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嗬嗬,年輕人,”電話那邊男人笑了笑,“那你可信錯人了,知道他為什麽會妥協嗎?”電話那邊自問自答地回了一句話,就果斷掛斷了電話,留下邢楷對著嘟嘟嘟的手機失神地想著什麽。下一秒就看見一眾人排著隊走進了辦公室,人群中還有夏心怡等五六個檢察官,後麵浩浩蕩蕩還跟了十幾個律師。“那個……”夏心怡還在想怎麽跟邢楷解釋眼前狀況的時候,身後的同事一把扯過她手中的案件移送書,亮在邢楷麵前:“從現在起案件由我們進行偵查,請你現在立刻把所有的案卷材料移送過來,嫌疑人交由我們進行收押。”邢楷看到直係上級的印章和簽字,知道自己沒有違抗的權利,隊員們都在看著他,等邢楷說些什麽,比起所謂的文書,他們更願意聽從隊長的指令。邢楷一人站在六名檢察官麵前,擋住了他們繼續往裏麵走的腳步,雙方隔著一張薄薄的移送文書,陷入了僵局,無言的對峙在雙方之間展開,漫長的沉默之後,邢楷腦子裏都是那個匿名電話裏那句話,“條件是如果你們不答應移送案件,刑偵特組從今天起立刻解散,而且永遠不會重組,是死磕一個案子重要,還是保你們隊員重要,你自己考慮清楚。”他最終還是讓步了,挪開了沉甸甸的腳步,讓檢察官走進辦公室。“隊長,不能讓他們把案子移走,不然這群人最後肯定會無罪釋放的!你沒看到這群畜生幹了什麽事嗎?那是一條無辜的人命,就這樣算了嗎?要我們幹什麽?那要我們幹什麽!”陳陌情緒幾乎失控,試圖勸說邢楷再考慮一下。見邢楷絲毫沒反應,陳陌急得直晃身旁的陸銘:“你說句話啊,你倒是勸勸隊長啊。”“對啊副隊長,這案子被移走了結果怎麽樣大家都心知肚明,你要不勸勸隊長吧,你的話他可能會聽一點。”顧念恩也向陸銘求助。而陸銘就是站在那裏,透過一大群忙碌的人群,視線直直落在邢楷的身上,他臉上雖然還是平常的神色,但陸銘知道那看似波瀾不驚的表情下,蘊藏著許多不為人知的情緒,無奈、憤怒、窩火、身不由己……最重要的是,他不開心了。“我信他,不管他做什麽決定,我都相信他。”卷宗被人幾分鍾打包帶走,剛關進審訊室,板凳都沒捂熱的王林、李慧幾人手銬早就被打開,這會正被一大群律師團團圍住,噓寒問暖,上下打量,可恨不得從他們身上找出點破皮流血的地方,順帶起訴警察虐待未成年,但很遺憾,計劃並沒有得逞。王林伸了一個懶腰,舒緩著身體朝邢楷揮手:“各位,我就不奉陪了,先回去了,拜拜。”他的語氣和表情是真的欠揍,但凡是看到人都想上去對著他的臉狠狠揍一拳,但陸銘幾人攥緊拳頭,隻能眼睜睜看著他們大搖大擺地走出去。難得清閑,沒案子的日子可真是清閑,辦公室卻一改往常歡呼雀躍的氣氛,都埋頭一句話不說。他們好像在等邢楷解釋什麽,但幾天過去了,邢楷還是什麽都沒有說,好像事情就這樣翻篇了一樣。案子確實翻篇了,因為涉及未成年隱私問題,什麽時候開庭審理的他們都不知道,至於結果,他們都不用去查判決書。夏心怡在案件結束之後親自過來找了邢楷,因為各種原因。她在快下晚班的時候把邢楷叫了出去,想了很多天的措辭也不知道該怎麽說:“小楷,抱歉這個案子我沒有幫上什麽忙,真是的,明明說你負責抓捕嫌疑人,我負責起訴的,我們倆一起懲惡揚善匡扶正義的……”說著她沉默了一會,“這個案子我其實也沒插上手,檢察長那邊一直給我們施壓讓我們盡快結案,所以……詳情我不能跟你細說,案情我都了解,所以特別理解你的心情。”“不怪你,總有一些事情我們無能為力。我隻是覺得吧……其實我也挺卑鄙的,因為連我最後也沒有堅持為她討回一個公道,那個女孩,滿懷期待地來到這個城市,活著的時候遭遇了那樣非人的待遇,死的時候也沒有人為她傷心,她父母來認領屍體的時候千叮嚀萬囑咐,讓我們不要追究凶手的責任,說是原諒了殺害他們女兒的凶手,你知道嗎?我當時以為自己聽錯了。”“應該是拿到了巨額賠償吧。不聊這些煩心事了,剛好飯點了,一起吃個飯吧。”辦公室裏,其他人都陸續離開了,陸銘靠著桌子低頭一直盯著手腕上的手表發呆。林立取了外套披在身上往外走:“你還不回去嗎?”“嗯,你先走吧,我再等會。”“等隊長嗎?他應該不會回來了吧,這個點了估計在和夏檢察官吃飯,隊長最近心情不好,唉……希望夏美女能好好安慰安慰隊長,這案子辦得太憋屈了,隊長天天不說話,我都怕他憋出什麽毛病出來,這個時候就體現出女朋友的作用了。”陸銘聽著沒說話,手裏的手機被他顛過來倒過去,想給邢楷發消息問問他在幹嘛,什麽時候回去,心情不好嗎?