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暗的天空下麵是雜草叢生的一條石子路,小路的盡頭有一扇黑色的門,沿著黑門朝兩邊延伸著高大的院牆,把裏麵的院落圍的密不透風。祁宏奇怪,這是哪裏?自己不是來客廳找水的嗎,怎麽走到這種地方了?腳步不由自主地朝著黑門走去,越走越近,從裏麵隱約傳出嘩啦嘩啦的聲音,祁宏射伸出了手,認為自己是在頭腦清醒的狀態下推開了那扇門的,可當大門打開的那一瞬間,心裏想起了一個人,一個在腦海中模糊不定的人影。眼睛看到的一切讓他忽略了模糊的人,他看見了一個小男孩背對著他站在院子中間,正在用一個木桶在井裏打水,那種嘩啦聲就是來自那個木桶裏的水。祁宏左右看看,很普通的一個院落,到處可見木質工具,靠在牆根下麵有一個小木馬和一個不大的木頭箱子,想來,這戶人家有一個不大的孩子吧。祁宏收回探尋的目光,朝著小男孩子走了過去。“請問,這是什麽地方,我好像迷路了。”男孩沒有回身,仍舊背對著他說:“這是我家。”男人的聲音!這孩子說話怎麽像個成熟的男人?祁宏疑惑,沒有再朝前走,繼續問道:“能不能告訴我怎麽回市區?”“回去做什麽?”小男孩再次用男人的聲音說話,手裏還在打井水。“我,我住在市區,我的家在那裏。”“這裏不是挺好嗎,為什麽要回去。留下吧,留下陪我。”祁宏覺得這孩子有點古怪,稍稍側過身子看了看。嚇!男孩手裏的哪裏是什麽木桶,分明是一顆人頭!那人頭的眼睛部位已經成了兩個黑洞,不知道怎麽做到的,有一根繩子穿過眼洞被男孩拿在手裏。男孩把繩子放開,那半腐爛的人頭就掉進了水井裏,男孩絞著繩子,人頭就又被提上來。從那黑紫色的嘴裏吐出大量的汙水,那些汙水都順著一個水槽溜進了水井旁邊的大木桶裏,祁宏壓製著恐懼的心看了一眼大木桶裏的東西。一群死魚,一群正在腐爛卻又相互蠶食同類的死魚!祁宏心知不妙,肯定又遇到什麽髒東西了。這一次,他突然想起自己似乎有辦法應付這種事,是什麽?是什麽?怎麽想不起來?祁宏發現,自己隻要想要回憶什麽,頭就像要炸開一樣的疼痛。他告訴自己,必須馬上離開這裏,不管去什麽地方會都好,離開這裏就行!“你走不了的,來都來了,走什麽。留下吧,留下陪我。”祁宏驚愕地看著男孩,難道說他能知道自己在想什麽!這時候,男孩回了身,祁宏瞪大了眼睛,這個男孩的臉上沒有五官,不,確切地說像是蒙了好幾層厚厚的灰色紗布,看不清他的五官,隻能分辨出五官的位置。男孩滿不在乎地把人頭捅扔在了地上,那顆人頭吐完了汙水,斷斷續續地說:“苦,苦,苦啊,做人,做人苦啊,留下,留下,留下就沒不苦了......”這一次祁宏不再隻是恐懼了,畢竟也經過了幾次。盡管他嚇的已經快要站不住,還是壯著膽子,吼了句:“留下和你一樣當水桶?去你媽的吧!”把自己所有的膽量都吼出來了!返身拔腿就跑。他隻覺得兩側的風景不斷地像電影回放一般掠過,心裏也顧不得琢磨自己的速度什麽時候這麽快了。他是有不停地瘋狂地跑,不斷試圖去回憶腦海中可以保護自己的東西,可腦袋卻是越來越痛。最後他幾乎是跪在地上捧著頭,不斷的喘著粗氣。危機的意識還沒有解除,他想回頭去看看自己跑出來遠多了。剛一抬頭,就見男孩那模糊的臉就緊貼在眼前!