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典豪麵色一喜,口不擇言:“太好了!”宋流光見同僚一個兩個都這麽高興,這才明白過來自己在眾人心中的形象十分負麵,尷尬地清清嗓子,四處張望一番,沒話找話道:“謝大人,白虎大……不對,你那隻肥貓呢?”謝載月一愣,道:“對,旺旺呢?”他被接連不斷的案子壓得透不過去,根本分不出神去想旺旺,加上旺旺並非普通的貓,會說話,會變化,頗有些法術傍身,所以他也不怎麽擔心,不過現在宋流光一提,謝載月掐指一算,還真有好幾天沒見這貓了。暗自思索間,劉渝精疲力盡的進了門。進了門,他也顧不上給顏寒行禮,癱在凳子上喘了一陣氣,又咕嚕咕嚕灌了一壺茶,才道:“可累死我了。”謝載月遞過去一塊點心,真誠道:“老劉辛苦了,先吃些點心墊墊,一會兒咱們上得意樓去,想吃啥隨便點,本官做東。”劉渝道了聲謝,接著脫了披風,拿著段乾坤的書扇了會風,才啞著嗓子道:“大人,這十三個小孩都不像凶手。有的孩子太瘦小,根本沒有打人移屍的力氣,有的孩子案發時有不在場證明,我都去查過了,全部屬實。剩下的一兩個,許是家裏太窮了,這段時間說是請假,其實都在各處上工,根本沒去上學。”若不是同學,也不是離恨山下的小乞丐們,那方臨一個小孩子還會和誰有來往?謝載月不禁垂眸細思。那邊伊典豪問道:“學堂先生多大了?”劉渝知道他懷疑什麽,搖搖頭,解釋道:“不是他,老先生六十多歲,身體不太好,且那天他留了幾個學生,他們一直在一起,到了酉時最後一個孩子才走,老先生接著回家,和老妻兒子兒媳吃飯,根本沒時間作案。”伊典豪雖是仵作,可大理寺中,連廚娘都能推斷出偷吃包子的是老鼠,還是謝大人,更遑論經常和劉渝待在一處的伊典豪。他想想,皺眉道:“看來殺了方臨的凶手不在學堂內……至於謝家兄弟,全身經脈斷裂而死,這種功力,自然也不是這些小孩和老先生能有的。”劉渝還不知已找到謝家兄弟的屍首,驟然聽到,不禁喊道:“經脈斷裂?”伊典豪點點頭:“可不是,剛驗完屍體,經脈都碎成冰碴子了,這人下手太狠。”劉渝身為捕頭,少不了和三教九流打交道,江湖經驗比在座眾人都要多,此時一聽,難以置信道:“這樣的身手,全汴城湊不齊五個,絕對的高手啊,這樣的人怎麽會去殺兩個小孩子?”宋流光也附和道:“就算是他們動手,殺兩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小孩,也用不上這樣高深的功夫。”他們說的這些,謝載月何嚐不知,謝崖也算一代宗師,尚沒有這樣的本事,內力到了這種地步的人,實在屈指可數。自然,這也是謝載月認為連斐不可能作案的理由之一,連斐雖然天縱英才,骨骼清奇,但也沒聽說他能震碎人的靜脈。室內一時悄寂,眾人都在想著案情。過了許久,顏寒忽幽幽道:“當局者迷,載月,你看到的就一定是真實嗎?”謝載月隱隱覺得顏寒這話,像一條繩索,想要牽引著他走出迷霧,可是迷霧之外,究竟別有一番天地,還是深不見底的黑暗,他卻心若鼓擂,忐忑不已。目前,他對連斐是有懷疑的,畢竟死的人多少和離恨山舊案有關,但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也因為二人多年的情誼,他下意識排斥自己這個想法,甚至有些怪罪自己怎麽會懷疑到小師弟頭上,故而不停尋找不是連斐犯案的證據。