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馬斯從監控中退開的時候, 超級電腦向所有關聯程序發出了低級警戒預警。阿福、芭芭拉、迪克、提姆，他們裝在身上的手機同時開始震動，於是他們一起放下手裏的蛋糕或咖啡, 又共同將手機拿了出來。達米安和傑森沒有接入超級電腦係統，但他們知道震動的危險等級最低，於是並沒有在意。直到阿福他們看到消息的那一刻同時變了臉色。迪克和提姆直接抓著手機往樓上跑去, 阿福皺著眉撥通了布魯斯的電話。芭芭拉眼神嚴肅地看向傑森和達米安, 為他們解釋了發生的事情：“托馬斯跑了，他的身體有些奇怪。”芭芭拉沒有見過真正的利爪身體, 但她知道正常人被那樣強力的電流擊中不可能還活著, 況且他臉上脫落的皮膚都表明他的身體存在異常。借口和布魯斯談談, 然後一個人逃走。怪不得迪基鳥和德雷克那麽著急往樓上跑。傑森也想知道布魯斯怎麽樣，但他轉身往門口走去：“我去追了。”他不需要換製服, 頭罩就在旁邊扔著, 不像那些蝙蝠, 出門一次還得換身衣服。搞得像是和罪犯約會一樣。當然，他沒說托馬斯·韋恩是罪犯，那家夥絕對比任何人都在意老蝙蝠，至少不久之前他隻是割斷追蹤他們的蝙蝠俠的繩索, 就被那家夥狠狠揍了一拳。紅頭罩，確認布魯斯沒事的夜翼和羅賓，他們先後從韋恩莊園追了出去。-事已至此，事已至此。托馬斯以極快的速度遠離韋恩莊園, 那些電擊過後在他身上搖搖欲墜的人造皮膚一片片脫落，掉在他走過的地方, 為了不讓自己的行蹤因為這個而暴露，他不得不一邊奔跑著, 一邊將這些暴露在外的焦黑皮膚撕下。利爪的模樣再也沒了隱藏的必要。超越人體極限的速度也不必再壓製。在夜翼以及羅賓他們發現並且反應過來再換上製服追出來之前，托馬斯有信心找到最近的法庭入口。不過考慮到紅頭罩，他還是挑選了更隱蔽些的密林撤退如果沒有去參加今天的生日派對，他就不會暴露。同樣的，他不會知道他的父親和母親是什麽樣的人，不會知道生日要做什麽，也沒有機會許下唯一一個生日願望。他沒什麽好失去的，反而得到了很多。這已經足夠了。不為已經發生的事情而遺憾悔恨，這是托馬斯在最近的日子裏唯一學到的。黑暗的地下通道裏，他毫不減速地奔跑著，托馬斯對於這裏過於熟悉，他已經不必去看，僅憑直覺就能知道下一步該落在哪裏。時間已經差不多了，帕特裏克·林奇是時候該醒過來了。而他也差不多快忍耐到極限，第五天已經過去一半，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堅持過第六天。保險起見，他不能再等下去了。托馬斯橫跨大半個地下迷宮，經曆重重機關，終於來到隱蔽的研究室。所有設備在他進去的那一刻停止工作，蒼白的燈光下，赤/裸的男人恰好睜開眼睛從容器裏看過來。隔著清透的綠色營養液，被賦予帕特裏克這個名字的男人像是孩童般開心笑著向他揮手。生命的誕生總是震撼又讓人感動，何況是某種意義上來說由自己激活的生命。托馬斯站在研究室門口，幾秒之後才回過神關上門口的機關。泡在營養液裏的帕特裏克把連接在自己身上的各種線都拽開，然後帶著顯而易見的好奇從透明的綠色液體裏探出頭。他綠色的眼睛比他周圍的營養液更加清澈。帕特裏克的手臂攀在玻璃容器上，生疏又新奇地開口：“托……托馬斯？”“是我。”