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鋒劍削去了最後一人的頭顱。


    經過這場對戰,祝無邀對巨闕派的道法有了更深一層的理解。


    看來,巨闕派的看家本事,在於可借天地鬼斧神工之威,故而地利極為重要。


    卻並不擅長於遭遇戰。


    當時那兩個金丹期,屬於狹路相逢,沒留出來時間讓他們仔細部署,今日卻不同,對付這一個金丹期修士、加上幾個雜碎,便需要拚盡全力。


    最後被祭出來的那個「平河鼎」,當真是不容小覷。


    祝無邀手中托著的,便是此物。


    它悠悠旋轉,不斷向外擴散出靈紋,祝無邀不敢輕易以神識去探,擔心會在此處、引起奇異變故。


    戰場已經清掃完畢。


    散落一地的山魁化物,雖然單個不值錢,可這麽多也夠小賺些靈石了。


    祝無邀將這些收好。


    卻並沒有帶走。


    在開戰前,她曾經拜山,在心中向群山許諾、會將斬殺山魁所得之物歸還。


    祝無邀倒是不擔心山還能來追殺她,也不知道心底許下的諾言,天地是否知曉,隻是——


    山有靈,不可欺。


    殺敵所得之物,已經夠用了。


    在毀屍滅跡、拾撿儲物袋的過程中,祝無邀腦海中不斷浮現出、被放歸大海的那個儲物袋。


    後悔。


    早知道逃不過去這一戰,當初就該膽大點兒,直接把「贓物」昧下,人無橫財不富。


    那裏麵的法器,怎麽說也得有上萬靈石。


    果然收益與風險是並存的。


    她每次進益,都得提劍。


    這裏人煙稀少,祝無邀尋了處懸崖,禦劍在半道兒鑿了個山洞,準備開箱。


    首先便是「平河鼎」。


    她試探著分出一縷神識,小心翼翼地探入鼎中,剛接觸上、神識瞬間被湮滅。


    “這是什麽東西?”


    祝無邀臉色幾經變換。


    鼎中之物,她曾在離泉界中見過,是被煉化驅使的冤魂,數目雖少、威力卻極強。


    剛剛那一瞬間的感應中,至少有數十修士,曾被此鼎煉化。


    散而無形,應是無知無覺。


    缺少的便是可統禦眾魂的一道主魂。


    「果真是金丹期修士」


    巨闕派修士在開戰前、說的這句話在耳邊響起。


    怪不得此人非得追殺她!


    也幸好此鼎還未被祭煉完成,一個半成品、便在交戰之中,令她神魂不穩,幾次被鎮在原地動彈不得。


    若不是無鋒劍隨心而動、又無法被外物鎖定,恐怕這回就栽了。


    此為邪物,有德之人不該用它。


    但話又說回來——


    倉稟食而知禮節,她身為修道之人,向來吃得少,自然寡廉少恥沒道德。


    她捧著平河鼎,試探著說道:


    “諸位道友,我最近實在需要實力,你們的仇我報完了,待近事風波了卻,我再去找個佛法高深的和尚、幫各位超度。”


    平河鼎仍在震動。


    祝無邀想了想,改口道:


    “幫你們找個道士。”


    平河鼎動蕩不休。


    祝無邀垮下臉、放出威壓罩下,威脅道:


    “誰要是不聽話,等我忙完近事,就單獨留下你一個,日日架在火堆上焚燒。”


    平河鼎突然安靜下來,但隨之便震動得更為劇烈。


    見狀,祝無邀眼神一變。


    她本想試探一番,卻沒想到,此物居然真得有神誌!


    是修士未被煉化?


    還是此鼎已經生出了器靈?


    祝無邀心中略一衡量,決定冒險嚐試。


    若是器靈,此物恐怕非同小可,需要慎之又慎。


    若是有知有覺的魂魄,她也沒辦法找個新鮮軀體讓人複活,也不想讓其在有感知的狀態下活受罪,隻能給對方一個幹脆,留下個空鼎。


    這麽想著,祝無邀盤膝而坐。


    平河鼎浮空於麵前。


    她全神貫注引出自身神識,與之交接,有如傾海之勢,瞬息之間將神識湧進小半,保持著隨時可以抽離、斷開聯係的狀態。


    剛要仔細探尋,神識中驀然浮現出一道身影——


    正是被她斬殺於劍下的金丹期修士!


    四周遊魂亂舞,此人身影虛浮於鼎內,隱隱呈統禦之勢,見到祝無邀的神識,臉上綻開了陰涔涔的慘白笑容。


    此鼎有第二個用處,這才是它真正的絕妙之處。


    持鼎人身死之後,魂魄入主鼎內,隻要神識足夠強大,便可對探入神識的修士取而代之。


    祝無邀當即便要掉頭、回頭再約。


    卻聽到了鬼嘯之聲,那無數道遊魂似在金丹期修士的統禦之下,正對她的神魂展開攻擊。


    而此人則著祝無邀與平河鼎的聯係,想要反客為主、入主識海。


    祝無邀未曾料到此番變故,但在預想之中的風險,與現在的狀態、倒也不相上下。


    藝高人膽大,她自恃神識超過同階修士許多,冒險將自己神識、與對方神識一同收入識海之中,想要離開平河鼎再作廝殺。


    二者的風險不相上下。


    平河鼎卻是對方地盤,說不準會有什麽意料之外的變數。


    誰知,他剛攀扯著神識探入識海,居然立刻就開始往回爬。


    祝無邀識海之內傳出了他滲人的慘叫——


    “你是奪舍之人!”


    祝無邀來不及細想,隻知道敵退我進,當即窮追不舍,緊追在後絞殺著他的神識。


    她雖然沒有這方麵的經驗,但憑借著本能行事,也在不斷吞噬著對方的神識。


    懸在丹田靈海中的靈筆,微微一震,隨即歸於平靜。


    與此同時,巨闕派修士的神識,在瞬息之間被湮滅。


    祝無邀神識離體。


    沒有關注到這一微小的變故。


    隻當自己神勇無敵、天賦異稟,首次做神魂爭鬥便得心應手。


    待徹底剿滅對方神魂之後,祝無邀神識重歸於體內,卻沒有任何吃飽喝足的滿足感,反而覺得格外疲乏。


    “我……缺覺了?”


    還是需要消化?


    祝無邀隻覺上下眼皮正在合上,她趕緊搖了搖頭,強行讓自己清醒了些——她可記得,上次在亂葬崗閉關,一覺醒來就被擄走了。


    手掌揮落,巨石將洞口封起。


    祝無邀將陣旗布好,待一切籌備萬全,她勉強伸手,格外有儀式感地在儲物袋中,取出疊衣服當枕頭,拿出件外套蓋好、以免著涼。


    久違地進入了夢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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