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汐還未來得及感受那鑽心刺骨的疼痛,又一個人衝了上來,朝汐忍痛飛起一腳,踢在他的小腹下,又是一聲慘叫。可來不及轉身,又一根鐵棒已經招呼過來…… 他瞪大雙眼,再不能舉手反擊,就在這個時候,他麵前的那個人被人重重一拽,生生地被人掄開幾米。 下一瞬間,朝汐呆住了,嘴角流著血,眼睛烏青,臉上到處都掛著彩的宋蔚然突然衝在了自己的前麵,拿著不知道從誰手裏搶過來的鋼管,氣喘籲籲地的將他護在身後。 “怎麽這麽半天還是赤手空拳?”宋蔚然轉過頭對著朝汐笑了笑,卻扯到嘴角的傷口被疼的“嘶”了一聲。 看著宋蔚然兩腿分開,身體前傾,兩手緊緊的握著鋼管的底端斜在胸前的擺出一副劍客的架勢,雖然樣子有些蹩腳也有點兒好笑,但很讓人安心。他然忽然明白,此時的宋蔚然已經不再需要他“學雷鋒”了,他的小貓兒已經成長長大了,他的肩膀也已經足夠堅實。他需要自己像老母雞一樣將他護在身後,他隻要他相信他可以放心的將自己的後背交給他來守護! 朝汐笑了,很開心的笑著。他背對背的和宋蔚然靠在一起,麵對著那些虎視眈眈的地痞流氓,調侃他,“喂,那個不是劍!”“我知道!這麽拿順手” 被攻擊的對象非但沒有緊迫感反而還開始神色自如的在他們麵前開著玩笑,對於這些地痞來說無疑是的赤裸裸的挑釁和蔑視! 被朝汐打的滿嘴血的頭頭怒喝一聲,“上!” 瞬間,一大幫人已經圍了上來,不給他們任何喘息機會的撲了上去。 “一起衝出去!” “恩!” 片刻間,局勢亂成一團,朝汐和宋蔚然都不要命一樣地瘋打,不知道誰的血,紛濺在這黯淡的星夜。朝汐剛格開一個人的攻擊,往邊上一看,宋蔚然已經被撲倒在地,堅硬的鋼管一下下的打在他的身上,他卻隻能艱難的揮著手裏的搶來武器勉強護住自己的頭。 此時,又是一個人揚起鋼管朝他臉上砸去,朝汐衝過去想拉開他,一抬右臂,竟發現沉重地再也抬不起來! “蔚然!!!”朝汐什麽也來不及想,小孩兒清秀的臉仿佛就在眼前,是的,眼前。他緊緊地把他抱在懷裏,腦後一個鈍痛,便再沒有其他感覺,隻覺得一絲一縷的鮮血順著額頭流下,模糊住他的雙眼。 “朝汐!!!!”一聲絕望的哀嚎,朝汐覺得一陣鐵鏽辦的腥味湧上喉頭,看著眼前已經淚流滿麵的宋蔚然微微一笑,輕聲說,“小貓兒,我還沒……沒對你說過我……我愛你……” 第83章 chapter81 宋蔚然木然的看著手術室外麵那盞紅色的燈,上麵醒目的寫著“手術中”三個字。周圍發生了什麽他都不知道。所有的感覺都那麽的遠,他聽不清別人的話也看不清別人的動作。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還活著。他的手心還殘留著朝汐滾燙鮮紅的血液的熱度。衣襟染滿了朝汐和他自己的鮮血,他到現在都不知道自己的胳膊上有一條長達近十厘米的傷口,正在流著溫熱的液體…… “你的胳膊在流血,跟我去處理一下傷口。”一名帶著口罩的護士經過的時候看到血從宋蔚然胳膊上的傷口裏冒出,順著手臂滴下來,一滴一滴的砸在潔白的地磚上,那麽的觸目驚心,而當事人卻渾然不知。不由分說的便要拉著他去做傷口處理。 直到另一隻手被人拉住,以一種不容拒絕的力量將他與手術室的距離越來越遠的時候宋蔚然才回過神。 “啪”的一聲拍掉拉著自己的手,宋蔚然轉過身紅著眼睛猶如困獸一般的衝著護士大吼,“放開我!我不走!我要看著他!我要在這裏看著他!” 地板上絢麗的紅豔,衣服上鮮紅的顏色,緊閉著的門,無疑不再提醒著他,朝汐還在手術室裏,生死未卜! “你手上的傷口要止血!”護士很生氣,怎麽總有些不識好歹的家夥。 “我不去!我就呆在這!我就再這等他!等他出來……等他出來……”他的聲音越來越小,帶著難以掩飾的哽噎,頹然垂下的頭顱,挺拔的脊梁慢慢的彎下。 龍研趕到的時候看到就是這樣的宋蔚然——脆弱,蒼白,悲痛。 