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反應迅速地往後倒退了幾步,隱入樹蔭中,然後對著躺在地上瀕死的傷員做了個鬼臉,身形開始慢慢消散。“別走……”就在這時,耳朵終於開始正常運作,原研二聽到了自己沙啞難聽的聲音,以及自遠而近的呼喊:“原隊長”“原隊長在我這裏,對,還活著,但受了重傷,流了很多血。請盡快安排救護人員!應該是被爆炸波掀飛後,得到了障礙物和樹木的緩衝。對對,請盡快安排……”在一片嘈雜中,他最後一絲神誌也被黑暗侵蝕。等原研二再度醒來的時候,已經被裹成木乃伊躺在醫院的病房裏了。邊上是幼馴染黑到發青的麵孔。*“什麽從世界抽離、穿梭虛無?在這種時候,就別用這種文藝的詞了吧?”“簡單來說,就是瞬移啊瞬移!那個少年在爆炸瞬間帶著我瞬間移動到了公寓外的空地。”“在炸|彈引爆的瞬間,帶著你瞬移?”波本瞪圓了眼睛,一字一句地重複,確定自己沒有產生幻聽。“嗯,後來我在醫院醒來的時候腦子有點不清楚,加上小陣平對我當時的行為非常生氣,不肯理我……”原研二光想起當時的場景,都覺得牙酸,然後眼角瞥見自家幼馴染的臉色越來越難看,立刻熟練地雙手合十,第一百次誠懇道歉:“抱歉抱歉,小陣平,我知道錯了,是我不對,我以後拆彈一定會穿防護服的!請你務必消氣!而且這個也不是現在的重點啊……”鬆田陣平撇開頭:“……你繼續。”“發生了那樣的事故,現場傷亡慘重。我在出院之後,立刻要配合調查,做各種各樣的報告,總之忙了一陣。忙完那一陣之後再去想當時的情景,記憶很不真切,上麵安排的心理谘詢師說我可能是創傷應激反應造成了大腦記憶紊亂,所以我就沒有再提了……唔……直到前幾天遇到了那個少年,我又仔細回想了當時的情景,才確認這件事是真實發生過的。”聽到這裏,鬆田陣平有些焦躁地摸出一個打火機,把一直叼在嘴邊的煙點燃,深吸了一口,才問:“這些事,為什麽你之前都沒跟我說過?”“因為說出來一定會被小陣平恥笑的!可憐的研二醬也想保留一點自己的尊嚴啊……”原研二語氣幽怨,“當時那個小孩應該隻有十二三歲,但是拎我跟拎一隻小雞仔一樣,咻地一下飛到了建築外麵的空地上,然後丟下我就跑了。”“……”一臉看傻子表情的沉默不語的鬆田陣平。“……”摩挲著手中工具沉默不語的波本。說完整個荒誕故事之後沒得到任何回應的原研二,垮下了一張臉:“……我就說你們不會信的吧!”“總之,研二,謝謝你分享這個故事。”金發青年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敷衍,“我會作為參考的。”你這個反應,分明完全沒信啊!原研二無奈地歎了口氣。但在波本不曾表露的內心深處,卻有著一種奇怪的預感:原研二說的這些完全違背了常理和常識的事情,或許是真的。他想起自己在打聽利寇酒,也是組織神子的傳聞時,以及相處期間觀察以收集對方無意間透露的信息時,一直有種莫名的違和感。現在想來,這種違和感應該源自於:如果沒有特殊的原因,作風謹慎的組織又怎麽會讓一個年齡這麽小的孩子成為核心高層呢……不用說冠以神子這種明顯帶有宗/教色彩的頭銜他內心百轉千回,但到底沒把猜測說出口,而是往前翻了翻舊賬:“原,我還是更想知道你在作業現場沒穿防護服的心路曆程,不如你展開聊聊?”“哈?”原研二趴在鬆田陣平肩頭,在自家幼馴染的視覺盲區又是使眼色,又是乞求狀,滿臉寫著:你不要害我啊。