奏折裏說,林則徐已經去現場看過,憑著自己多年斷案經驗和查勘李道台屍體,他覺得李道台之死不像是單純拉痢疾瀉肚子死的!


    但仵作也檢驗了屍體,卻又找不到別的死因。


    第二道奏折是山東巡撫陳慶偕奏來的,也是說的李夢祥病死德州的事情。


    拉痢疾拉死了?


    真他媽奇了怪了,雖然民間有俗話說“好漢扛不住三泡屎”,但也不至於幾個小時就拉死吧?


    這要擱在後世,一個屍檢就全明白了,可是現在不行,沒有技術,沒有儀器,全憑經驗辦案。


    伊寧雖然沒有破過案,但他看的這方麵的書籍、影視劇可不少,他會聯想。


    死的是一個四品糧道,又是現在全國各地在查糧倉虧空的風口浪尖上,是不是太巧了點?想不讓人聯想都難呀!


    思考再三,他給林則徐批示,


    “林愛卿不必著急來京,就地將李夢祥暴斃案查清以後來赴任即可!


    另,請查清李道台去往德州所謂何事,與當地官員有何瓜葛,當地倉儲有無虧空?”


    林則徐接到皇上的批複,看後不僅讚歎,當今聖上一句話切中要害,自己也是這麽想的。


    有了聖旨,這件事就是他的事了,林則徐為官一生,斷過的案子不計其數。


    他先不動聲色,吩咐人暗暗的把李道台的幾個隨從全部分頭控製起來。


    然後讓他們把李道台來到德州以後每時每刻所有的衣食住行言談舉止全部寫出來。


    而且是要寫三遍,不會寫字的就說,但最少也要說三遍以上。


    這樣做的原因就是,人們剛剛經曆過的事情,就是寫一萬遍,也是一個樣,但如果是謊言,很可能就會在細微處有不同,這就是林大人想要的結果。


    拿到這些人的供詞以後,林大人從裏麵發現了一些端倪,李道台曾經非常煩悶,而且也抱怨過幾句,意思是德州府台邢國棟這人膽大包天。


    至於怎麽個膽大包天,他卻沒有說。


    林則徐心裏有了盤算,李夢祥之死可能和邢國棟有關。


    他悄悄的吩咐人打聽,知府衙門裏麵誰最得邢大人的賞識,誰是邢大人的心腹。


    很快就打聽出來了,邢大人的兩個仆人邢福和邢祿最受大人喜愛,他們倆和邢大人基本形影不離!


    林大人暗地裏把邢福和邢祿控製起來分開審問。


    “說,你們知府大人這一天都幹了什麽?”


    起初兩個人說的都一樣,隻是說到給李道台上茶的時候出了岔子。


    邢福說李道台來了以後,除了上茶其他什麽都沒有喝過。


    而邢祿卻說,最後看見邢福又給李道台上過一回湯,還聽他家老爺說,這湯是他們家夫人做的。


    林大人又問邢福,


    “到底給李道台喝過什麽?”


    邢福不承認,


    “大人,真的沒有給李道台喝過其他的,小的不敢撒謊!”


    林大人一拍桌案,


    “大膽邢福,本大人已經審問明白,最後是你用托盤給李道台送上去一盅夫人做的綠顏色的湯,再不說實話,大刑伺候!”


    邢福跟著邢國棟多年了,自家老爺審案子他是看了無數次的,犯人們被折騰的死去活來最終也是免不了招供畫押。


    一聽林大人連顏色都說了出來,知道再也隱瞞不過去了,隻好說道,


    “大人,小的願招!”


    “快講,免得受皮肉之苦!”


    邢福說道,


    “是我給李大人上了飲品,綠色的,我也不知道那是什麽,隻是聽我家大人說是夫人親自做的!”


    林大人看他眼神閃爍,知道他在說謊,“啪”的一拍桌案,


    “大膽邢福,在本大人麵前還敢撒謊,來人,大刑侍候!”


    旁邊有人就把拶子往地上嘩啦一扔,邢福當時就嚇尿了!


    他在公堂上可是看了不知道多少人被拶的頭頂上走了三魂,腳底下溜走了七魄,任憑你多麽堅強的漢子,也會被拶的胡說八道。


    他頭上豆大的汗珠子劈裏啪啦往下掉,與其受了罪再說,還不如老實交代呢!


    “大人,我說,我全說!”


    伊寧又接到了林則徐的奏折,裏麵說,李道台暴斃案已經告破,是德州知府邢國棟為了滅口殺害了李道台。


    滅口的原因就是德州府庫幾年來一共虧空了二十來萬兩銀子的糧食。


    殺害李道台的毒藥是秋水仙堿加上一味烈性毒藥,所以死亡原因非常像是拉肚子而亡。


    奏折上把整個案子的來龍去脈講的一清二楚,證人證詞清清楚楚,鐵案如山,證據確鑿。


    最後,林則徐寫到,有重要事情當麵向皇上奏報。


    伊寧批示,


    “林閣老又為朝廷立一大功,案情已明,不必在德州耽擱,把所有人犯帶上,趕緊來京,地方上的事由陳慶偕負責。”


    接到聖旨,林則徐帶上人犯一起往京城出發。


    一路上,右宗棠長籲短歎,愁眉不展,原因無他,自己的表親邢國棟成了階下囚,就跟在隊伍裏。


    林則徐看他如此模樣,說道,


    “你不必糾結,邢國棟觸犯國法,是他的事,與你無幹,就是在路上對他有所照應也是人之常情,我不會怪你的!”


    右宗棠非常感激林大人能如此體貼,


    “謝老大人體諒!”


    也幸虧有右宗棠這層關係,邢國棟還真的少受了好多罪!


    不過,右宗棠也知道,不能太過分,畢竟邢國棟罪大惡極,死罪是跑不了的,自己隻能是聊表寸心而已。


    還是那句話,天作孽,猶可違,自作孽不可活!


    星夜兼程,四天後來到了京城。


    伊寧正和杜壽田在說事情,聽說林則徐來了,急忙吩咐,


    “快請林大人和右宗棠來鹹福宮見駕!”


    杜壽田起身告辭,伊寧擺手道,


    “老師別走,咱們一起見見他們!”


    右宗棠心裏像打鼓一樣,林大人不必說,自己無官無職也跟著林大人一起覲見麽?


    懷著忐忑的心情,右宗棠跟著林則徐來到了鹹福宮。


    二人進來後跪倒磕頭,伊寧早已經從座位上飛奔過來,雙手攙扶起林則徐。


    “元撫大人,一路辛苦,想死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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