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麽說?”嚴衍隨口問。顏溯收回眺望遠處的視線,驀然開口:“我在想,要是從這條高速上拋屍,□□掉進下邊的深山老林,摔成肉泥,多半沒人能找到。”嚴衍嘴角抽了下。高速路上開車切忌分心,這座架空長橋開著挺危險,對恐高症司機絕對是個不小的挑戰。嚴衍沒有轉眼睛觀察四周,專心致誌盯著前方。“案件記錄上顯示,杜田波離家當天早上就上了寧隴高速,沿途攝像頭均有白色奧迪通過記錄。”“根據監控記錄,四年前六月十七日,杜田波離開家,早上八點二十上高速,高速路入口站的攝像頭清晰拍下駕駛員杜田波。”“四個多小時後,中午十二點五十,杜田波的白色奧迪駛入寧隴高速服務站,他應該在那裏用午餐,然後下午一點半左右,白色奧迪駛出服務站。”“六月十七日下午三點四十,白色奧迪抵達隴右市高速路口收費站。”“基本上,從杜田波離開家,到白色奧迪抵達隴右收費站,全程都有攝像記錄下他的行車軌跡。”“白色奧迪進了隴右市,他應該避開了路上的監控,將車停在隴右市文星縣村道上。此後便不知去向。”“有完整的行車軌跡嗎?”嚴衍問。顏溯輕輕搖頭:“沒有。但是從寧北他離開家,到白色奧迪抵達隴右收費站,這一段都有監控記錄,在隴右下高速之後,就失去了他的蹤跡。”“案件記錄裏還有幾張監控記錄截取照片,經過技偵銳化處理,基本能看清車裏的人……”顏溯頓了頓,繼續道:“穿的衣服。”嚴衍笑了下。顏溯不解地看著他,大概沒搞懂這有什麽好笑,以及,嚴衍為什麽總是喜歡笑。嚴衍被他盯得心裏毛毛的,咳嗽半聲,張了張嘴:“啊那個,顏老板,還看出別的嗎?文星縣派出所配合調查結果怎樣?”“不咋樣。”顏溯古井無波地回答他:“倒是找到一個目擊證人。”“大概在六月十七日下午五點過,目擊者發現村道上多了一輛白色奧迪,他當時騎電瓶車,刮擦了奧迪車頭,車上沒人,他留了電話號碼就走了。”“沒想到奧迪車主一直沒聯係他,直到派出所民警挨家挨戶問情況,目擊者才知道車主失蹤。”嚴衍挑眉:“所以杜田波下高速後,七拐八拐將奧迪開進文星縣,停在村道,人去車空?”顏溯點頭:“多半是。還有…”“嗯?”“文星縣並不大,村道其實離人來人往的集市不遠,按理說,應該有人見過杜田波。畢竟小地方突然多了一個外地人,會比較引人注目。”嚴衍想了想:“有道理。”“但是…”顏溯麵露疑惑:“為什麽尋人啟事貼遍全縣,高價尋人,卻沒有一個見過杜田波?”這種情況假如發生在人口密度高的大城市,就像一滴水匯入海洋,沒有任何人有印象,很正常。但像文星縣這樣人口不足三萬的小縣城,一個外地人初來乍到,本地人其實很容易注意到對方。道理很簡單,就像物以稀為貴。大城市人來人往,外地人多,見怪不怪。小地方,外地人來的少,來一個就會比較容易引起注意。所以在文星縣,又是在人多的集市附近,開奧迪的杜田波,竟然沒一個人見過或者有印象。“沒人看到他從車上下來?”嚴衍問。顏溯:“沒有。”嚴衍想到一個詞:“原地蒸發。”顏溯讚同:“所以四年前杜田波失蹤案,警方幾乎一無所獲。”“這個案子,不簡單。”嚴衍呼出一口長氣。顏溯眯了眯眼睛,困意上湧,他低聲喃喃:“我睡會兒。”嚴衍提醒他:“蓋著毛毯,別著涼。”“唔。”顏溯探長身子,自後座取了毛毯蓋住腹部,斜歪腦袋,睡著了。顏溯睡眠質量不高,睡著就做夢,全是噩夢,夢到的都是過去。他已經記不清在那座基地呆了多久,很多年,也許從未離開過,總是有身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圍著他,還有那個人。上午生化實驗,下午體能訓練,晚上…晚上是程序交流。那幾年,幾乎每隔兩天,就要采血,研究員會在他身上進行各種實驗,電刺激、神經素刺激、骨骼強度測試……亂七八糟的項目。他就像無知無覺的人偶,躺在手術台上,耳邊回蕩著心跳儀滴答聲。銀白色的世界,儀器是白色,衣服是白色,人的皮膚是白色。隻有從他身體裏抽出的血,鮮紅。顏溯猝然瞪大眼睛,渾身不可抑製的顫抖。時隔多年,他依舊清晰地記著,高壓電流遍布全身,幾乎燒焦了身體裏每一個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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