旁邊站著的護士對這樣的情況似乎是司空見慣了,氣哼哼的瞪著眼睛正準備張嘴斥責,卻被龍研搶先一步攔下。 “對不起,請問發生什麽事了嗎?” “你認識他?” “恩。” 護士看龍研似乎是這孩子家長,口氣相當不好的說,“他手上的傷必須馬上處理,你最好立刻帶他去。”說著便丟給龍研一個你們自己看著辦的眼神忙別的去了。 龍研抬頭看了看亮著的那盞刺眼的紅燈,上前扶住宋蔚然的肩膀,輕輕的叫他的名字,“蔚然……” 斟酌了一下龍研還是開口問到,“朝汐的情況怎麽樣?” 手下的觸感清晰無誤的傳遞著宋蔚然的戰栗,本就蒼白的臉色頓時更加的難看,情不自禁的往後退了幾步,直到牆角無路可退。 他驚恐的抬起眼睛充滿血絲的眼睛看著龍研。他不知道!他一直本能的去逃避這個問題,在眾多醫生護士進進出出的穿梭在走廊和手術室之間時,他從來不敢拉住任何一個人問這個問題,他害怕會聽到讓他心驚的答案。 他不敢去想朝汐傷的究竟有多重,不敢去想躺在手術台上的朝汐是多麽危險,也不敢去想醫生的水平如何,更不敢去想朝汐要是沒了他怎麽辦……他沒有勇氣再去麵對一次死亡,一場因自己而帶來的災禍。 望著鮮血淋漓的雙手,宋蔚然想起那麽多鮮紅的血從指間滴落時,那種恐懼的感覺。他甚至覺得自己就是那個儈子手,親手將朝汐送進了手術室,親手…… 如果不是他的任意妄為,如果他能夠聽朝汐的話,如果不是他那可笑的使命感作祟,如果他沒有寫那篇該死的報道,就不會受到今天的襲擊,朝汐更不會因為保護自己而…… 他不敢再想下去,抬頭看著仍沒有熄滅的手術燈,終於再也無法忍受,身體的力量仿佛全被抽幹,靠在牆上的身體一點點的下滑坐在冰冷的地板上,雙眼無神的看著顫抖著的雙手,痛苦的抱著頭,滾燙的淚水奪眶而出,狠狠的砸在地板上,暈染開一朵朵晶瑩的花。 看到全身上下都透著一種絕望般的感覺的宋蔚然龍研的心也不禁沉了下來。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隻是在半夜裏忽然接到宋蔚然的電話,聲音顫抖著說朝汐出事了。他甚至不知道朝汐傷的有多重。可是現在看宋蔚然的樣子,他的心也提了起來。 走廊中一片靜寂,龍研甚至覺得自己聽得到宋蔚然眼淚砸在地上的“吧嗒”聲,讓本就沉悶的手術門外出了更有的緊張與哀傷感。 “蔚然……” 龍研本想勸說著宋蔚然去包紮一下傷口,可是當宋蔚然轉過頭投來詢問的眼神時,心中的緊張和焦躁“騰”的一下升起來。那個原本透著靈動狡黠的眸子,此時隻剩下了空洞與絕望,如同一個沒有靈魂的娃娃,喪失一切希望。 縱使是淡定如冰山的龍研,看到這樣的眼神也失去了以往的從容。他一把上前拎住宋蔚然的衣領把他拉起來,咆哮著怒吼,“你那是什麽表情?他還沒死呢!你這副哭喪的樣子是給誰看的,啊!!你現在趕緊把自己的傷收拾清楚了然後好好照顧他!難道你還要他來擔心你嗎?!” “龍研哥……”聲音不由自主的顫抖著,艱難的向龍研陳述著事實,“朝汐他……他是因為我才……才……” “那又怎樣?這就是借口嗎?你很希望他死嗎?手術結束了嗎?醫生宣布他的死亡了嗎?沒有!沒有!宋蔚然他還活著!現在他還活著!你給我收起眼淚好好的等著他出來!他一定會出來的!一定會的!” 說完手上一用力,把宋蔚然狠狠的摔在牆上。龍研站在那裏粗重的喘息著,怒氣衝衝的瞪著宋蔚然。然後不容分說的拉著的他往外走。 “不走!我不走!我要在這裏看著他!” 對於他徒勞的掙紮,龍研沒再多說話一把按在他的傷口上,毫無疑問的聽到的他呼痛的聲音,“你準備用這樣斷壁殘桓的照顧他嗎?”然後便不容分說的把宋蔚然拽走了。 當宋蔚然縫了八針之後裹著厚厚的紗布回來的時候看到手術室的燈依然亮著,心中不禁一沉。已經四個多小時了,可是…… 龍研的臉色還是很難看,一時間兩人無話默默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等待著。 