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在畫麵剛剛轉入後巷的那一刻，玻璃碎裂的聲音打破了沉寂。看不清麵容的男人毫無防備地闖入畫麵，他直直地從半空跌落，沒有做出任何措施來應對自己的墜落。紅頭罩可不是超人，沒辦法瞬間衝過去接住一個墜樓的家夥。他們隻能看著托馬斯像預設中那樣跌下來，看著墜地的瞬間迸裂的鮮血和他映照著天空的灰沉沉的眼睛。沒有死亡，沒有昏迷，但墜樓後他就那樣一動不動地躺在地麵上，鮮血從他身下蔓延，衣服被玻璃割破，身上到處是流著血的傷痕。恐懼毒氣在不同的人身上會呈現出不同的效果。有的人恐懼的是鬼怪或者蟲蛇，有的人恐懼的是他人的言語或者特定人的否定，他們有的會展現強攻擊性，有的會因為恐懼一蹶不振，喪失抵抗以及生存的意誌。小托馬斯顯然是第二個。他們不知道他會在恐懼中看到什麽，但能摧毀他的意誌，讓他放棄抵抗選擇死亡，那一定很痛苦。紅頭罩翻找出了解毒劑，拿著注射器蹲在托馬斯身前，他們能更清楚地看到他的眼神，看到他眼神裏的抗拒和悲哀。然後很快，痛苦變成了真正的恐懼。在注射器紮入托馬斯的身體之前，毫無反應的他直接翻身往前方撲去，嘴裏清楚喊著“躲開”。看來是他在恐懼毒氣影響下看到某個人遇到危險。不知不覺間，布魯斯緊握的雙拳已經開始出血。已經喪失活著的意誌，卻在那時候還恐懼著另一個人的安危。直到紅頭罩跟上去將注射器紮入他脖頸，解毒劑徹底注入他身體，恐懼毒氣的影響才消退了下去。[現在告訴我，稻草人和雙麵人在哪。]紅頭罩戴著黑色戰術手套的手抓著托馬斯被玻璃割破的衣服讓他站起來，在他鬆手時，托馬斯的襯衣徹底散開。交錯的傷疤爬滿他的胸膛，除了心髒處有片幹淨的皮膚外，他已經稱得上傷痕累累。右胸前明顯的刺傷，從脖頸蔓延到下腹部的幾道甲刃割痕，留下撕裂痕跡的腹部……其餘的都愈合成淺色的白色疤痕，剩下的這些也都結成了疤。布魯斯曾在醫院旁觀過托馬斯給傷口換藥，那時候托馬斯的身上隻有腰部存在舊傷。剩下的這些，全都是後來的新傷。視頻中，托馬斯強裝著鎮定，他將身體的重量壓在一條腿上，若無其事地反問紅頭罩說了什麽。視頻已經播到了盡頭，接下來就是“毀滅日”從天而降。“重傷，腿部骨折，再加上精神壓迫下聽力受損。”這樣的身體狀況下，阿福就像托馬斯一樣隻能想出一條能站在布魯斯身邊的辦法，“他已經無路可走了。”除非能放下擔心，讓蝙蝠俠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跟一個強大的外星怪物戰鬥。顯然，他做不到。布魯斯不知道他的弟弟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究竟做了多少，但毀滅日到處破壞時，陰沉的天氣下，他記得利爪穿過廢墟和沙礫出現在他眼前時他有多驚喜。如果他的驚喜需要托馬斯付出血肉……當超人讓他轉告謝意時，他就該想到托馬斯的身體已經變得不正常，但他被那把破碎的未知金屬鍛造的刀轉移了注意。第二段視頻涉及太多，它已經被傑森砍到隻剩下一段。畫麵開始時是正在瞄準的槍口，從視頻中沒辦法準確看出瞄準的是誰，但不管怎麽說，都是蝙蝠俠、夜翼和羅賓裏的一個。他們愣了愣，一定要說的話，這不算意外。意外的是突然出現在視頻中的那把熟悉的短劍，以及熟悉的聲音——放下槍，或者死。“第一次見麵是在某家餐廳後巷，”傑森在視頻播放期間解釋著，好讓他們不至於看不懂接下來的發展，“我看到他靠在牆上扶著胸口。”餐廳後巷。這個地點喚醒了布魯斯的某段記憶。他還沒來得及回憶更多，突然聽到視頻中隱約的悶哼。紅頭罩向後肘擊，脫離了托馬斯的威脅。而托馬斯的嘴角很快有鮮血流出，胸前的衣服似乎也浸濕了一片。布魯斯記得那是哪天，也記得前一天自己就是在某家餐廳外和托馬斯分別，那時候他聞到了從托馬斯身上隱約傳來的血腥味……他的兄弟一直都傷得很重。林肯·馬奇所有蒼白的麵色都是真的，帶著重傷時看到他的驚喜和開心也是真的。會出現在他身邊是真的，對他清晰可見，無法隱藏的保護欲也是真的。如果小托馬斯沒有發現過他的真實身份，他可以擺脫貓頭鷹法庭，真正成為林肯·馬奇，真正成為市長，真正獲得自己和他應該有的一切。而不是像現在這樣……需要從痛苦中尋找快樂。“如果不是非必要，他一定不會主動離開的。”提姆看向布魯斯。從視頻中他們能十分清楚地看到托馬斯對布魯斯的濃烈感情，能看到他絕對比任何人都在意他的家人。“知道這點又能怎麽樣呢？”達米安站在旁邊，語氣都隨著心情變差。