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手機不設密碼,不代表別人也不設密碼。”“這倒是有可能。”“如果是這樣的話,手機裏的信息應該已經被毀了。”程斌說:“也可能隻是沒帶出門吧。”少了手機,確實給偵訊工作帶來了難度,要花時間從通訊公司調取被害人的通話以及消息記錄。二隊決定從死者的家庭工作兩方麵入手,即從她的生活圈尋找線索。俞任傑往死者戶籍地的固定號碼打了電話,接起來的是她的父親。一開始被當成詐騙電話,沒說兩句就聽見電話那頭的嘟嘟聲。第二遍打過去,對方直接開了國罵,聽得俞任傑一愣一愣的,神情很是精彩。程斌一臉爛泥扶不上牆的表情,接過電話,連珠炮似地厲聲說了幾句,對方就信了。不虧是程斌,一張死板嚴肅的臉,連宣布死訊都不帶任何感情。宣布完死訊後程斌把話筒往俞任傑手裏一塞,留給他最艱難的部分。又是說理又是安慰,姑且穩住了對方的情緒,才能繼續往下對話。之後的對話是在死者的家中進行的。兩人驅車來到一座老式公寓小區,死者的家便在倒數第二排從左數過來的第二幢,四樓,零一室。離屍體發現的地方僅不到兩公裏的距離。室內結構是那個年代特有的,走廊狹長,一邊是臥室,一邊是客廳,走廊中間寬敞的部分放了一張床,用簾子隔開作一間臥室使用。從廚房的窗戶可以看到邊上的人家,主婦們可以一邊燒飯一邊聊天,這是現代注重隱秘性的年輕人所不能接受的。兩人便坐在客廳的布製軟沙發上,向死者家屬了解情況。“盧冰是和你們一起住麽?”俞任傑問。盧冰母親的眼睛已經哭得紅腫起來,讓人忍不下心去看:“對的,這孩子還沒嫁人,一直和我們住一起。我們家孩子真的死了麽?”俞任傑語塞,程斌替他回答:“是的。”盧冰的母親以手掩麵,哇得一聲哭了出來。盧父抹著眼淚向兩人道歉:“不好意思警察同誌,我愛人情緒太過激動,讓你們見笑了。”俞任傑隻好擺手,尷尬道:“哪裏哪裏…”程斌還要說話,被俞任傑踩住皮鞋,才將到喉嚨口的話吞了回去,以沉默等待對方的平靜。等哭聲止住,盧父哽咽道:“說實在的,即使你們告訴我,我們女兒死了,我們還是不敢相信,隻是覺得我女兒昨晚沒回家,一會兒就會回來…我們能不能去看看女兒的…屍體?”“屍體”二字的咬字極不自然,顯然說話人並不喜歡這個用詞。程斌點頭:“屍體解剖定於明天進行,希望你們到場。”剛穩住的情緒一觸即發,盧母再次崩潰:“人都死了,還要解剖?”程斌再次點頭,給予了相當機械的回應:“暫時隻做了體表屍檢,為了弄清楚死因,必須解剖。雖然不論你們同不同意,簽不簽名都會進行解剖,但還是希望你們知情並且簽字。”俞任傑咳了一聲打圓場:“通過解剖可以得到許多信息,這些信息能幫助警方盡快找到殺害盧冰的凶手。”言下之意,最終的受益人是他們。程斌卻不顧他的解圍,繼續發揮著他的低情商,對紅著眼眶的夫婦道:“麻煩可以關窗麽,外麵有霧霾。如果可以的話,再麻煩倒杯溫水。”夫婦這才驚覺:“哦,不好意思,都忘了給你們倒杯水。”伴隨著茶水上來的還有瓜果點心,饒是平時嘴巴不停的俞任傑也不好意思在這種情況下伸手去抓,隻取了茶杯輕抿幾口。自話題轉到追凶之後,夫妻兩人有問必答,不僅不計較程斌的語言生硬,還對兩人尊敬有加。女兒的死摧毀了他們對未來的一切期望,當下他們唯一能做的就是配合警方抓住犯人,而麵前的這兩名年輕警察則是他們在黑暗中見到的唯一一縷光明了。據他們所述,盧冰從小便是一個乖巧懂事的女孩,學習成績優異,一路念的都是重點學校,畢業於本市一所211大學,現就職於一家著名的律師事務所,並在工作一年後考出了律師證。律師事務所的工作十分繁忙,盧冰的生活兩點一線,連談戀愛的閑暇都沒有。她的生活極其規律,除了出差從不在外過夜,且隻要晚於十點回家就會給家裏打電話。