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句話,就把中原中也的火力全部轉移到太宰治身上了。於是他說出了“太宰治的性命隻能由他來取”的豪言壯誌,但實際上到現在他都沒有真的動手過。跟現在比比,那時候的太宰治居然還有點活人的感覺。身為下屬兼護衛的中原中也,偶爾也會在太宰治沉默的時候,察覺到那點不經意間透露出來的對死亡的期待、看見他時的失望、又或者是對某個不知名存在的憧憬。在那時,中原中也就發覺似乎有一層數不清道不明的壁壘橫隔在太宰治和他、和這個世界中間,但他並不明白這層壁壘為何產生,又為何堅固到那種程度。明明太宰治之前在港口mafia的經曆,在他麵前是如此清晰,清晰到像是一條捋順的直線,暢通無阻地到達那滿是利益糾葛的未來。然後就是這樣過去了很久,中原中也不知不覺間被太宰治壓榨到了社畜的樣子,同時也覺得這個捉摸不透的家夥似乎還挺可憐的。[都有了這麽多東西,居然還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在中原中也眼中,太宰治已經稱得上是成功,身為港口mafia現任的首領,他有權有錢,就算是想要其他方麵的東西,隻要他表現出一點意思,也總會有人給他送上來。可偏偏太宰治就是要過著那種苦行僧一樣的生活,不分晝夜地待在辦公室裏不知道在幹些什麽,飯不吃,覺不睡,第一次看他本來就瘦得離譜了,現在看著更是和骷髏架子一樣,也就那張臉加上那身衣服有點唬人的作用。這麽努力是為了什麽?等他猝死以後把港口mafia拱手讓人?聽起來都像個笑話。雖然中原中也並不是很在意這個被迫接手的工作,但他身處現在幹部的位置,總是免不了要操心一下老板猝死的慘劇是不是會發生。[......總不會是缺愛吧?]中原中也腦袋一抽,稍稍將這個詞和太宰治聯係,就瞬間雞皮疙瘩布滿全身。畢竟太宰治在他心裏算不上正常人,甚至可能算是感情缺失的工作機器,隻要聯係起他和愛情、友情、親情這種鮮活的情感,都有種毛骨悚然、無法言說的荒謬感。[不,絕對不可能。]中原中也煩躁地抓了一把頭發,切斷這個想法,直接把毛巾往旁邊一丟,再把津島修治送去客房鎖好門,並用重力挪動了一些家具將門堵上。果然還是眼不見為淨比較好。“完全黑暗的平行世界啊。”被關在裏麵的津島修治往前走幾步轉身,一仰頭往下倒,正好躺在了蓬鬆的床上。不知道為什麽拚命工作的太宰治,不知道為什麽為太宰治拚命工作的中原中也。沒一個過得多開心。“原來那樣選擇的我,會經曆和現在差不多的日子嗎?那其他人呢?”津島修治不知出於什麽心理,見證過太宰治的世界線後,他也在心裏開始揣測其他人的未來。[中也......原來是實驗體吧,大概率就是被其他人利用。][織田作......原來是殺手來著,不過他那個呆樣子的殺手,總感覺會被雇主反咬一口。][晶子姐......是戰場上撿回來的吧,她那個異能力也脫不了被其他人盯上的命運。][亂步......如果有父母的庇護大概能好好成長,但是沒人理解他的時候大概會孤獨到發瘋。]......明明手中掌握著幾張不受控製的王牌,但又被爛牌淹沒的最開始啊。似乎他們因為這些總是脫離不了一個最壞的結局。他有點理解太宰治這種急迫地抓住一切的行為了隻有自己擁有了權利,才能將其他事情都控製在手中。對於他們這種人而言,切切實實掌握的東西總是比虛無縹緲的感情來得實際。“......”[這麽看來,比起他來說,我還真的是個幸運的異類。]津島修治放任自己沉浸在那個“家”中,放任自己的情感被看破,開始一點點將信任交付給其他人。有了一個足夠好的開始,一些足夠好的家人,一個足夠好的過程,他開始期待一個足夠完美的結果作為一個幸福的普通人毫無遺憾地自然死亡。這大概是每個太宰治最開始不屑一顧,最後又拚命追尋的東西。但就是出了這些不受控製的因素,極力地破壞著他想要維持的生活。所以,即使利用這個世界的其他人也無所謂,他一定要完好無損地回去,然後把那些因素敲碎。津島修治一點一點在腦海裏摳挖著這個世界隱藏的真相,直到生物鍾讓他大腦混沌、睡意彌漫。............艾爾海森在武裝偵探社附近租了個房子。生活在武裝偵探社附近大概是最危險也最安全的事情有正義感滿滿的社員會保護你,但也會隨機掉落幾個港口mafia與社員交戰。織田作之助偶爾去咖啡店吃飯的時候,都會被那裏的老板圍觀,也會遇見熟悉的武裝偵探社探員。他大約也和那些人熟悉了起來,看見威風凜凜的江戶川大人、凶神惡煞的芥川龍之介、老實板正的國木田獨步都能打個招呼。