“他沒辦法控製自己的行為了，”布魯斯還記得自己之前的推測，托馬斯的思想和行為開始分裂，“找到原因就能知道他為什麽要走。”“會是因為利爪的轉化嗎？”迪克提出目前最可能的推測。“不可能。”阿福不記得研究有表明轉化會影響心理，“布魯斯老爺，我們是否該啟動關於利爪的更多研究。”布魯斯知道阿福在說什麽，他同樣在思考這個問題——利爪的逆轉化。把小托馬斯找回來，然後讓他重新恢複原本的身體，這會很難，但他得試試看。“實驗室會重啟，”布魯斯重新開始思考能影響到托馬斯行為的事。芭芭拉一直重複看著莊園外的那段監控，她放大著所有微小的角落，想要找到額外的線索。沉思中的幾人聽到了她驚訝的抽氣聲。“是我看太多所以眼花了嗎？”芭芭拉慌忙把進度條拉回來，然後放大了托馬斯的眼睛。電光閃爍間，他們看到托馬斯瞳孔裏有濃綠色逐漸消退。綠色，最近發生的可能和托馬斯有關的事情。“小醜。”他們異口同聲說道。托馬斯的事情或許會跟小醜的死有關。傑森放在被拆卸到七零八落的頭罩上的手在驚怒下用力，裂縫很快遍布紅色頭罩的表麵。“小醜女在阿卡姆裏遇襲可能就和小醜的死有關，”提姆記得那是小醜死後的第二天，“托馬斯可能發現了自己身上的問題，但他找不到原因，於是去找了可能知道些消息的哈莉·奎茵。”“現在她的情況似乎不太好，目前正在警局的監管下，我們可以先去探探消息。”芭芭拉偶爾能從自己的父親那裏聽到些不需要保密的信息。-第二天一大早，哥譚警局錄取的新警員就要過來報道。分到總局的隻有一個人——帕特裏克·林奇。“這次總局不是不招人嗎？”手裏揣著一份辣熱狗，棕色頭發，臉頰上長著些雀斑的詹妮弗湊在負責這次考察錄取的上司身邊。因為係統崩潰多錄取了一個人，發布公告之後才發現。而帕特裏克·林奇是所有錄取的人中成績最優秀的，於是就分到了總局。但這種話是不能說出來的，他隻好把詹妮弗推開：“上班時間馬上到，別在辦公室裏吃早餐。”-帕特裏克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徹底隱瞞蹤跡，又花了半個晚上的時間穿越半個哥譚找到了托馬斯為他安排的住址。直到太陽升起的時候，帕特裏克第一次躺在床上，還沒來得及體會有多舒適，結果托馬斯緊急為他安排的人設信息突然出現在他腦海裏。哥譚警局新入職警員。入職時間就在四十分鍾後。直挺挺地從床上跳下來，帕特裏克翻來覆去最後從郵箱裏找到了入職信，然後迎著太陽一路往警局的方向狂奔而去。第72章 他有多向往踩著最後一分鍾氣喘籲籲地衝進哥譚警局總局大樓, 帕特裏克彎腰左手扶著膝蓋，右手舉著入職信。“我……我來報道。”他的身體並沒有真正像利爪那樣突破極限，肌肉也還沒有經過充分鍛煉, 潛力還需要持續開發。一晚上的奔波已經足夠累，況且完全沒有休息又趕到警局。有新人入職不是什麽秘密，況且有新同事一起分擔工作也是好事, 因此當帕特裏克·林奇衝進來後,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他身上。戈登恰巧在這時候走了進來。“是帕特裏克·林奇？”他也知道這次的新人入職，警局現在正是忙碌的時候, 雖然過程有點問題, 但有新人過來也不錯。“是的, ”帕特裏克挺直腰背，擦了擦頭上的汗之後用自己相當清澈的綠色眼睛看向戈登, “希望我沒有遲到。”遲到是不禮貌的事情, 他腦子裏的知識這樣告訴他。戈登原本並不放在心上, 這些年有太多新人入職，直到看到林奇的表情。眼睛是心靈的窗戶，一句話能從幾百年前流傳到現在總是有原因的，戈登相信即使不是百分百, 但一個人的眼神總能透露出他的一部分心情。林奇的眼神很單純，但他能看得出單純掩蓋下充斥的迷茫。一個迷茫的年輕人，第一次見麵，戈登就發現了這點。“為什麽選擇成為警察。”戈登沉默了幾秒鍾, 問出了一個從沒問過任何同事的問題。“為了……”帕特裏克答不上來，要是他圓滑而世故, 他該知道這個問題有很多合格的答案，但他不是。他甚至還沒有學會撒謊。於是帕特裏克認真思考著。把他安排到哥譚警局工作, 帕特裏克相信托馬斯一定有特別的用意。但他還不知道那個用意是什麽。“為了對我而言最重要的人，”不提起的時候還好一些，但提起托馬斯的那一刻，難言的酸澀和悲傷立刻充斥著帕特裏克的心髒，他的眼睛裏瞬間泛起淚意，聲音都帶著難以察覺的哽咽。他被托馬斯喚醒還不足二十四小時。托馬斯將那麽重要的事情交給他，幫他熟悉了身體，還祝他生日快樂，但他還沒來得及告訴托馬斯自己睜開眼看到他的時候有多開心。以後恐怕也沒有機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