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句是,要如理想之地,必先入地獄。”顏溯拉上嚴衍,緩慢後退:“我希望爺爺和父親守護過的土地,成為幹淨的、沒有犯罪和毒.品的理想之地,所以我們要去地獄。”“原來你記住了這句。”格蘭特依稀記得,這是顏溯在進行針對芯片植入者的人體實驗中,實在忍受不了時,他勸慰顏溯的一句。“那麽第二句呢?”格蘭特那雙眼睛直直勾住了他。“第二句……”顏溯驀然側身,將嚴衍推進牆角豎立的金屬凹槽,這東西是他從沙漠基地中偷出來的,能扛八級地震和千噸t.nt,但隻能容納一個人,就連塞一個嚴衍那樣的大個子都有些勉強。金屬槽門迅速關閉,嚴衍猝不及防,他瞪大眼睛,錘打槽門:“顏溯!”顏溯失去支撐,站立不穩,他背靠金屬凹槽,勾了下嘴角,目光冷冽,如同冰刀劈向格蘭特。格蘭特下意識退後半步,警笛大作。“第二句……”顏溯微微喘氣:“以牙還牙,以眼還眼。”話音未落,瞬間,整座地下密室劇烈地搖晃起來。爆.炸聲接二連三,鋪天蓋地。很快,密室外,傳來雇傭兵們驚恐失措的大聲喊叫,他們變成了無頭蒼蠅,四處亂竄。劇烈爆炸點燃了整座山村,遠遠望去,群山之間的小山坳中,不起眼的頹圮村莊,刹那變成火海汪洋、修羅地獄。火龍滔天,將夜幕點亮。爆炸和燃燒引起蒸騰熱氣,滾燙地在狹窄密室中逃竄,水泥石板轟裂。腳下站立不穩,顏溯艱難地抵靠住金屬凹槽。格蘭特神情驟變,疾步走向顏溯,但搖晃的地麵讓前行變得十分困難,短短幾步,仿佛隔著山海之距。“嚴衍,”顏溯貼著金屬槽,輕聲說,“對不起。”“從一開始,你就隻是我的棋子而已。”他將額頭貼在冰涼的金屬槽上:“所以,別難過。四年前死裏逃生那次,醫生告訴我,我命不久矣…即使苟延殘喘,恐怕也不過五六年光景。”“我是死棋,嚴衍。從我們相遇那天起,我的每一天都是倒計時。”“我不怕死。但在這之前…我必須了解和哥哥之間的恩怨。”顏溯抽出一直藏在腰間的反手刀,那是一枚精致的小刀,由著名武器設計師設計,送給了顏溯。“還記得張振海案嗎?在遇見你之前,我就發現他不對勁,但沒有立刻揭破,我利用張振海案接近市局,刻意出現在抓捕現場,引起你注意……”“就連留長發…”灰塵隨著呼吸嗆入喉嚨,顏溯難以抑製地咳嗽起來,他虛弱地靠在金屬槽邊,竭盡全力想將話說完。嚴衍早就猜到了一些,但聽顏溯親口告訴他,心裏卻驀然生出肝腸寸斷般的絞痛。他呆呆地立在凹槽中,觸目所及一片黑暗,隻有空氣中滾燙的熱度,告訴他外邊已經變成了炙烤活人的滔天火海。“顏溯!”嚴衍一拳砸上金屬壁:“你要是死在這兒,我永遠不會原諒你!”“留長發…”顏溯斷斷續續地說:“是因為我看了十年前,在南美的資料…我的確不記得你,但是我知道你喜歡長頭發…女孩兒…”“還有…童重春…那次…”顏溯的呼吸越來越微弱。格蘭特伸手去抓他。“那次誘捕,在紅燈街…裙子、頭發、鞋…那些裝扮…是我事先準備好的…我知道…這樣能更快的…拿下你。”地動山搖,牆壁崩裂,泥土砂石如洪流般衝刷而下,仿佛亙古光陰鑄就的銅牆鐵壁在這一刻轟然坍塌,整個世界陷入了濃稠的黑暗。也許沒有人知道東南亞某個小山村裏,正發生著什麽。但這一刻,對地下室裏所有人來說,都是末日。爆.炸產生了劇烈搖晃,山村周圍的高山隨之傾倒,泥石滑坡,宛如駭然巨物撲向了渺小的人類,雇傭兵的慘叫聲此起彼伏。嚴衍敲打金屬牆,瘋魔般,尋找可能存在的開關。“但是…在高全山莊…我後悔了,你的喜歡都是…我設計好的…你不應該……”顏溯頓了頓,呼吸已經非常艱難了,格蘭特終於衝上來抱住他:“n!”顏溯想起那天,在市局辦公室,他伸手擦過嚴衍嘴角的香蕉,涼薄的心腸竟然升起些許不忍。他懷疑過,自己不該那麽做。但不那麽做,他用什麽辦法,才能安排嚴衍這枚活棋?“你不應該記住我。”顏溯歎氣:“忘了吧,我在家裏…我家,留了一枚膠囊,你知道它的用處,嚴衍,我……”被你喜歡,我很榮幸。“時日無多,死得其所。”他反手將刀子刺入格蘭特身體:“再見了。”密室坍塌,鋼筋水泥鑄就的地下城堡,終究抵不過仿佛天崩地裂的轟炸。格蘭特拔出反手刀,雙臂舉起一把摟住顏溯,金屬槽栽倒,地麵劇烈搖晃,兩個人齊齊滾倒在地。巨大的水泥方板當頭砸了下來。煙塵化作濃霧,山村變成廢墟。然後硝煙散去,旭日初升。嚴衍在邊境醫院裏躺了三天,三天後送回寧北。實際上除了輕微腦震蕩和耳鳴,他幾乎沒受什麽傷,市局特地批了他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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