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麽了?


    她轉過頭,忽地張大了嘴巴——赫然有一支軍隊,出現在黎明前的荒原上!


    整個霍圖部的戰士不知道什麽時候接到了命令,被迅速地召集到了這裏。全副武裝的戰士們將這片空地包圍得鐵桶也似,劍出鞘,弓上弦,殺氣騰騰。領頭的正是她的婆婆,蘇妲大妃,她臉色鐵青,手裏握著弓箭。


    “不是吧?”朱顏看到全副武裝的大軍,喃喃——天哪,今天她隻是想逃個婚而已……怎麽轉眼就變成要打仗了?這形勢也變得太快了吧?


    蘇妲大妃,如今你還有什麽話好說?"時影手握玉簡,冷冷地看著麵前的幹軍萬馬,並無絲毫退縮。他指了指地上奄奄一息的“朱顏",又指了指雪地上熄滅的火焰大陣和死去的大巫師,淡淡道:“你勾結大巫師,秘密修習被禁止的暗魔邪法,竟然意圖謀害朱顏郡主!你覺得這樣就可以操控西荒了嗎?”


    “啥?”朱顏聽得發愣。


    什麽叫做“意圖謀害朱顏郡主”?明明是她自己弄死了自己,試圖逃跑,怎麽到了師父嘴裏,就變成是大妃的陰謀了呢?還……還是,她自己莫名其妙地被卷入什麽事情裏麵去了?


    她下意識地往前走了幾步,想要跑過去問個清楚。然而,大妃一眼看到她從大雪裏奔來,全身一震,驚得幾乎從馬上跌下來。


    “朱顏郡主……還,還活著?”她喃喃,不可思議地看著毫發無傷的人,又看了看地上扭曲掙紮的人形朱顏,一時說不出話來。


    “這是你們的陰謀吧?這一切,都是你們安排的?!”終於,大妃想通了前後的聯係,回過神來,指著時影狂怒厲喊,“九嶷山的人,竟聯合赤之一族,把手伸到了這裏!你們是早就計劃好了要借著這場婚禮來對付我們,是不是?該死的!”


    喂!什麽意思?我和他明明不是一夥兒的!


    然而,不等朱顏開口辯解,師父卻冷笑了一聲:“別自以為是了,就算沒有這回事,你們在西荒秘密畜養血食、供奉邪神的陰謀遲早也要暴露。”


    什麽?師父怎麽也知道了那個柴房地下的人甕的秘密?


    “來人!”大妃眼神已經冷得如同嚴霜,裏麵籠罩了一層殺氣,抬起了手,“把這裏所有的人都給我殺了!一個都不許離開蘇薩哈魯!”


    “刷”的一聲,鐵甲應聲散開,將荒原上的人團團圍攏。


    “娘?”柯爾克親王看著眼前的這一切,一時間回不過神來——這些年來母親和大巫師一直走得很近,他是知道的。但是他以為母親隻是為了籠絡大巫師,借助他的力量來鞏固自己在部族的地位而已,不知道還涉及了這樣匪夷所思的事情。


    ——如果要把九嶷的大神官和赤之一族的郡主一起殺死在這裏,豈不是造反的大罪?


    “柯爾克,我一直都不想把你卷進來,所以什麽都沒和你說。”大妃轉頭看著兒子,眼神凝重,“可事已至此,已經不能善罷甘休——今天如果放跑了他們中的任何一個,我們霍圖部就要大難臨頭了!”


    大妃厲聲下令:“所有人,張弓!將這兩個人都給我射殺了!”


    “刷刷”的上弓聲密集如雨,聽得朱顏毛骨悚然,她生怕下一刻就會被萬箭穿心射成刺蝟,下意識地往前走了一步,拉住了師父的衣角。


    “沒事。”時影卻神色不動,隻是將手裏的傘遞給了她,"你拿著這個,退到重明身邊去待著。”


    “可是……你,你怎麽辦?”她接了他的傘,知道那是師父的法器,看著他赤手空拳地站在雪地裏,麵對著上千的虎狼戰士,不由得發怵,脫口而出,“我……我們還是快跑吧!”


    “跑?”他冷笑了一聲,“我這一生,寧可死,也不臨陣退縮!”


    “射!”就在拉拉扯扯的當口兒上,大妃一聲斷喝。


    呼嘯而來的箭雨,瞬間在荒原上掠過。


    朱顏驚呼了一聲,下意識地撐開了傘,想撲上去幫師父擋住。然而時影卻在瞬間身形一動,迎著箭雨就衝了上去!


    “師父!”她失聲大喊。


    清晨的依稀天光裏,隻看得到漫天的雪花飄轉落下,而他的白袍在風中飛舞,獵獵如旗——無數支利箭迎麵射來,在空中交織成聲勢驚人的箭陣,如同暴風雨呼嘯而來。時影一襲單衣,迎著萬箭而上,凝神聚氣,忽地伸出手去,“刷”地扣住了當先射到的第一支箭!


    ——那一瞬間,空中所有的箭都頓住了。


    他手指一抬,指尖一並,“哢嚓”一聲將手裏的箭折為兩段。


    ——那一舜間,空中所有的箭竟然也都淩空折為兩段!


    他鬆開手指,將那支箭扔在了雪地上。


    ——那一瞬間,所有的箭也都憑空掉落在了地上!


    靜默的戰場上,千軍壓境,所有人卻都瞬間驚呆了。這……這算是什麽術法?這個白衣神官,居然能在一瞬間,通過控製一支箭來控製千萬支箭!那,他豈不是能以一人而敵千萬人?


