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半程怎麽不怕?”嚴衍反問。顏溯轉眼睛,視線掠過文星縣派出所走訪結果,沒有一個見過、或是對杜田波有印象。顏溯怔怔地,張了張嘴:“假如……杜田波,確實沒有去過文星縣呢?”當時辦案警察腦海中的觀念根深蒂固,車到哪裏,人到哪裏,所以他們堅信杜田波開車抵達了文星,當時的尋人方向也是在文星縣內大範圍搜尋。以至於忽視了一個點,沒見過,就說明,確實沒去過。嚴衍醍醐灌頂:“換了人,不想讓別人知道後半程車上的人已經不是杜田波,所以遮住臉!而實際到達文星縣的人不是杜田波。”“文星縣人怎麽會見過一個根本沒出現過的人?”顏溯頷首,垂頭掃視第二排照片,意有所指:“至於換人的地方,就在……”他伸手虛虛拂過服務區的監控截取畫麵:“這裏邊。”“還能看出什麽來嗎?”嚴衍簡直要對顏溯佩服得五體投地。顏溯回眸:“答案就在細節裏。”顏溯對細節的觀察能力和敏感程度,嚴衍自愧弗如。普通人總是容易先入為主,認定了一個點,便玩命死磕,無法抽出身來統觀全局。這也是當時辦失蹤案的民警毫無頭緒的原因之一。而顏溯掌握一件案子,就像數學家拆分他的公式證明過程,由一步到下一步,將每一個推導符號斟酌再三。嚼碎了,吐出來,細節就是答案。小劉端來兩杯咖啡,提著水果,推開虛掩的辦公室門,低聲喊:“嚴隊,夜宵。”顏溯還在看照片,眼珠子轉得飛快,似乎在腦內計算,嚴衍聽見他小聲念數字。大約速度,間隔時間,行駛距離。嚴衍沒有打擾他,悄無聲息步至小劉身旁,接了咖啡和一袋水果。小劉探長脖子往辦公室裏瞅,嚴衍拍他腦袋:“看啥呢?”小劉嘿嘿一笑:“顏老板也在裏邊啊。”“在。”小劉搓手:“那我就放心了,有顏老板在,破案肯定沒問題。”他委屈巴巴倒苦水:“嚴哥,媒體都把我座機打爆了,還搞到了我家裏人的手機號,這案子再不解決,我真頂不住了。”“放心吧。”嚴衍回頭看一眼專注的顏溯,低聲回他:“快了。”小劉滿懷希望地走了。嚴衍放下水果袋,剝了隻香蕉拿給顏溯,顏溯擺手拒絕,嚴衍隻好自己享用。根據服務站監控記錄顯示,杜田波的白色奧迪進入寧隴高速服務站是在中午十二點五十左右,出服務站在下午一點半。白色奧迪在服務區內停留四十分鍾左右。“有全程錄像嗎?”顏溯扭頭望向嚴衍。嚴衍啃香蕉啃得正歡,低著頭翻看其他資料,琢磨著能否找出蛛絲馬跡,於是唇邊沾上了香蕉末都未曾察覺。直到顏溯伸出手,嚴衍怔住了。那隻手冰涼,指腹卻很柔軟,輕輕擦過他唇角,抹走了不大雅觀的果肉末。嚴衍抬頭,如狼似虎的眼睛直直地盯住了顏溯。顏溯下意識退後半步,仿佛某種潛藏的危險臨近。但很快,那隱約的危險便散去了。嚴衍飛快抓起抽紙巾,連抽三張,握住了顏溯的手腕。那隻手五指纖長,骨節分明,大概很適合彈鋼琴。嚴衍擦去他手指上的汙漬,低著頭,沒看顏溯,心裏卻忽然間翻山倒海。糟了,嚴警官腦子裏驀地冒出一句話,是心動的感覺。鋼鐵直男嚴警官感覺自己受到了巨大衝擊,程度不亞於八級地震和十級海嘯,他抓著顏溯的手沒動靜。顏溯動了動,嚴衍才回過神似的放開他。“錄像。”顏溯語氣平靜,沒有察覺到嚴衍同誌波濤洶湧的內心世界,他指著服務區內的照片:“從十二點到下午兩點,這三枚攝像頭的錄像,有嗎?”“應該有,我去找科子調來。”嚴衍大步流星,轉身出門去技偵辦公室。他走後,顏溯垂眸,視線投向被嚴衍擦過的手指,食指微彎,目光深幽,良久,輕輕歎口氣。因為發生了杜田波失蹤案,因此這段時間的錄像都保存在案件檔案裏,很快張科便將錄像調出來,嚴衍用u盤導入了自己的辦公電腦。顏溯坐在電腦桌前,鼠標點按錄像,一幀一幀地仔細翻看。過了一會兒,顏溯抬頭:“有沒有服務站監控頭的平麵分布圖。”嚴衍自厚厚的一疊資料中抽出,遞給他,顏溯拿起平麵圖,對照監控錄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