“總之,你們倆都小心點吧,我可不想一覺醒來從新聞裏聽到好友殉職的消息。”“喂,這話應該由我們對你和景旦那說才對啊。”第 16 章就在波本的調查獲得了重要突破的同時,風見裕也那邊也有了新的進展。電話那頭的聲音帶著克製後的興奮:“降穀先生,搜查科那邊報告,在郊區發現了一輛廢棄車輛和一具無名男屍,經過dna比對,確認是阪田侑一司機高島真輝,經過法醫的初步檢驗,基本可以確認是死於利刃割喉,手法幹脆利落,應該是這方麵的專業人士。”專業人士?聽上去像是組織的人……波本支著下巴,問道:“阪田侑一失蹤的那個兒子還是沒有找到嗎?”“車內有高島真輝跟高島涼入籍之前叫阪田涼兩個人的指紋和生活痕跡,應該是一起在車裏住了幾天,周圍村莊的目擊者也表示曾經有一對父子模樣的人在這裏紮營,但在屍體被發現的時候,現場沒有發現其他人,周圍也沒有找到他的蹤跡。”風見裕也回答得十分詳盡,足見做了大量的工作。“辛苦你了,風見,”波本認真誇了一句,繼續問道,“車裏和高島真輝身上有沒有什麽值得注意的信息?”“屍體被發現的時候,手裏拽著一小塊碎紙片,應該是來自於某份重要文件,很有可能就是阪田太太提到的那一份。”說到這裏,風見裕也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但關鍵部分都被撕走了,剩下的部分很小,破損嚴重,組裏的人都輪流看過了,沒看出有什麽重要信息。”也就是說線索又斷了?“發給我看看。”於是波本收到了一封帶著照片的郵件。隻見這張碎紙片不過雞蛋大小,盡管被人努力攤平修複,還是布滿了折痕和血漬,邊緣參差不齊,顯然是從什麽地方強行撕下來的。上麵的字跡因為鮮血的浸染和時間的侵蝕,已經變得模糊不清,放大到極限隻能依稀看到一些斷斷續續的筆畫和墨跡。他反反複複看了又看,仔細辨認後,也隻能隱約瞧出一個字的輪廓:咒……什麽?什麽樣的重要資料會跟這個字相關?波本困惑地皺起了眉頭,若有所思。*今天是難得的大晴天,天空很藍,往遠處延展的顏色像極了每天都能在鏡子裏看到的那雙蒼天之瞳。五條悟趴在露台欄杆上看了半天,跑下樓興致勃勃地宣布:“辜負這麽好的天氣簡直是一種犯罪,所以~我們出去野餐吧!”顯然,野餐也是他心心念念想要體驗的“多人活動”之一。“好啊,我去準備一些吃的。”扮演“男媽媽”十分投入的蘇格蘭,對小朋友的提議舉雙手讚成。然後輕車熟路地圍上圍裙,在廚房中忙碌起來,製作起飯團、壽司、玉子燒,還細心地打包了甜品和新鮮水果,準備讓幼馴染和五條悟在野餐時享用。“綠川,我要吃草莓大福!”五條悟圍著他打轉,並提出新的要求,完全不知道得寸進尺四個字怎麽寫。“可以哦~昨天做好的還有一些。”黑發青年好脾氣地回答,回頭視線對上他臉上的墨鏡,猶豫了一下,還是溫聲詢問,“今天眼睛也不舒服嗎?”“嗯,對啦。”白發少年歎了口氣。一大早,渣男“六眼”又在對“柔弱無助又可憐”的腦子霸王硬上弓,上演虐戀情深。他對“六眼”這種類似於進化的變化也十分棘手,除了換一副顏值更高的新款墨鏡撫慰自己受創的心靈,簡直毫無辦法。然後他在對方關愛的目光中倒退了一步,搶在他開口之前拒絕:“總之,不去醫院!不看醫生!這些也解決不了我的問題啦。”他甚至還沒來得及說出口……蘇格蘭無奈。“大人不是諱病忌醫吧?”“完全沒有!”五條悟站在廚房門口看了一會兒,轉回客廳玩了一會兒遊戲。但隔著墨鏡看屏幕終究算不上舒服,加上一個人玩也很沒趣,很快他就往地板上一躺,開始擺爛。