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小巷裏最後掃了幾眼,說道:“下午我去局裏一趟,晚上八點這裏見,在此之前不要隨意亂走,遇見我們局裏的看見你鬼鬼祟祟的,估計立馬就拎你回局裏了。”餘非點點頭。魏秋歲的目光此刻在他身上停留了一會,和先前的冷淡堅毅不同,他的雙眼微微眯著,薄唇呼出一口白氣,問了句:“真沒有門禁?”餘非頓時被這句欠扁的話給弄得氣笑了:“操,有門禁你送我回去?”魏秋歲垂著眼勾了勾嘴,對他揮揮手告別。餘非在他轉身的時候恍惚間聽見了一句:“哪次沒送過。”……一個下午,餘非幾次想從這裏爬入看看現場,都因為那邊嚴實的警力不得動彈。他索性就不考慮這件事了。他看了眼手機,離晚上約定的時間還有一會。但凡人閑下來,腦中總會被先前不願意想起的事情占據起來。他不想在沒有定論之前去思考任何劉友霖的事,方才告訴魏秋歲自己遠遠看見劉友霖屍體時候的“怪異感”,其實用另一種方式去思考,就也大致可以知道這到底是什麽感覺。就是“陌生”。他走時的衣服褲子和鞋子,和他相似的身形,但這種“陌生”感,還是會如影隨形。餘非晃了晃腦袋,用手捂住自己的額頭。撇開劉友霖之後,他的腦海中就剩下了另一個不願意去想的問題和人。魏秋歲是什麽時候回來的?回來顯然沒有告訴自己,也不曾有任何一個和他們倆都有交集的朋友把這件事告訴他了。如果白津二中沒有發生這件命案,他會在什麽時候什麽地點碰見魏秋歲呢。或者說,往後的所有時間都沒有交集了。他們刑警也不管交通,不管民事糾紛,他打個架酒個駕都不可能和魏秋歲打交道了,為什麽老天還特地要告訴他,魏秋歲回來了呢。而且偏偏是白津二中……餘非側轉過頭,下巴抵著肩膀,又轉眼看了看這所學校。……餘非從前很佩服魏秋歲的一點就是他的準時,甚至讓他覺得,這種準時已經無限趨近於一個強迫症的狀態。魏秋歲說八點就八點,決不給你超過一分鍾。於是久而久之餘非也在這種等待狀態裏找到了樂趣,哪怕三年後的今天,他也拿著手機掐著秒表,聽見那由遠至近的腳步聲站到他麵前的時候,心裏舒爽地歎了口氣。魏秋歲手中提著一小袋包子,在路燈下看不分明表情,隻是給餘非遞了過去。餘非卻在黑暗裏瞬間兩眼放光,接過來聞了聞,他最喜歡的肉包和麻辣豆腐包,馬上迫不及待打開了一個袋子。魏秋歲在他旁邊坐了下來,雙手交叉向前傾身,手肘抵住自己的膝蓋:“我有個好消息和壞消息……”“我真煩你們警察這麽逼逼叨叨的,演電視劇呢?”餘非馬上打斷他,嘴裏一口半個包子,這會塞得滿滿當當還非要身堅誌殘地說話,一點也不照顧聽的人的感受,“好消息和壞消息我都得聽,沒區別。”魏秋歲張了張嘴:“因為我不知道對你而言什麽算好……”“你吃飯了嗎?”餘非忽然問。“……”魏秋歲被打斷了話頭,有點無奈地掐了一下眉心,“吃了,你……”“吃了什麽?”餘非繼續問。“……局裏的食堂,你……”魏秋歲轉眼皺著眉頭看他,“你別緊張,也別打斷我說話了。”餘非垂眼吃著包子,隻剩下咀嚼的聲音。“下午出了初檢結果,你感覺得對,這人的dna各項指標比對結果重合不大,那麽現在這個案件就有一個新思路了。很可能,這人並不是劉友霖。”魏秋歲感覺到餘非咀嚼包子的聲音頓了頓,他轉眼看著餘非,看見他捧著包子目光看著前方,繼續道,“如果這具屍體不是劉友霖的,犯罪嫌疑人為了混淆視聽偽裝屍體,那麽很可能劉友霖還沒有死。”一句話驚醒了餘非,他含著包子差點沒噴出來:“我靠!!咳咳咳——”他說完這句話,馬上急喘了口氣,然後大力咳嗽起來。 4.【四】餘非的這一連串咳得驚天動地的,魏秋歲手上沒有水給他灌幾口,難得露出一些不知所措的神情,這會有點光,估計都要看見對方臉都咳紅了。他手在餘非背上猶豫了半天,最後還是放在上去給他順了順,繼續道:“我爭取了些時間,但難保你不會作為嫌疑人被再次提審,我們隻有一個晚上時間給你洗清嫌疑。”餘非大力咳了一下,終於把氣兒給咳順了。“……他可能沒、可能沒死啊。”餘非咳完抱著頭,尾音都破了,“臥槽了。”魏秋歲無語:“……你到底聽沒聽我說話。”“聽聽聽。”餘非手一揮,“繼續繼續,洗清嫌疑,好啊走啊,給我洗。”“初步屍檢後劉友霖那具屍體檢測到大量濃硫酸導致麵部創毀嚴重,除了麵部,還有手臂處和腳踝處,凶手刻意想掩藏的是他的臉和指紋,但手法其實並不高明。”魏秋歲說,“或者說故意顯露得不高明。”“他的父母至今還未聯係上,你作為和他最親近的人之一,我需要你提供一些線索,你……”魏秋歲感覺到餘非一陣漫長的沉默後,猝不及防地吸了下鼻子。“……”魏秋歲還想繼續給他分析案情,聽見這響亮的一聲之後,沒出口的話就變成了,“你……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