那個水井、人頭、盛滿了死魚的大木桶,都在身邊!他的心一直沉到了黑暗的底部。“你真好玩,圍著院子跑什麽?看看,還是出不去吧,留下陪我吧,這裏很好。”看著男孩一雙烏黑的手朝自己伸出過來,祁宏也不知道拿來的勇氣,使勁推了他一下就慌不擇路的繼續跑。但,這一次他跑進了屋子裏。屋子裏很普通,也很簡單。一套桌椅和一麵大鏡子,別的什麽都沒有了。左手邊還有一扇小門,不見房門,隻有一個藍色的不能再破舊的門簾布檔著裏麵的情況。祁宏手忙腳亂地把大門在裏麵鎖好,慌亂之下不知道該藏在哪裏才好。門外傳來一陣規律的腳步聲,一點一點的靠近。祁宏可不認為外麵的男孩用一張桌椅就能攔得住。他捶打著劇痛的頭,不斷地問自己:是什麽,到底是什麽,自己究竟忘了什麽重要的事?似乎是一句話,不對,不是這樣的。應該是一個人,對,是一個人,一個男人。誰,這個男人是誰?祁宏忍著劇烈的頭痛拚命的回想著在記憶中模糊的名字和容貌。這時,外麵的腳步聲已經在門口停下了,祁宏驚恐地看著那扇房門。“嘿嘿,你自己進來了。”“啊!”男孩的聲音突然在身後響起,嚇的祁宏驚叫一聲,摔倒在地!他的側麵就是大鏡子,他無意中看見了鏡中的自己和男孩。鏡中的男孩的臉非常清晰,可足夠讓祁宏寧願看不清他。男孩十五六歲的身材,卻有一張四十五六歲的臉,那臉他熟悉。祁宏戰戰兢兢地說:“你,你,苗興元!”“嘿嘿,你知道了。那就好,那就好,留下陪我,留下陪我。”“滾開!”祁宏拚命的想要逃離這裏,卻發現房門已經不見了,四麵都是牆。“嘿嘿,你看看反魂鏡,你出不去了,嘿嘿。”祁宏不知道苗興元什麽意思,他扭過頭看了一眼那大鏡子。“不!這,這不是我......”鏡子裏不知何時有了一個自己,手中拿著一把刀麵無表情的在切割著身體,身上的肉一塊一塊的掉下來,臉上卻是極為享受的表情。這時候,對麵的苗興元突然衝過來,掐住了他的脖子就使勁地朝鏡子推過去,祁宏掙紮著擺脫著,卻毫無用處。他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鏡子越來越近,突然,鏡子裏的自己突然轉過頭咧嘴一笑,滿嘴的血湧了出來。他本能地想要掰開苗興元那隻鐵鉗般的手,無意間碰倒了脖子上的一根線,腦子裏頓時一片清明,他終於想來了。而他的臉也在這時被按壓在鏡麵上,裏麵的自己竟然能伸出一雙看見骨頭沒有多少肉的手臂抓住脖子上的桑樹釘就往裏麵扯,祁宏隻覺得自己的身體在燃燒,灼痛不已。他使出全身的力氣,想要開口叫喊,卻被苗興元死死的捂住了嘴巴。真要死在這裏了?祁宏幾乎是絕望地這麽想著,為什麽想要再呼喚他一次的機會都沒有?祁宏幾乎是悲憤地想著。他的眼睛裏積滿了因疼痛而溢出來的淚水,狠狠地瞪著鏡中的自己。也不知道是從哪裏來的勇氣和力量,他抬起腳就使勁的踹了一下鏡子,那鏡子晃了晃,鏡子裏的祁宏突然鬆了手像是被一股強大的力量吸到更深處。就在祁宏幾乎要被苗興元把上半身都推進鏡子裏的時候,從鏡子裏浮現出一個模模糊糊的人影。那人影還沒有完全顯現,就抓住了祁宏的手腕,一個極低的聲音在他耳邊說:“用桑樹釘打它,我想辦法給你打開結界。”這聲音他熟悉,盡管不是黑楚文的聲音,他也知道自己有了一線生機。感覺到那人影放了自己的手,祁宏抓住胸前的桑樹釘就要扯下來。