想告訴他我在等你,一起回家……可到最後那一行字打了刪刪了打,刪刪減減最後什麽也沒留下,什麽消息也沒發出去,畢竟打擾別人約會實在是太不禮貌了。六點到八點,陸銘在黑漆漆的辦公室裏站了兩個小時,確定邢楷不會回來才轉身離開,但他並沒有回家,自從邢楷搬回去他就再也沒有一個人回過家,不管多晚都是兩個人一起回去的,以至於現在讓他一個人回去都有點不適應了,潛移默化的習慣真是一件可怕的東西,陸銘不禁自嘲,人呐,就是太貪心。一個人順著大街走了很久,看見一個酒吧,覺得裝修格調都很符合自己的口味,最主要還是原因今天想喝酒了,所以很自然地就走了進去。昏黃柔和的燈光配上舒緩的音樂,給人一種愜意自在的感覺,陸銘直奔服務台,跟挑大白菜似的對著酒櫃上下亂指一通:“這個這個這個那個,還有這些紅橙黃綠青藍紫各種顏色的酒,都給我調一杯。”十分鍾後,三個服務員一起才把陸銘點的所有酒上全了,陸銘找個比較安靜的角落開始一杯一杯喝起來。葉落落接到陸銘消息趕過來的時候,桌子上已經擺了幾個空酒瓶了。葉落落對著陸銘的臉揮揮手,半點反應都沒有,人已經喝暈乎了:“喂,開天辟地第一回叫我出來喝酒,怎麽不等我一個人喝起來了?你把酒當水喝嗎?把自己當水桶嗎?認得出我嗎?喂喂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陸銘當然沒聽她在講什麽,酒精的作用下陸銘紅著臉,微眯著眼睛,不知道還有幾分清醒:“你來了,還有很多,夠你喝的,來,一起。”“你不是從來不喝酒的嗎?怎麽了?有什麽心事嗎?”“心事啊……沒有……有也不能說,不能告訴任何人。”說完陸銘又仰頭猛灌了一杯,杯子葉落落搶都搶不過來:“他不開心,我就不開心。”“誰……誰不開心了?你倒是把話說明白啊。”陸銘完全沒理會葉落落的話,自顧自說:“本來話就少,這兩天更是什麽都不說,我其實特別想安慰他的,跟他聊聊天,開開玩笑,沒事罵罵那個該死的匿名電話讓他心裏好受點,或者買好多他愛吃的東西死皮賴臉地逼著他吃,轉移一下他的注意力,或者抱住他拍著他的肩膀告訴他你已經盡力了。可是我又不能這麽做,可笑吧,明明是很稀鬆平常的事,可是我一看到他吧,一靠近他吧……我就變得不正常了,我怕我多跟他說話就露餡,多看他幾眼就淪陷,更怕我一耍賴就想要得更多,怕我抱上了就舍不得鬆開了。”“誰誰啊?!”“我好喜歡他啊,但是我又不能喜歡他,也不能讓他知道我喜歡他。”葉落落越聽越迷:“為什麽不能讓人知道喜歡一個人是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嗎?”“你不懂。”“行行行,我不懂,我單戀你十幾年我不懂,就你一個醉鬼懂行了吧?”“我怕他會討厭我,覺得我很奇怪,會躲我。說不定會再一次一聲不響地離開,這樣我連見都見不到他了,以前或許可以,天天忍著也就習慣了,現在不行,我會受不了的。”葉落落一頭霧水,也不知道他嘴裏的人是誰:“你不會喜歡上什麽有夫之婦了吧?!那你這……你這可就難辦了。”“我努力了啊,努力克製自己,我以為我可以很大度的,可是我做不到,我不喜歡他和別人在一起,你說他要是知道我喜歡他,會不會被我嚇到”葉落落一把奪過陸銘手裏的酒杯:“不會真讓我說中了吧?你這……你這也太……有夫之婦不行啊,這個……不太好吧,我反正被你嚇到了,你不能再喝了,我送你回去。”架著胳膊,攬著腰,咬著牙,腳用力,葉落落想把陸銘從椅子上拽起來,她看電視劇裏都是這樣把喝醉的人帶走的,但現實中實踐起來她才意識到,自己應該少看點腦殘的泡沫劇的。她差點腿一軟直接趴在地上,跟地板來一個親密接觸。果然柔弱的女孩子隻適合被別人送回家,不適合送別人回家,特別是自己這種弱不禁風的。葉落落果斷鬆手把醉得已經不省人事的陸銘扔到了板凳上,拿出陸銘的手機給邢楷打了一個電話:“喂,邢大帥哥是你嗎?你能過來接阿銘嗎?他喝醉了,我搞不定他啊!”邢楷聽著電話那邊嘈雜的聲音皺了皺眉,蹭地從板凳上起來往外走,用眼神簡單地跟夏心怡告了別,“你們在哪?地址告訴我,我馬上過去。”☆、背你回家邢楷掛了電話,開著車在超速的邊緣一路狂飆到酒吧門口,這麽大會的功夫,葉落落才把陸銘從酒吧裏麵扶到了酒吧門口,累得滿頭大汗。邢楷下車立馬跑過去把陸銘接過來,靠在自己懷裏:“他怎麽回事,怎麽喝成這個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