“嘖,超無聊的……”這樣的日常,悠閑得讓人幾乎要忘記這是在犯罪組織中的某一天。就在這時,一個意料之外的電話打了過來。“誒?真的假的?你沒事吧?你等著,我這就過來……”五條悟掛了通訊之後就急匆匆往外走,臉上是少見的凝重神色。蘇格蘭聽到動靜,從廚房探出頭來:“大人?”五條悟一邊換鞋,一邊氣勢洶洶地表示:“到嘴的甜品被壞人綁票了,我這就親自去把它救回來。”他話中的內容離譜到讓人無言以對,臉上卻一本正經,看不出任何開玩笑的痕跡。“……需要我陪你去嗎?”少年揮了揮手,斷然拒絕:“不用啦,你忙你的,我可是超期待野餐便當的。” 說著,他的視線在客廳內掃了一圈,最終定格在了波本身上。金發青年正窩在沙發上“玩”電腦,看起來一副悠閑自在。心底的小惡魔從某個角落鑽了出來:既然大家都有事情要忙,怎麽能放任波本一個人快活。他勾起嘴角,帶著滿滿的惡意表示:“讓安室開車送我去好了。”“哈?”身兼多職、事務纏身,忙得頭昏目眩的波本,根本沒有聽到他們之前的對話,聞言隻是一臉茫然地抬頭望過去,發出了短促的疑問詞。“沒錯,就是你。”少年微微揚起下巴,肯定地點了點頭,“你會開車吧?快起來幹活啦!送我去個地方。”懂了,當司機。確實是身為屬下無法逃脫的命運,這點看看伏特加就知道了。“這就來,大人。”金發青年認命地站起來,擠出一個燦爛到閃閃發光的招牌笑容,送五條悟去“英雄救美”。*他們這次的目的地是新宿著名的私立醫院杉山醫院。還未真正踏入急救室外的走廊,六眼就精準鎖定在了門口那位溫婉的長發女子身上,看到她明顯沒有缺胳膊斷腿之後,暗自鬆了一口氣。“悟君。”女子也發現了他的到來,站起身輕聲呼喚。原本不緊不慢地跟在五條悟身後的金發青年,在看清女子麵容之後,愣了一下,不由自主地慢下了腳步。那熟悉的輪廓、溫婉的氣質,像一道閃電劃過,喚起了深埋在記憶深處的某道倩影。愛蓮娜……醫生?而白發少年則快步走到她身邊,將墨鏡往上推了推,露出一雙璀璨藍眸,再度將她從上到下、從內到外仔細掃描了一番。在確認沒有任何問題之後,才開口詢問:“明美姐,你也太不小心了吧?還好沒什麽事。通知誌保了嗎?”“不用了不用了,我完全沒事,一點擦傷都沒有。也拜托悟君,千萬不要把這件事告訴誌保。”宮野明美連連擺手。轉而憂心忡忡地望著急救室的方向,“倒是被我撞到的那個人……似乎傷得不輕。”然後她想起什麽般輕“啊”了一聲,拿起放在一邊的甜品盒,雙手遞上:“對不起啊,悟君。我本來想給你送些甜品過去的,沒想到會出這種意外,反而讓你自己跑來拿了。”聲音裏是滿滿的歉意。“這個也不是很重要啦~”話雖如此,少年的手誠實地接過了甜品盒,聲音也輕快起來。他在七年前那件事之後就被組織放養至今,對於三餐的概念停留在外賣和外帶上,宮野家的家常便飯對他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最近亂七八糟的事情有點多,他也有段時間沒吃到宮野明美的手藝了,內心還真有點想念。“是我最近剛剛學會做的水果塔哦,希望你能喜歡。”甜品袋子被包裝得如同精美的禮品,五條悟好奇地打開袋口往裏麵看了看,留給對方一個毛茸茸的白色發頂,看上去十分蓬鬆乖巧。宮野明美忍不住伸出手,輕輕地揉了揉那頭細軟的白毛,然後很快驚覺地收回了手,捂住臉連連道歉:“啊啊,抱歉悟君,無意冒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