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沒有說話,隻是抬起手,緩緩握緊了手裏的劍——那一刻,一貫淡然親切的男子身上忽然迸發出淩厲的氣勢,一瞬間整個人就好像是脫鞘而出的劍!


    “哦,原來你的確不是劍聖門下?”顯然還是第一次清楚地看到淵的劍,時影眼裏掠過一絲洞察,“你用的是實體的劍?是因為還沒達到劍聖門下以氣馭劍的境界?還是……”


    一語未落,一道閃電迎麵而來。


    “你試試看就知道了!”淵低聲冷笑,驟然出劍!


    朱顏怔在了一邊,有點手足無措——他們……他們真的打起來了!她生命裏最重要的兩個人,居然就這樣在她麵前打起來了!


    “別……別打了!”她一時間有些不知所措,連聲喊道,“有什麽事不能好好說?別打了!快停手!”


    然而,壓根沒有人理會她的呼喊。


    這完全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搏殺,當淵的劍出鞘時,帶起的風讓整個房間裏的器物搖搖欲墜。隨著劍出得越來越快,風聲從他黑色的劍脊裂縫裏穿過,那一縷聲音嗚咽變幻,越來越急,到最後竟接近於鬼嘯!


    黑色的閃電在狹小的房間裏和走廊上旋繞,靈活多變,遊走萬端,然而,無論他怎樣暴風驟雨般地攻擊,卻隻是讓時影退了幾步,從房間裏退回到走廊上而已。


    時影麵色不動,隻是從白袍下抬起了雙手。


    隻是一個簡簡單單的動作,卻讓朱顏大驚失色:那麽久了,她還是第一次看到師父用雙手結印!


    站在黑暗的走道深處,時影的表情肅穆而凝定,雙眸微微下垂,凝視著自己的手,根本沒有去看對方的劍——然而,他每一次指尖的劃過,都對應著淵出劍的方向!在一瞬間,虛空裏就有無形的牆壁立起,在千鈞一發的時刻將刺過來的黑色劍鋒擋了回去!


    時影的十指在胸口交錯做出各種手勢,無聲而迅疾,每一次的動作都代表著一個極其淩厲的咒術:或守或攻,或遠或近;疏可跑馬,密不透風。


    朱顏在一旁完全插不上嘴,直看得目瞪口呆。那些咒術,每一個都需要普通術師修行二十年以上的功力,而師父他卻隻要動動手指就行?這世上居然還有這樣神一樣強大的人存在!


    她聚精會神地看著師父在指尖釋放一個個玄妙的咒術,竟一瞬間看得有些出神。


    然而,師父手指上的動作忽然停頓了一下,回頭看了一眼,刷地放出了一道閃電,擊落在甬道上。


    “該死!”時影低叱了一句,“她跑了?”


    誰?朱顏愕然地順著師父的視線回頭,看到了房間裏已經空空蕩蕩。那個星海雲庭的花魁,如意,不知何時已經不見了蹤影!


    那一瞬,她明白過來了——淵明知道自己身上有傷,卻還要迎難而上,力戰強敵,原來隻是為了讓那個花魁有機會逃離!他……為了那個美女,竟然連自己的命都不要了嗎?


    那一刻,她的心裏忽然又酸又澀,如墜了鐵塊。


    仿佛是生怕時影立刻追擊花魁,淵眼神一變,手腕忽然下沉一刹那間,房間裏激蕩的劍風忽然消失了。


    千萬劍影歸一,在空中瞬間聚集!


    淵淩空躍起,一劍刺下。那一劍凝聚全力,反而再也沒有絲毫的風聲,就如同一柄又鈍又厚的柄劍鋒,無聲無息地破開了虛空——那一劍的力量和威壓,竟令站在一邊的朱顏頓覺胸口窒息,身不由己地往後連退了三步!


    “好一個‘蒼生何辜’!”時影瞳孔縮緊,冷笑,“劍聖門下,分光化影,九歌九問…...你都是從什麽地方學來的?飛華和流夢兩位劍聖,又是你什麽人?”


    一邊說著,他手指並起,刷地接住了那一劍然而淵根本沒有回答他的問話,瞬間又一連出了三劍,劍劍氣勢逼人,不留餘地。


    “想逼退我,和同伴一起逃走嗎?做夢!”那一瞬,他揚聲冷笑,驟然放開了胸口交錯的手,舒臂左右展開,身體急速旋轉,寬大的法袍獵獵飛舞,然後,雙手又瞬間合攏。


    食指對著食指,在眉心交錯。


    這個手勢是如此熟悉——似乎在手劄最後幾頁看到過。那一刻,她腦子一亮:糟糕!這,這難道是……天誅?!


    朱顏全身一震,想也來不及想,刹那間一點足,就飛身掠了過去!


    “快閃開!”她拉住淵的衣服,用盡全力把他狠狠往後麵扯開——“刺啦”一聲,衣衫碎裂,淵往後踉蹌退了一步。而她借著那一拉之力瞬間換位,擋在了他的麵前!


    那一瞬,一道淡紫色的光華已經在時影的指尖凝結。


    天誅之下,屍骨無存!


