二二三案”中,他感受過死者魏阿姨的記憶,記憶中將她分屍的人手腕上好像就是這個圖案。 袁薪要回去化驗紙片,溫緩也跟著回去讓周曉帆查線索,車上留下時寒和李豈兩人。李豈決定再跟一段時間的齊棟,於是對時寒問道:“盯梢這種事,你要跟著?” 時寒搖了搖頭,緩聲說道:“我是來確定包工頭身上的傷出自哪裏。” 李豈疑問,“他受傷了?” “齊棟的腿有傷,他在上工地電梯的時候,是先扶住扶手,才進入的,左腳穩穩落地,但右腳落地很輕。”時寒看了看時間,他們在齊棟家門外等了兩個小時了,終於等到齊棟回家。 齊棟的家門需要上兩個台階,也正如時寒所說,齊棟在上樓梯時,右腳不吃力,他動作並不熟練,受傷的時間應該不長。 李豈一直等到齊棟進門後才下車,悄悄蹲在了他家門外偷聽,時寒歪頭看著李豈,終於明白這家夥原來是個“慣犯”,偷聽還真是他的習慣。 被時寒這麽盯著,李豈挺不自在的,幹笑了兩聲,繼續聽著裏頭的動靜。 “回來啦!” “今天拉在褲子裏了嗎?”齊棟回家第一件事就是先把癱瘓在床的妻子身上的尿不濕換了。 照顧好妻子後,隨便煮了點東西自己對付一下,又把妻子扶起來坐著,給她支了張小桌子,讓她慢慢吃飯。自己又坐在了桌上,戴著老花眼鏡一邊翻看字典一邊艱難地寫著什麽。 齊棟的妻子艱難地倚靠著床頭,一點一點地喝粥,她癱瘓在床很多年,沒有一點自理能力,為了不給丈夫添麻煩,她每天吃的最多的就是流食。 作者有話要說:《言家日常》 小言然窩在沙發上看電視,言媽媽做各種糕點,言爸爸等著吃,然後瘋狂輸出彩虹屁。 言媽媽:小然別看電視了!作業做完了嗎? 小言然:做完了。 言媽媽:小孩子看動畫片去,看什麽電視劇?這麽閑,把蛋糕送去給你時寒哥哥。 小言然:!第60章 4-9 郭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