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祝無邀問到想要的消息、獨身離開摘星樓時,墨痕書坊正在舉辦著賽事。


    由於這檔子新鮮事兒,城中格外熱鬧。


    祝無邀稍稍駐足。


    這本就是墨痕書坊的宣傳活動,所選的題目,自然來自最近大熱的幾個話本。


    “各位書友,咱們墨痕書坊這第一道題便是——時槐不曾將時錦趕盡殺絕,這到底是敗筆、還是妙筆?”


    當初,無語和有道是兩個馬甲的讀客、常常聚眾辯駁,為了容下這兩尊「大佛」,墨痕書坊十數年前,便已經擴建。


    經過多年經營,此處已成了雅談集會之地。


    倒是能容得下許多來看熱鬧的人。


    雖有銀錢做彩頭,卻並不是什麽正規賽事。


    甭管雅客還是市井中人,隻要不怕露怯,皆可上台直抒胸臆。


    即便所論是泛俗之言,亦可得到個幾文錢的參與獎。


    若是得到的「紙裁花」數目多,便可得到的好名次、爭一爭大獎。


    因這賽事前期便宣傳開了,且有小叮當「斷更」之事在前、又炒了波熱度,眾人早就對這通俗易懂的規則了然於心。


    此問一出,立即有了登場之人。


    那些個文人自矜身份,不願意當那拋磚引玉的「磚」,但小混混可不懼,他本就是衝著那幾文賞錢來的!


    二流子憑借著敏捷的身手,一個側翻跳上台,就連顧朗安排的「熱場托兒」,都沒能搶過他。


    他說話聲音中氣十足,格外理直氣壯:


    “在小爺看來,這當然是敗筆,留下這麽個禍根,說不定以後就得陰我一手!


    “這不無端生是非嗎?


    “我們道兒上混的,就得心狠手辣,誰害我、我就害誰,前世時槐人都死了,重生後居然一點兒脾氣都沒有,妥妥的慫種!


    “在我看來,不僅那時錦該死,時家那一窩兒都該殺了。”


    二流子一番慷慨陳詞,最後精辟地總結道——


    “全都殺了!一個不留!”


    此言一出,台下立即傳來了格外稀鬆、卻特別熱烈的叫好聲。


    “大哥說得好!”


    “殺!”


    “我們青龍幫就是這麽剛!”


    ……


    李複違臉色格外精彩,那安排好的托兒,正在對顧朗訴苦:“你知道嗎,他踹我窩心腳!”


    顧朗憑借著修士的神識,找出了青龍幫的幫眾,點了點人數。


    然後從錢袋裏數出了幾文錢,往青龍幫方向一扔,說道:


    “好!來給你們大哥收著錢!”


    隨著銅錢從空中劃出道拋物線,青龍幫分崩離析!


    那二流子一躍而下,幾人大打出手,被拖離現場。


    熱場的托兒趁機登台,將早早準備的說辭背出,他當托可是認真的!


    這番言辭,格外接地氣,是個人就能聽懂,且還有那麽三兩妙語,能激得那有真才實學者、想與他一較高低。


    果不其然,下一位登台之人,便是北玄城中、素有急智之名的王思妙。


    她如今不到二十歲,卻早為入主城管府成為幕僚做好了準備,隻待年歲一到,便可參試。


    登台之後,她先作調侃:


    “我當是哪位豪傑,兩眼一閉就是殺,原來是為了十文錢大打出手的青龍幫啊!


    “雖然我也認為該殺,但此言出於青龍幫幫主之口,實在令人不敢信服,恐教諸位以為——聽了他的話,就會混成他那個鳥樣子,這可如何是好?”


    待台下眾人笑作一團,將注意力回轉過來,李思妙這才正經說了下去:


    “其實剛剛那位「豪傑」有一言不虛,他說恐無端生是非,隻有千日做賊、哪裏有千日防賊的?


    “就算沒有前世恩怨,可家主之位隻有一個。


    “你得了我就沒了,就算不想要,那時錦也會以為她想爭。


    “如此猜來猜去的,誰也沒法子信誰。


    “說不準為了兩人的爭端,生了無數是非、牽扯進來無數人,到時候,這人命官司怕是不少!


    “……


    “既如此,還不如快刀斬亂麻,除去時錦一人,可消弭紛爭,一味退讓隻會生亂象,起戰不是為了爭權,而是為了止戈!”


    摘星樓駐守於此地的弟子,也在看著熱鬧。


    “果真有些急智,道理無上下,但說法有高低。”


    “正是如此,這李思妙能在鬧劇之後、迅速將眾人視線挪在她身上,也不在市井街頭擺文人雅士的架子,還能在最後扯個「大義」之旗。


    “學識德行暫且不知,倒是能算得上個能人。”


    “對了,咱們摘星樓親傳弟子考核結果出來沒?”


    “還沒呢,就這幾天了, 你聽說沒,之前那呼聲頗高的祝無邀,好像不一定能得到親傳弟子之位了……”


    “啊?!”


    “聽說有人比她答得更好,顧師姐雖然很欣賞祝無邀,但為了給諸位同門公平,她還是向長老力爭、要求對弟子一視同仁。”


    “顧師姐當真是高風亮節之人啊……”


    祝無邀站在人群之中。


    她看向台上辯文論道之人,駐足聽了許久。


    當初寫這篇話本時,兩人的爭端剛剛拉開帷幕,如今不過短短幾月,話本中的時槐與時錦,故事依然在繼續,然而作為原型的兩人,早已「被」決出勝負。


    祝無邀在台下聽了會兒,然後轉身。


    獨自向南方走去。


    直到走出很遠,以其神識之廣,依然能夠聽到辯文之聲,紫氣玄境中的場景隻有寂靜,如今,耳邊的風聲、人言,卻足夠清晰——


    “不過是棋子與棄子之爭罷了。


    “若留下時錦,她或許會成為贏家、或許會落為敗者。


    “可如果殺了時錦,則前世之局、今生仍在。


    “時槐依然困在上一世、時家夫妻為兩人設下的局中,她隻會成為淪為局中的棋子。


    “如此行文,則既不是妙筆,也不是敗筆。


    “隻是俗筆而已。


    “有兔死狐悲之哀,而至哀之事為——吃到肉的狐狸不悲反喜,以為占到了利益,作盡幸災樂禍的小人之態。


    “殊不知,輸贏不由己,進退不由心,今日狡兔既死、來日說不定閘刀當頭。


    “將時錦當作敵人,可笑、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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