    “師父!”朱顏驚呼,“不……不要!”


    刹那間,她想起了手劄上最後幾頁上麵記載著一種最強大的防禦之術:千樹——那是從大地深處召喚木係的防禦術,以身為引,隻要腳踏大地,便能汲取無窮無盡的力量。


    那樣高深的術法,卻是她這幾個月時間裏尚未來得及學的。但此刻麵對著師父施展出的“天誅”,也隻有千樹才能勉強與之對抗!


    她顧不得什麽,隻是竭盡全力回憶著、手指飛快地畫出一道道防禦的符咒,冒著巨大的危險勉力嚐試,完全顧不上萬一施法失敗會有怎樣可怕的結果。


    星海雲庭的地下室,不見天日的房間裏,一棵接著一棵的“樹木”破土而出,在虛空裏成長,飛快在她的周圍交錯成網。千樹競秀、萬壑爭流——那種六合呼應、天地同力的感覺是如此強大淩厲,無窮無盡,令第一次操縱這種力量的她都覺得有些敬畏。


    天啊……早知道那卷手劄最後幾頁是如此厲害,她就算不飲不食也該早點把它們學會!如今臨時抱佛腳,怎麽來得及?


    就在她手忙腳亂的時候,時影手指微合,天誅的力量瞬間就在指間集結完畢!然而這邊朱顏畢竟是第一次施展,生疏又慌亂,手抖個不停,速度遠遠比不上師父——不等符咒完成,千樹成障,那一道光已經如雷擊落!


    完了!天誅落處,屍骨無存!


    她的千樹,隻差了一刻就能完成,卻偏偏來不及!


    那一瞬,她嚇得捂住了臉,絕望地大喊:“師父!”


    “退下!”就在同一個刹那,眼看她無法抵禦,本來被她拉到背後的淵忽然厲喝了一聲,躍出,擋在了她的前麵!淵一把用力將她推開,迎著落下的閃電,拔劍而上!


    “淵!”她睜開了眼睛,失聲驚呼。


    然而,開眼的刹那,她隻看到黑暗的地下有滾滾的雷霆從頭頂降落,帶著誅滅的氣勢;而淵一人一劍疾刺而上,用黑色的劍迎向了淡紫色的光芒,竟也是不顧一切,毫無畏懼!


    她大聲驚呼,心膽俱裂,不顧一切地一點足掠了過去!


    看到她忽然躍出阻擋,時影的神色微微變了一下,然而手腕卻依舊往下迅疾地斬落,毫不容情!


    “不!”她撕心裂肺地大喊,“不要!”


    天誅從天而降,黑色的劍斬入了迎頭而來的光芒,如同兩道閃電轟然對撞!光芒四射,如同火焰瞬間吞沒整個空間——巨響裏,她整個人被震得往後飛出,重重地砸在了牆壁上,哇地吐出一口血來,眼前瞬間一片漆黑。


    那是直視“天誅”之後導致的暫時失明。


    “淵……淵!”她滑落在地,痛得四肢百骸都像裂了一樣,在地上掙紮著爬過去,失聲大喊,全身因為恐懼和憤怒而發抖:師父……師父他,竟然在她眼前把淵給殺了?而且,師父為了殺淵,竟然不惜將自己也一起殺掉!


    這……這是怎麽了?為什麽忽然之間所有人都變了!


    她掙紮著爬過去,大喊著淵的名字。然而,在黑暗中一路摸索過去,房間的地麵空空如也,除了滿手的血跡,她什麽也沒有觸碰到。淵……淵去了哪裏?


    天誅的力量極大,若是正麵擊中,定然屍骨無存。


    “淵……淵!”雖然明知無望,她還是絕望地大喊著,五髒如沸,拖著身體在地上掙紮著爬行,摸索著空蕩蕩的地麵,“淵!你在哪裏?回答我!”


    忽然間,一隻腳踩住了她的肩膀。


    “別白費力氣了。”頭頂傳來一個聲音,淡淡道,“你受了重傷,動得越多,髒腑就破損得越厲害。”


    她愣了一下,失聲驚呼,“師父?!”


    那,那是師父的聲音!師父……他安然無恙?那麽說來,淵真的已經.....她一時間倒吸了一口冷氣,隻痛得全身發抖,眼前一片空白。然而,當那個人俯下身,試圖將她從地上抱起來的時候,朱顏卻一下子回過了神,隻覺得憤怒如同火焰一樣從心底爆發而出!


    “滾開!”她一把推開他,反手就要發出一個咒術。然而時影的速度遠遠比她快,她的指尖剛一動,他一把就捏住了她的手腕,將她整個人從地上拖了起來。


    “別亂動,”他冷冷道,“不然要挨打。”


    “放開我……放開我!”平時聽到“打”字就嚇得發抖的朱顏,此刻卻全然無懼。


    恨到了極處,熱血衝上腦子,她拚命掙紮,情急之下用力抽回手臂,將他的手一起拖了過來,惡狠狠地一口咬了下去!


    “……”驟然受到襲擊的人猛地一震,卻沒有把手抽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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