    這……這到底是什麽樣可怕的邪術!


    隻是一個刹那,時影已經出現了在了大妃的麵前,看著那個手握重兵的貴婦人,冷冷開口:“蘇妲大妃,你可認罪伏法?”


    “不認!"那個女人卻是悍勇,從驚駭中回過神來,一聲厲喝,竟是從鞍邊“刷”地抽出長刀,迎頭一刀就向著時影砍了下去!


    她雖是女流,卻是西荒赫赫有名的勇士,這一刀快得可以斬開風。拔刀速度極快,隻是一刹那,就切到了時影的咽喉。


    “師父!”那一刻,朱顏真是心膽俱裂,不顧一切地地衝了過去——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那一瞬間她竟然跑得極快,幾十丈的距離仿佛被縮到了一步之遙,驚呼未落的瞬間,她已經衝到了馬前。


    這樣鬼魅般的速度,令馬上的大妃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赤之一族的郡主,她那個嬌生慣養的新兒媳,竟以不可思議的速度衝過來,赤手握住了她砍下來的刀!


    那一雙柔軟嬌小的手,死死握住了刀鋒,鮮血沿著血槽流下。


    “你……”大妃倒抽了一口冷氣,立刻咬了咬牙,將長刀繼續往前刺出,想要順勢割斷手掌再將這個少女的心髒洞穿。然而手臂剛一動,卻忽然全身抽搐,說不出話來——因為此時一隻手從背後探過來,扣住了她的咽喉!


    “師……師父?!”朱顏愣住了,看著忽然出現在大妃背後的時影。下意識地,她又回頭看了一下。然而,背後的另一個時影還站在那裏,一動不動,大妃的刀鋒已經割破了他咽喉上的肌膚。然而詭異的是,沒有一滴血流出來。


    “……”朱顏愣住了。過了片刻,才用流著血的手指輕輕點了下背後的那個時影——她的手指從他的身體裏穿過,沒有任何阻礙,如同一層空殼霧氣。


    那一刻,她明白過來了。


    那是幻影分身!剛才那一瞬,師父早已移形換位!


    “接刀的速度挺快。”時影對著發呆的弟子笑了一笑,那笑容竟是少見的柔和。他一把扣住了大妃,將她拖下馬來,轉身對著鐵甲戰士大呼,“大妃勾結妖人,謀害老王爺,罪不容誅!你們都是霍圖部的勇士,難道要跟隨這個惡毒的女人反叛嗎?”


    “什麽?”所有人瞬地大驚,連柯爾克都勒住了馬,


    謀害老王爺?這個消息太驚人,幾乎在軍隊裏起了波濤般的震動。


    “老王爺一生英武,五十歲大壽時還能吃一整頭羊、喝十甕酒,如何會因為區區寒疾說死就死了?”時影策馬,將手裏被製服的大妃舉起,扣住了她的咽喉,“就是這個女人!因為失寵心懷怨恨,就勾結大巫師,在老王爺身上下了惡咒!不信的話,可以看看這個——”


    他手指遙遙一點,大雪紛揚而起,地窖的頂板忽然被掀開。


    “天啊……”那一瞬間,所有人失聲驚呼,握著弓箭的手幾乎鬆開——木板移開後,地下露出齊刷刷的一排排人甕,裏麵全是沒有四肢、滿臉流血的鮫人。


    那樣慘不忍睹的景象,震驚了大漠上的戰士。


    “娘!”柯爾克眼角直跳,目眥欲裂,轉向了大妃,顫聲,“這……這些,真的是你和大巫師做的?為什麽?”


    大妃被扣住了咽喉,說不出一句話,然而眼神卻冷酷,毫無否認哀求之意。柯爾克深知母親的脾性,一看這種眼神,便已經知道答案,隻覺得全身發冷,原本血戰到底的一口氣立刻便泄了。


    “這個惡婦陷霍圖部於如此境地。”時影冷冷,聲音不高,卻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傳到了每一個戰士耳邊,“我奉帝君之命來此,誅其首惡,脅從罔治!赤王已經帶兵前來,帝都的驍騎軍也即將抵達——你們這些人,難道還要助紂為虐,與天軍對抗嗎?!”


    “……”荒原上,鐵甲三千,一時間竟寂靜無聲。


    朱顏心裏緊繃,用流著血的手默默從地上撿起了那把傘,不聲不響地往師父的方向挪去,生怕那些虎狼一樣的騎兵忽然間就聽到了號令,一起撲了過來。


    然而,寂靜中,忽然聽到了“當啷”一聲響。


    一張弓箭從馬背上扔了下來,落在雪地上。


    “事已至此,也沒有什麽好說的了。”柯爾克居然當先解下了弓箭,扔到了地上,從馬背上跳了下來,回頭對身後的戰士們道,“一切都是我母親的錯,霍圖部不能對抗帝都天軍,不然滅族大難隻在旦夕——大家都把刀箭解下來吧!”


    “……”戰士們看到新王如此做法,躊躇了一下。


    “你們真的要逼霍圖部造反嗎?快解甲投降!”柯爾克有些急了,生怕局麵瞬間失控,厲聲大喊,“一人做事一人當,這是我們家犯下的罪,不能帶累你們父母妻兒,更不能帶累霍圖部被滅九族!請大家成全!”


    戰士們遲疑了一下,終於紛紛解下了武器,一個接著一個扔到了雪地上,很快地上便有了堆積如山的弓箭刀槍。


    “各位千夫長,分頭帶大家回大營去!”柯爾克吩咐,聲音嚴厲,不怒自威,“各自歸位!沒我命令,不許擅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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