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衍尷尬一笑,打哈哈:“您說哪兒的話,沒,沒有。”他解釋:“就是我們在辦的案子發現可能和他失蹤有關,所以我倆來這兒想找您問問,還記得杜田波失蹤當天發生的事嗎?”顏溯握著錄音筆,紅燈表示正在錄音。“哦哦,這個啊,”容芸坐直的身子塌回去,脊背有些佝僂,她略一思忖,道,“沒有,我不記得了,不好意思啊,警察同誌。”杜嫋原本在玩手機,聞言抬起眼睛,瞥了她媽一眼,嘴角撇開,嗤笑。顏溯將錄音筆揣進兜裏,側身朝嚴衍低聲說:“我出去轉轉。”嚴衍怔愣,回頭問:“你認路嗎?”顏溯理直氣壯:“不認識。”嚴衍:“……”顏溯望向杜嫋:“能麻煩你帶路嗎?”杜嫋看一眼容芸,放下翹著的二郎腿,蹦下沙發,朝顏溯招招手:“來吧。”兩人出門去了。杜嫋帶著顏溯走出她們家小區,她家就在河邊上,遠離鬧市,白天人少,晚上來散步的人多。陰天,挺適合壓馬路。天氣不熱,微風送來涼爽氣息,河對岸是酒吧一條街,此刻尚且沒到開門時候,門扉緊閉。鴉雀攀著高枝兒躍向天空,驟然滑下來,落在石橋上。杜嫋盯著那幾隻啁啾不休的雀鳥,怔怔地出神。顏溯忽然開口,主動搭話:“你們家,在這邊買的房子?”杜嫋一愣,回頭望向顏溯,停住腳步,兩手背在身後靠著沿岸石欄,答非所問:“你長得挺帥,像模特,不像警察。”顏溯和女性交流的經驗簡直乏善可陳,杜嫋不按套路出牌,顏溯隻好順著她的話拐了話題:“嗯,可能和不穿警服有關。”“什麽?”杜嫋好笑,沒想到顏溯一本正經地分析問題,她說:“你是警察,難道沒有警服。”她也就隨口一說,哪知顏溯竟然點頭:“我當了很多年警察,從來沒穿過警服。”除了那一次,嚴衍將自己的警服塞給他做外套。“啊……為什麽?”杜嫋直覺這背後有故事。她望向麵前的青年,看上去與她差不多的年紀,淺栗色皮膚,五官都很精致漂亮,眉長眼大,標準的瓜子臉,唇形很飽滿,讓她想起某個牌子的果凍,也許吻上去能嚐到涼爽和甘甜。這是一個很容易令人動心的人,杜嫋在心底暗自評價。顏溯抬起眼簾:“秘密。”杜嫋一手撐在石欄上,一手叉腰,笑了:“行吧,警察都有秘密。”“你爸爸也有秘密。”顏溯忽然道。杜嫋笑容僵在臉上,半晌,她聳聳肩膀,撿起地上一顆石子,掄圓了胳膊拋入河中。石子在水麵擊出水花和漣漪。顏溯順勢望去。杜嫋呼出胸中惡氣:“他有,有很多。但是我媽不讓說,因為她害怕,害怕說出來,所有的東西就都不是我們的了。”“你媽媽應該很愛你爸。”杜嫋坐回河岸邊的遊客椅上,抬了下眼皮,垂頭答:“對。”“你不認同你媽媽的做法。”杜嫋一怔,那聲音清澈微帶些沙啞,仿佛將她看透,語氣卻絲毫無法令人心生厭惡,好像被麵前這個人發現什麽,也很正常。她甚至,像遇到了溫柔的心理醫生,多出傾訴的欲望。“是……”杜嫋張了張嘴,沒看顏溯,兩手撐住座椅,怔怔地望向河對岸:“我爸他……掙來的錢……不全用在我媽和我身上……我看到過……他和別的女人……”杜嫋擺手:“反正就我媽被蒙在鼓裏。”她喃喃繼續:“自欺欺人。”“資料上顯示,你爸是早上七點左右,開車離開家,當時你和你母親都在。你爸爸離開前,有說些或者做些什麽嗎?”顏溯依舊是平靜柔和的語氣。杜嫋卻像猝然驚醒似的,自呢喃狀態中回神,抬起眼睛注視顏溯。那一刻,在杜嫋家中的嚴衍恰好立起身,無論他問什麽,容芸都是死鴨子嘴硬的一句“不知道,不記得”。嚴衍給這位中年婦女磨得耐心告罄。他站起身步至床邊,客廳側邊的窗子正對河岸,顏溯和杜嫋並未走遠。嚴衍眼睛尖,一眼便發現那兩人,在一棵瘦小的銀杏樹下,一坐一站。嚴衍心底驀地湧上怪異感覺,顏溯側對他,不知在說些什麽。杜嫋起身,步向顏溯,顏溯站在原地一動未動。杜嫋傾身抱住他,雙臂環過顏溯腋下,腦袋枕著他肩頭,顏溯摸了摸杜嫋腦袋,像嚴衍經常那樣摸他的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