時間一秒一秒…… 時間一秒一秒…… 時間一秒一秒地…… 流逝…… 兩人都同樣覺得無能為力,很久很久久到宋蔚然覺得時間都停滯了手術室頂上的燈終於熄滅了。宋蔚然一個挺腰就站了起來,衝到手術室門口焦急的等候著門從裏麵打開,他想第一時間知道朝汐怎麽樣了,是否在安然無恙健康無憂,以後是否能夠一如以前一樣妖孽橫生魅惑眾生。 看到摘掉口罩的醫生率先走出來,宋蔚然的喉頭像梗了塊鉛,怎麽也問不出朝汐的情況如何的話,隻能顫抖著手握緊拳頭,任由指甲深深的鉗進掌心。卻聽到龍研開口詢問了醫生,問著自己想知道的答案。 “醫生,他怎麽樣了?” “你們誰是病人的家屬?” “我……我是!” 好不容易從幹澀的喉嚨裏擠出兩個字,全身不都不受控製一般顫抖著,醫生甚至都還沒張嘴,他就看到朝汐的額頭上綁著層層紗布帶著氧氣罩被推了出來,在宋蔚然的感覺裏,從醫生開門到朝汐被推出來的這幾秒時間,好像過了一萬年兩萬年那麽久。 “病人的腦部受到襲擊不過因為及時送醫,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隻是有點輕微的腦震蕩。”聽到醫生的話宋蔚然和龍研都鬆了口氣,隻是在他們的心還未完全放下時醫生接著開口。 “但是病人的右手損傷嚴重,如果複健的好的話生活自理應該沒問題。隻是如果他是從事畫畫一類的工作可能要考慮轉行了。” “轟”的一聲,有什麽東西在宋蔚然的腦袋裏炸開了。他的意思難道是…… “請問……他還能拿……拿手術刀嗎?” 宋蔚然幾乎是咬著牙強迫自己問出的這句話,當他聽到說沒有危險時差點掉下感激的淚來,可是醫生一個轉彎的話,讓他猶如掉進了冰窖一般,隻覺得全身都冰冷異常。他雖然沒有親眼看到過朝汐工作,但是從生活中他感覺的到那個男人有多愛自己的這份工作,為這份工作付出了多大的熱情,多少精力。 醫生詫異的看了宋蔚然一眼又看看朝汐,惋惜的感慨,“原來是同行啊。真是可惜了!” 一瞬間仿佛所有的力氣都被抽幹了,身體搖搖欲墜。宋蔚然緊緊的抓住扶住他的龍研的手臂,睜大了眼睛哀求一般的看著他,似乎想要得到另外一種回答,甚至是某種救贖。 可是龍研卻直直的看了他好久,然後……點頭。 原來他沒有聽錯,原來一切都是真實的,他多麽希望此時的一切都隻是一場噩夢,就像曾經他因為葉明輝而被夢魘折磨的夜夜驚醒的時候,隻要睜開眼就能夠看到朝汐擔憂的眸子,輕輕的拍著他的背說“沒事沒事,噩夢而已。”可是,走廊裏刺眼的燈光,手臂上清晰地痛感,無一不在告訴他這一切……都是真的…… 兩條腿好像被灌了鉛一般抬不起來。不到一米的距離他似乎走了很久。顫抖的伸出手握住朝汐被厚厚的紗布包裹的手,“咚”的一聲跪倒在地…… 第84章 chapter82 雪白的房間,雪白的床單,雪白的被子,一切的一切都是那樣刺目的潔白。龍研坐在床邊看著躺在床上的那個緊閉著雙目的人,目光從那風姿卓越的臉龐慢慢下滑然後鎖定在裹著厚厚紗布的右臂,眉頭緊鎖。 他想起以前和朝汐在一起上課的時候,每次一到解剖課那家夥都興奮的連眼睛都閃著綠油油的精光。第一次老師做示範,大家看著解剖台上那具冰冷的肉身都本能的往後退,他卻喜滋滋的主動請纓積極爭取第一次獻身的機會。和係裏麵很多同學不同的是,朝汐不是因為調劑而分配到法醫係的,而是以全醫學院最高的成績考進去的。 龍研還記得那個吊兒郎當什麽都不當一回事的人每天大清早的跑到圖書館抱著一本比一本厚的專業書死命的啃,在圖書館一泡就是一天。正式上了解剖課以後那更是變本加厲,大晚上的還一個人躲在充斥著福爾馬林味道解剖室和那些“年代久遠”的死者們浪漫約會。然後帶著一身的福爾馬林味回到宿舍連口水都喝不了就被眾人強製扔進衛生間洗澡“去味”。有時候忙起來時間緊就一個人抱著飯盆對在解剖室裏解決午餐,最彪悍的是在解剖室裏他可以毫無壓力的食用各種肉類。 