要是他不向往那些光明的情感，想必他也不會在這樣純粹的靈魂前自慚形穢，“衣服已經放在旁邊。”要穿衣服，這算是添加在生活常識裏的東西，帕特裏克手腳僵硬地從容器裏爬出來，緩慢又同手同腳地走到掛著衣服的架子前。托馬斯趁此機會從旁邊拉出特殊金屬製造的鎖鏈，然後打開了降溫開關。出於隱蔽的需求，地下研究室周圍布置了防探測的金屬和隔離機關，再加上這裏處於地下，幾乎沒有通風設備，因此大部分時間，這裏要比外麵的溫度高出一些。溫度還需要一些時間才能降低到托馬斯需要的程度。“我們……我們，”帕特裏克略顯艱難地組織著語言，他已經穿上了托馬斯的西裝長褲和襯衣，正手忙腳路地扣著扣子。但在看到托馬斯的動作後，他略顯急切地往托馬斯的方向走去。帕特裏克身高隻有185，托馬斯的褲子對他來說還是有一點點長，他左腳踩在褲腳上，雙手還在扣著襯衣的扣子，結果踉蹌著往地麵摔去。哪怕他接受了很多知識，擁有數不清的技能，但他還需要熟悉自己陌生的身體。托馬斯在他臉朝下撲倒在地之前揪住了他的衣領，微不可察地歎了口氣。重新站起來，帕特裏克沒有看到自己扣錯位置的紐扣，他依然看著托馬斯：“別的辦法，要找別的辦法。”昨天，在創建帕特裏克的認知時，托馬斯還沒有真正下定決心，因此帕特裏克以為他們還要找別的辦法來解決小醜的同化。“沒有時間了，”托馬斯承認自己遠不及布魯斯，他支撐不到第七天，“隻能這樣。”隨時可能失控的情況下，他不能去賭毫無希望的另外的辦法。“可是……”帕特裏克皺著眉，在他的認知中，托馬斯是值得相信，並且需要效忠的人，因此他不會在托馬斯麵前隱藏情緒，這讓此時的他顯得直白又單純。沒有時間留給他們猶豫，托馬斯轉身走到角落的架子前拿起那支裝著“毀滅日”病毒的試劑，將試劑插入實驗台旁儲物架上。特製的鎖鏈也拉到了金屬製成的實驗台下。再加上帕特裏克，一切已經準備就緒。毫無預兆的，托馬斯壓低身體衝到帕特裏克身前一拳打在他腹部。完全沒有防備的帕特裏克後退著撞在牆壁上。托馬斯的攻擊並沒有停下來，他的速度依然很快，攻擊也毫不留情。帕特裏克從一開始的反應不及到後來逐漸能做出防禦。溫度一點點降低，托馬斯的行動開始不明顯地慢下來。“蝙蝠俠他們會追過來，”托馬斯相信自己已經把他們引了過來，“你要把他們從這裏引走。”“我知道，”帕特裏克的四肢已經在對打中逐漸順暢，至少不會再發生自己把自己絆倒這種事情。“要隱瞞我的存在。”托馬斯將帕特裏克摔倒在地。“我知道。”帕特裏克順勢翻轉身體借力將托馬斯甩了出去。“布魯斯是我最重要的人，不需要刻意保護他，但……”“我知道！”帕特裏克沒有等托馬斯說完，他知道他該怎樣對待布魯斯·韋恩。當他的攻擊第一次落在托馬斯身上的時候，他們之間的對打終於停止。零下二十度，托馬斯的身體已經能感覺到僵硬：“來吧，我們沒有時間了。”溫度不僅會影響他，也會影響到正常的人體，帕特裏克也會感覺到冷，但他固執地站在原地，直到眼看著托馬斯躺到了那張冰涼的實驗台上。“你還會醒過來嗎？”帕特裏克撿起地麵上的鎖鏈，將鎖鏈先後鎖在那張沉重的金屬實驗台上，然後拿著另外的一段站在托馬斯身邊。“或許會，也或許不會。”低溫似乎克製了托馬斯腦海裏翻騰的惡念，他的大腦難得稍微安靜下來，“這取決於你。”“取決於布魯斯·韋恩。”帕特裏克反駁著托馬斯的話。