昨天她就打過電話回來說工作上需要加班,會晚些回來,卻再也沒能回來。說起是否會與人結仇,夫妻兩人都是搖頭:“我們女兒從小樂於助人,待人熱情,實在想不出會有人想害她。”談話的間歇中,俞任傑起身看向牆麵,一牆各色不同大小的獎狀被小心地裱在相框中。有區級英語競賽二等獎,有市裏數學競賽三等獎,還有先進少先隊員等古老的榮譽證書。“您的女兒真是優秀。”俞任傑說。這是盧母第一次露出微笑,滿是驕傲的意味:“是呀,我們小冰從小就爭氣。我們從來不拍老師馬屁,過年也不送禮,照樣拿了這麽多獎。我在她小時候就和她說了,別覺得小姑娘不如男的,小姑娘讀書也可以比男孩子更好!房間裏還有很多獎章呢,要是都掛出來要掛不下了…”似乎忽然想起女兒已不在人世,她的表情僵了僵,終於化作了悲傷。隨後兩人進到了盧冰的房間進行觀察。她的房間不到十平米,沒有電視機,卻有一個巨大的書櫃,有整整兩層法律相關的書籍,其他都是社科,曆史類的書本,幾乎沒有年輕女孩愛看的言情小說。房間整齊潔淨,有條有理。轉了一圈並未發現任何有用的信息。核對盧冰昨日出門的衣服和包內的東西,也無任何異常,除了不見的手機。程斌與他們確認:“昨天盧冰的手機帶出去了麽?”盧父在家中望了一圈答道:“應該是帶出去了,現在年輕人不帶手機就不能過日子了,每天都當心肝寶貝一樣捧在手裏。”說完不放心又用家裏座機打了一個過去,聽了幾秒鍾後轉頭道:“說是電話無法接通。”“她的手機有密碼麽?”“沒有吧,沒有的,有時我們也會用一下,她不設密碼。”程斌追問:“知道是什麽品牌型號的手機麽?”盧父翻箱倒櫃找出一個印著手機的紙盒:“她的東西我都藏著,怕以後有用,就是這款手機。”這款手機太紅了,正是蘋果在市場上銷售的最新款iphone。程斌看向俞任傑,微微點頭,意思是這下總說得過去了吧,iphone是黑市上最受歡迎的品牌。他將手機的序列號記下,準備以此為追蹤的線索。在盧冰家待了將近一小時,他們最後確認了盧冰回家的路線,其父親說盧冰為人節省,上下班一般坐公交地鐵。除了城市裏四通八達的地鐵,還有一部公交直達其公司附近,這部班車有晚班線,就是走的路有些多,但盧冰說可以順便鍛煉身體。盧冰家附近的公交站點恰好在其屍體發現處兩條馬路外的地方。兩人立刻趕去查看道路交通監控,從盧冰公司附近的攝像頭來看,盧冰昨天下班後確實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由於之後的道路沒有攝像頭,公交公司告知當晚發出的公交車恰巧沒有監控裝置,並沒拍到之後的畫麵。公交車隊安裝於車上的監控裝置經常被盜,加上日常損耗,並無預算補齊所有攝像裝置,隻好將無此類設備的車輛調至晚班區間車使用晚間逃票與車上偷盜的發生率遠小於白天。盡管如此,還是可以基本確認,盧冰當晚乘坐了公交回家。在公交總站遇到司機老王,老王表示,好像是有一名穿著職業裝的女士在前一天搭乘了他的公交車,像是剛從公司出來的,看起來十分疲累。核對盧冰的照片後,老王表示有印象。故凶手可能事先埋伏在盧冰住所附近,等盧冰出現後進行攻擊。但還未在附近找到真正的犯罪現場,故也可能是凶手將盧冰轉移殺死後再運送回來。這天程斌和俞任傑隻得到了手機的線索,而胖胃與洋泡菜那兒一無所獲。除了盧冰的鄰居還認識她外,街上並無人記得這人,更無任何目擊信息。案件發生時間為淩晨,這時候路上本就廖無人煙,也是正常。鄰居對盧冰的印象與其父母所說大致一致,姑娘特別優秀人也有修養。唯一的不同則來自於大家對她的印象,說她不太愛笑,神情看起來總覺得有些高冷。第7章 消殞在午夜的生命(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