可查來查去,除了連斐這條線索尚有跡可循,別的方向卻一直碰壁,難道真是他當局者迷?第九十八章 得意樓,宋流光磨著牙點了最貴的幾樣菜式,謝載月在一旁心疼銀子,和他搶了幾番菜單。第一次伸手,宋流光乜斜著眼說:“劉渝辛苦一天了,謝大人不是說讓他隨便點?我不過是在替他點菜!”第二次伸手,宋流光故作不滿道:“我明天就要去刑部了,難道在大理寺最後的印象,就是小氣的謝大人?”謝載月無語:“……”行吧,你厲害,你說了算。顏寒見狀,一勾嘴角,輕笑道:“這頓,本官來請。”宋流光連連搖頭,又向謝載月擠眉弄眼:“哪能讓顏大人破費,再說我們謝大人一向言出必行,謝大人,你說是不是?”謝載月忍住回懟,認命的點點頭,艱難道:“說好了……我請……就是我請……”宋流光明日就打包滾蛋,今晚絕不同他計較。顏寒無奈一笑,便隨他們去了,反正他會做謝載月的錢袋子,現在就是將兜掏幹淨,也沒什麽緊要。宋流光見顏寒沒有異議,立馬甩開膀子,瘋狂點菜,不但吃菜,還點了最貴的酒,最貴的茶,總而言之,在幾人胃口範圍內,他做到了價格最大化,謝大人的錢袋子最癟化。旁邊劉渝等人看得一愣一愣,不明白謝大人怎麽將靜王得罪的這麽深。得意樓的掌櫃暗自竊喜,沒想到靜王如此向著自己,給他們送來這麽大一單生意,趕緊吩咐廚房仔細烹製,認真調味,一定要讓各位大人吃得滿意,吃得盡興。不久菜便齊了,端的是一桌珍饈,水陸畢陳。大理寺一眾員工,雖然不窮,但也沒富到這個地步,誰也沒見過這陣仗,各個瞠目結舌,好似鄉巴佬驟然進了皇宮大內,闖入皇帝禦宴,大開眼界,又自感十分局促。等顏大人說了一聲“開席”,眾人又都趕緊下筷,唯恐落了後。謝載月為他的錢包鞠了一把同情淚,接著便也放開吃喝,他本就好吃,為人又豁達,雖然一頓飯要將他榨幹,但能吃到慕名已久的名菜,早將即將成為赤貧戶一事拋到腦後,吃得很是愉悅。眾人酒足飯飽,已是深夜,宋流光回了王府,餘下的人則同往大理寺而去。雖仍舊隆冬時節,朔風淩厲,但因為方才喝了些酒,倒不覺得冷,一行人腳步緩慢,邊走邊談論著白天的案情。郝一點才驗了沙鬥友的屍體,最先開口:“沙鬥友中的那一劍正在心窩上,將他刺了個對穿。傷口倒是普通,從大小來看,應該就是市集上隨便買來的一把劍。”劉渝打了個酒嗝,喃喃道:“雖然死者不會武,但凶手能這樣準,這樣快的殺人,功夫實在不弱。”謝載月想想,問道:“你們覺得,這四人會是一人所殺嗎?”劉渝沉吟道:“我看不像,否則怎麽死法各異?”郝一點也道:“沒錯,從前連環殺人案的受害者,死法多少有相似之處,就拿謝大人來後,寇府的案子來說,所有被殺的孕婦,都是遭人開膛剖肚,沒有半個例外。”伊典豪卻道:“從死狀上判斷雖是如此,可沒準是受害者之間有聯係呢?”劉渝搖頭道:“謝家兄弟雖然和方臨有關聯,但是他們三個人並不認識沙鬥友。”顏寒忽道:“死法不同,也許是凶手性格所致,比如這凶手,是個極其隨心所欲的人,如何殺人全憑心情。再說關聯,雖然表麵看沙鬥友和另外三位死者並不認識,可倘若他們的交集要借助別的人,別的事件才能搭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