哪怕沒有聽到托馬斯親口說過，但他被植入了這樣的指令——當蝙蝠俠遇到生命危險，當蝙蝠俠遇到真正的困難，當蝙蝠俠需要幫助，把托馬斯從沉睡裏喚醒。到那時候，托馬斯會親手為自己注射那種改造身體，毀滅神智的病毒。他的精神會和他腦中混亂的小醜意誌共同消亡，然後僅憑本能去和蝙蝠俠站在一起。“如果他自然死亡了呢？”帕特裏克將冰涼的鎖鏈扣在托馬斯毫無血色的蒼白手腕上，這是為了防止他被喚醒時已經被徹底同化，因此需要提前束縛。如果真是那樣，病毒就需要帕特裏克幫他注射。要是布魯斯……平穩活到了白發蒼蒼的時候。托馬斯的四肢開始僵硬：“那時候，你知道該怎麽殺死利爪。”他的人生不算太長，但也不算太短，雖然他真正獲得自由的時間僅僅持續了一個月左右，但已經沒什麽特別的遺憾。鎖鏈繼續扣在托馬斯的腳踝上，帕特裏克完成了一切，他回到托馬斯旁邊：“我以為……以為我們至少能一起待一整天。”今天是帕特裏克誕生的日子。托馬斯突然意識到，他們的生日是同一天。“生日快樂，帕特……裏克。”僵硬已經蔓延到神經和肌肉，托馬斯的表情定格在極其難以發現的微笑上。他的眼睛微閉，透過濃密的睫毛，似乎還能看到深海一般濃鬱的藍色。如果睜開眼時看到托馬斯的那一刻代表著快樂，帕特裏克想，他現在不快樂。一切已經沒有挽回的餘地，托馬斯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他們可能永遠也沒辦法再見，如果托馬斯能早些喚醒他的話，殺死小醜那種人渣，可以讓他來。低溫將帕特裏克的身體凍得發紫，他的眼眶通紅，轉身走到研究室門口徹底將這裏封閉時，隔著降下的機關，他眼睛都不敢眨地看著裏麵。密集的腳步聲從通道四麵八方響起。那些遲到的家夥終於追過來了。第70章 需要什麽原因呢？托馬斯不想被他們看到, 帕特裏克聽著那些輕巧的腳步聲，有些難過地想，要是他們早點過來, 說不定……他們能一起說服托馬斯，讓他多留下一會兒呢？永遠沉睡，或者舍棄理智變成怪物醒過來, 無論是哪一個, 都代表帕特裏克要永遠和托馬斯分別。他隻是剛剛誕生。就麵臨了與最重要的人的永別。最後看了一眼完全關閉的機關，揉了揉自己通紅的眼眶, 緊接著帕特裏克毫不猶豫地一頭衝進了黑暗裏。他還記得托馬斯的要求, 要把蝙蝠俠他們從這裏引出去。托馬斯不想讓哥哥發現他的現狀, 不想惹家人傷心，奔跑中, 帕特裏克擦了擦自己的眼角, 他會好好保守秘密, 保守托馬斯想隱瞞的一切。完全隱蔽起來的研究室逐漸被拋在身後，毫無異常地成為了整個迷宮中毫不起眼的一堵牆，那個低溫的房間裏，托馬斯被鎖鏈禁錮著躺在冰涼的實驗台上。他的心跳停滯, 思維凍結，靈魂也在極端低溫裏陷入沉睡。沒有人知道他的人生曾在研究室裏度過了多久，也沒有人知道他的人生將會在實驗台上持續多久。迷宮中岔路很多，帕特裏克知道這裏的整個布局, 他躲避著周圍的腳步聲和追蹤過來的人。像是沒有燈光的地下隧道這種視覺被無限壓低，其餘感官被無限放大的環境, 任何一點響動都將無比明顯，對於夜翼、羅賓和紅頭罩來說尤其如此。在聽到隱約腳步聲的那一刻, 他們立刻從不同方向往聲音傳來的地方追。帕特裏克現在還在身體的適應階段，雖然托馬斯的幫助讓他更快地掌控了自己的身體，但與訓練有素的追蹤者來比，他還是需要更熟悉自己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