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不斷掉著眼淚,還是一副很難接受的模樣。謝載月給傻站著的伊典豪使了個眼色,伊典豪馬上上前將婦人架住,寬慰道:“夫人您放心,我師父手藝好著呢,解剖完一縫合,您啊絕對看不出他被拉過肚子。”謝載月:“……”我隻是想讓你把她扶下去休息啊大哥。那婦人一聽伊典豪的話,果然哭得更凶了。顏寒站在一邊不知想些什麽,半響,才道:“載月,咱們先進去看看。”顏寒一發話,那婦人也跟著抽抽噎噎的止住哭聲,伊典豪趁機將她扶去了一邊休息。謝載月和顏寒快步走進停屍房,郝一點也邁腿準備跟上,不料,顏寒卻肅然道:“老郝,你先在這等一會。”郝一點不解,他也不敢問,便收了腳,乖乖站在門口。二人走到錢相的屍體旁,顏寒居高臨下的靜靜端詳了一陣,喃喃道:“果然如此。”謝載月不解,“大人發現了什麽?”顏寒沒有說話,而是伸出手罩在了錢相頭頂。不一會他的頭頂便出現了六簇火焰,而其中的一簇格外耀眼。和當時李明才的情況一模一樣!謝載月瞪圓了眼睛,愕然道:“這怎麽會!”他們來人間就是為了抓住因惡念膨脹而作惡的惡人,可這回大惡之人怎麽反而變成了受害者?顏寒道:“六欲之一的鼻之欲,是為貪香氣香味。這簇火焰便是錢相的鼻之欲。”謝載月奇怪歸奇怪,可還是沒忘使命,趕緊摘下紫玉葫蘆,將之附著在不安分的火焰上。那簇火焰果然慢慢淡了下來,不久後,便和其它的火焰沒什麽區別了。謝載月剛移開紫玉葫蘆,一塊碎片落在冰冷的木板上。熟悉的碎片,泛著淡淡的藍光。謝載月遲疑著不敢去碰那碎片,他害怕輕輕一碰,這碎片又像上次一樣,莫名其妙的消失在他的指尖。顏寒卻堅定道:“載月,將它撿起來。”謝載月從來相信顏寒,於是他緩緩伸出手,去碰那片詭異的碎片。確實和上次一樣,碎片才碰上他的肌膚,便在指尖消失不見。謝載月看著自己的手,難以置信。顏寒溫柔看他一眼,緩緩道:“前世因果慢慢揭開,載月你可害怕?”載月沒有說話,還是看著那碎片消失的地方。上次李明才案子了結後,他做了一個奇怪的夢,現在想來那個夢應該與他的前世有關。而在夢中見過了黃泉鎖,載月忽然發現,李明才和錢想六欲中掉下來的碎片,正是黃泉鎖的一部分。難道說……我就是那鎖?雖說那鎖好像很厲害,能鎮守十八層地獄,還修煉出了人性,可是活生生一個人,忽然知道自己從前不過是把鎖頭,這落差還是客觀存在。還有這顏少卿對自己青眼相待,難道就是因為他這層身份?偷偷看了眼身邊的人,風姿卓然,飄然欲仙,是那樣的美麗而強大。載月忽然覺得,是一把地府的鎖又如何,至少可以和一直陪在顏寒身邊。“顏大人,我不害怕。”少年抬起幹淨的臉龐,寶石似的眼裏寫滿堅定。顏寒輕輕一笑,承諾道:“確實也沒什麽可怕的,因為我……總會在你身邊。”心口又暖又甜,謝載月認真的點了點頭。顏寒道:“看看錢相屍體,可有異樣。”謝載月轉過身,掀開蓋在錢相身上的白布,一具麵容扭曲的屍體便出現在他的麵前,方才飄在空氣中淡淡的酸臭也驀地明顯起來。謝載月掩住口鼻,俯下身子,仔細端量起錢相。錢相四十多歲,倒是不怎麽顯老,人長得也不錯,放在人群中,絕對一眼就能認出來,而且他身材高大,稱得上是偉岸。身上除了一個錢袋,裝著點散碎的銀子,還揣著一瓶自家的香露。與趙記不同,錢記的香露裝在一個樸實無華的瓷瓶裏,上麵也隻樸素的寫著香露的名稱。“春語露。”謝載月念道,“聽說錢記以此香聞名,錢相時時刻刻帶在身上,看來對春語露很是自豪。”顏寒打開春語露的瓶塞,快速聞了一下,倒露出一些讚賞的神情,道:“比趙記的清樂強一些。”謝載月好奇的湊過去,一低頭,恰好碰見顏寒抬頭,顏寒柔軟的雙唇不經意間從他的臉上擦過。忽然就有些愣神,想好好回味一下方才的觸感,錢相嘴裏散發出的酸臭味卻瞬間就讓他忘記了旖旎。怎麽我和顏大人的感情戲,總是發生在停屍房?謝載月鬱悶的想到,他沒有看見顏寒抬起手出神的撫上了自己的唇瓣。謝載月一時有些尷尬,便沒有再去聞那香,而是蹲下身子,繼續查看錢相的屍首。錢相的雙手稱不上細嫩,掌心還有一圈薄繭。忽然,一絲熟悉的香味飄來,謝載月抓起錢相的右手仔細聞了聞。“清樂香。”謝載月蹙眉。顏寒也矮下身子,蹲在謝載月身邊,道:“你們方才都有試香,現在他手上有這味道並不奇怪吧?”謝載月仍是皺著眉,“話雖沒錯,但是我總覺得有些奇怪。他手上的味道很重,應該是倒出不少,而且是食指上的味道最為明顯。我記得……靜王說試香要倒在手腕上,錢相一個行家,為什麽會倒在食指上?”顏寒思索片刻,道:“錢相當時那瓶香露在哪?”謝載月從腰間摸出兩瓶,一瓶繪著牡丹,是當時靜王選的那瓶,一瓶繪著杜鵑,應該便是錢相挑的香露。顏寒接過,端詳一番,又打開聞聞,二者除了瓶子不同,味道顏色都是一模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