龍研想起每次考前複習,兩人比賽記憶病理學的時候,自己總是悲劇的輸掉一個又一個冰激淩或者奶茶。那麽枯燥繁雜冗長的一條條知識點,縱使是文科出身記憶力不錯的自己背起來也不免皺眉。可是朝汐那個一直和分子原子,磁場、牛頓力學打交道的bt妖孽卻總能輕輕鬆鬆搞定。時不時的還把流行歌的歌詞改了,換成一個個聳人聽聞的學術條例在ktv雷翻一群人。 隻是朝汐的專業課在他走火入魔般的學到神仙畫畫的地步卻依然沒有拿過獎學金。因為,他偏科!那些亂七八糟的選修課輔修課他從來都是不屑一顧的。比如政治、哲學之類的從來都是低空劃過,甚至還屢屢亮紅燈。還拽不拉幾的跟班導說,“花時間背那個還不如讓我去解剖室和新來的‘美女’進行身體交流!”氣的班導直想把他扔進福爾馬林裏溺死。 記得曾經有次自己問過他,為什麽那麽喜歡這個職業。 那個一直懶散不羈痞兮兮的人一臉溫柔的看著眼前的屍體,說,想要聽他們在這個世界留下的最後的聲音。 龍研的眼睛驀地發酸,眼前的這個人是如此狂熱的熱愛著這份職業的人從此以後卻再也不能…… 就在龍研獨自回憶過往黯然神傷的時候,朝汐的眼睛緩緩的睜開,眼前盈目的白讓他覺得恍惚。他似乎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很多人影來來去腳步匆匆他卻是睜不開眼。緩慢的張開嘴沙啞著嗓字艱澀的吐出一個單字,“水。” 正陷入沉思的龍研聽到那虛弱的聲音,趕緊倒了一杯溫度適宜的溫開水,把他慢慢的扶起來小心的喂他喝下去。 喝完水的朝汐稍微緩和了一會兒環顧了一下四周,“小孩兒呢?他有沒有事?” 龍研又給他倒了杯水,看著他擔憂的眸子平靜的說,“他沒事兒。就胳膊上縫了幾針。” 龍研沒有告訴他,在知道他的傷勢之後,宋蔚然在手術室門前的走廊裏緊握著他的手跪倒在地失聲痛哭,一遍遍的重複著三個字——對不起。直到最後昏厥過去。那淒厲懊悔的聲音現在想起來依然會讓龍研感到徹骨的疼痛。 聽了他的話朝汐稍稍放了點心,卻再次問到,“他人呢?” 沉默了一會兒龍研才說,“你等一下。”然後在朝汐疑惑的眼神中走出了病房。門外宋蔚然低垂著腦袋坐在椅子上,神色黯然。 “他醒了。” 隻是簡單的三個字卻讓宋蔚然全身的細胞都停止運動,睜大了眼睛不敢相信的看著龍研。 “他要見你。” 僅僅是一字之差,卻讓宋蔚然剛抬起的頭再次低下。他沒有臉、沒有勇氣去見朝汐。他害怕得知真相後朝汐會用那種厭惡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害怕聽到朝汐會說出什麽自己永遠也不想聽見的話。 所以他選擇了逃避。像鴕鳥一樣將自己深深的埋在沙子裏,自欺欺人。 “他要見你。”龍研再一次的重複。他知道宋蔚然的自責與懊悔,但是這個世界之所以如此殘酷就是因為我們沒有後悔的餘地,沒有重新來過的機會。錯誤已經犯下,我們能做的隻能是為它負責。 宋蔚然還是低著頭,沒有說話。龍研無奈,這孩子看來是鑽進牛角尖了,自己跟自己較勁呢。龍研走到他身邊坐下來,慢慢的開口,“蔚然,這件事的當事人是誰?”宋蔚然抬起頭茫然的看著他。 “是朝汐。”頓了一下,“這件事的當事人是朝汐。這件事的最終決策者也是朝汐。他要怎麽處理,是否原諒還是根本不怪你你都由他來決定,而不是你在這裏妄自揣測先給自己判下死刑。” 宋蔚然怔怔的看著龍研,抿緊了嘴唇。 無奈的歎了口氣,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頭發,“蔚然,這不是你的錯。是朝汐自己選擇了保護你。我相信即使可以重來一次他也依然會做出同樣的選擇。這是他自己做的決定。所以這樣的結果也是他所必須要負責的。” “可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