結果,那根繩子被苗興元按著,根本扯不斷。祁宏急了,那人影也急了。那人影舉起了手不知道扔了什麽東西出來,剛好打在了苗興元的手臂上,祁宏隻聽見一聲尖叫脖子上的力氣便消失了。那人影急促地說:“快,刺他!”祁宏的身子從鏡子裏□,一把扯下了桑樹釘就撲向了苗興元,那桑樹釘眼看著就要刺中苗興元的時候,祁宏突然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拉扯到了半空中,拿著桑樹釘的手高高的舉起,他隻覺得酸軟無力,眼看著桑樹釘就要掉下去了。而苗興元從地上爬起來,張開大嘴對著鏡子裏的人影發出野獸一樣的吼叫,嘴裏的牙齒像是被磨尖的小刀,一裏層外一層,密密麻麻的惡心。祁宏拚命的掙紮著,卻無法擺脫禁錮著他的那股無形之力,鏡子裏的人影也開始模糊起來,像是非常懼怕苗興元。苗興元一步一步地走向懸在半空中的祁宏,他的牙齒發出咯咯的聲音像是準備要咬碎祁宏一身的骨頭,祁宏手裏的桑樹釘真的要掉了,這時候他才從驚恐中想起,自己還沒有呼喚他。運足了底氣,祁宏從來沒這麽熱切又渴望地呼喚過一個人,他仰起頭,聲音從喉嚨裏噴出來,大叫黑楚文!一瞬間,整個空間凝固了,僅僅是一瞬間,就有一個聲音鏗鏘有力地說:魂鎖,魄鏈,吞獸之口,正陽,負陰,噬獸之牙,靈火墨狐!黑楚文乍一現身,他的背後突然冒起一團火,那火是有形狀的,就像一隻狐狸。火狐狸第一個撲向了祁宏,用尾巴狠狠地掃了一下,祁宏就感覺到禁錮著他的力量突然消失,不等他跌落在地麵上就被及時趕過來的黑楚文抱在懷裏。火狐狸轉過頭,就朝著苗興元而去,豈知,整個空間開始震動坍塌,房頂上掉下來的不是磚頭瓦礫,而是一具具慘白的人骨。“這裏要崩了,你抓緊我。”黑楚文一招手,火狐狸變化成一團火焰包裹著倆人,祁宏隻見黑楚文的手在半空中畫了一扇門,抱著他就衝了過去。幾秒鍾的黑暗,祁宏抱著黑楚文的脖子死都不鬆手。不知道過了多久,就聽見黑楚文很溫柔地說:“到家了,別怕。謝天謝地,你終於叫我的名字了。”祁宏驚魂未定,把埋在黑楚文肩窩上的臉抬起來看了看,真的是自己的家,自己正坐在床上。黑楚文的手一直微微用力摟抱著他的腰,不停地安慰她:“都過去了,不要害怕。是我不好,不該把你一個人留在家裏,以後,不會了。”一時間百感交集,不知道是劫後餘生的慶幸,還是對他的感激。祁宏再度張開雙臂緊緊地抱住了黑楚文,想著即使永遠這樣也是心甘情願的。祝詛術19黑楚文緊緊地抱著祁宏,有一種想要親吻他的衝動。強壓下不該有的行為,黑楚文一遍又一遍的重複著安慰他的話,同時,也在安慰自己。而祁宏就是不想放開他,仿佛一旦鬆了手,自己就再也看不到他似的,隻有這樣緊緊地抱著他,心裏才最踏實。他們就這樣,不舍的緊抱著對方,剛剛那恐怖的經曆似乎已經遠去,留下的隻有溫暖彼此的這種熱度。“咳咳,我說你們倆抱起來還沒完了?大夏天的也不嫌熱?”不知道夏淩歌什麽時候進來的,似乎在一旁看了很久,估計是在有點無聊了,才煞風景地打斷他們。祁宏有些尷尬地放開了黑楚文,而對方依舊是臉不變色,老神在在地說:“你怎麽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