甚至遇見他的同位體【織田作之助】時,他還發現【織田作之助】似乎在經曆他前一個階段的煩惱,友好地給出建議並進行一番愉悅的交談。他並不是不著急津島修治的下落,隻是已經有更專業的人來負責,身邊的家長安靜不動,於是空閑下來時,便隻會坐在那裏抱著稿紙胡思亂想。然後,就被潛伏在附近的港口mafia情報人員報告給太宰治了。一個年輕版的織田作之助,並且手上還抱著個寫了一半的文章。太宰治瞬間就聯想到了津島修治,也猜想到那個織田作之助大概是來找人的。“......”很煩。他很想過去看。太宰治從[書]裏看了那麽多次的帶給他方向的摯友,卻小心翼翼地不敢接觸,生怕自己毀掉了一切。他大概太在乎那點幻想中的幸福了,給自己的心硬生生全換成玻璃片。隻是這玻璃的一麵隻對著自己的摯友,於是也沒人看得出來他實際上隻是個害怕失去的膽小鬼。[可這是平行世界的織田作之助......去看一下也沒關係吧?]太宰治捏著文件猶豫半晌,還是做出了這個能讓中原中也邊生氣邊收拾爛攤子的決定。畢竟這個機會千載難逢。年輕版織田作之助加可能寫好的織田作之助的文章,完全讓太宰治無法抗拒。[嗯......作為普通人,換身常見的衣服?]太宰治換下了那身萬年不變的黑色大衣和紅圍巾,穿上淺咖啡色的風衣,看起來真像是那些世界裏廢物的自己。[但我不會像他們一樣。]照例唾棄了一番平行世界的自己,太宰治就讓屬下開車把自己送過去。一出來時,陽光對他來說竟然格外刺眼。太宰治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看向這些對他來說格外陌生又格外熟悉的街道,躊躇地往前走了幾步。順著他的視線看去,織田作之助正坐在咖啡廳的玻璃窗旁,專注地看著手中的紙頁。“呼......”太宰治緊張了。第57章 “......你好。”那是一聲聽起來有點幹澀的問好,就好像聲音的主人已經很久沒有和其他人說過話了一樣。織田作之助抬頭看去,看見了一個穿著咖啡色風衣的高瘦男人。[阿治?]那熟悉的麵容令他有些怔愣,但他很快反應過來,明白這應當是津島修治的同位體。“你好,可以坐在這裏嗎?”第一句話說出口以後,太宰治接下來的話就順利了不少。“嗯......”織田作之助猶豫了一會兒,但還是點頭同意了。畢竟他都掉到了【織田作之助】附近,說不定眼前的人也會知曉津島修治的下落呢?太宰治得到了同意,表麵平穩地坐在他對麵,實則找準時機開始和織田作之助聊起一些文學方麵的話題,想要借此將話題引導到織田作之助手中正在寫的文章上。正如津島修治所想,太宰治隻要願意和織田作之助像正常人一樣接觸,很快就能和他成為好朋友。他的腦子裏裝了那麽多雜七雜八的東西,自然也包括了織田作之助感興趣的文學。兩人越聊越深入,很快太宰治就發展到能夠試探織田作之助文章的地步了。就在這時,織田作之助忽然抬頭,將位置往裏麵挪了一些,然後向著那位突然到來的、對於太宰治而言格外陌生的男人打了個招呼。[是那個和織田作之助一起出現的人。]太宰治知道艾爾海森,但他從未在[書]裏麵看見過這個人。於是在艾爾海森坐到織田作之助旁邊、他的對麵時,太宰治就直接在心裏拉響了警鈴。甚至在與艾爾海森對視,發覺他有那種非常明顯的熟悉特質後,已經起身做好了離開的打算他覺得艾爾海森應該看出了什麽。“沒事,坐這裏吧。”艾爾海森頭也不抬,瞬間按下了想要離開的太宰治。“如果感興趣,可以坐在這裏聽聽。”他神色淡淡地翻看著太宰治夢寐以求的織田作之助手稿,正好讓太宰治從側麵看到了些漏出來的字句。“......”就這麽離開好像挺破壞“文學愛好者”人設的。見艾爾海森透露出來的不想深究的態度,太宰治敷衍地給自己留下來的行為找了個借口,然後心滿意足地繼續坐在這裏。玻璃透過來的明亮的自然光照射那些白紙黑字的文稿上,將未幹的油墨烤得散發出氣味,讓其微微流淌在空氣中與微苦的咖啡香混合在一起。一麵是人流穿梭的街道,一麵是歲月靜好的咖啡廳。桌麵上是堆積的書本,散放在一旁的空白稿紙,兩杯放置在安全位置的水。身邊格外安靜,隻有悉悉索索的紙筆摩擦聲還有書本翻頁的聲音占據了太宰治的耳朵,讓他再沒有聽見那些籠罩在身邊的哀嚎與詛咒。艾爾海森沒有特意地問起他,隻是像麵對一個普通拚桌搭話的陌生人一樣,聽見織田作之助的問題就拿來文稿看了改,講的時候太宰治想問那就也回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