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節處深思,便知曉那男人的汙蔑站不住腳。


    那十餘人中,有一尖嘴猴腮之人,正是剛剛與男子對視之人。


    那名帶頭的男子,臉上一臉的精明,眼睛瞟了瞟四周,知曉他們的計謀落空,隻能再生一計。


    黑夜中,隱匿自己的身形,借著火光的遮掩,那人不知何時竟走到官兵的麵前。


    “大人,借一步說話!”帶頭男子聲音諂媚,也不顧官兵的應答,徑直將人拉到一邊。


    知曉人家未必願意跟自己走,男子也隻是拉出一小段的距離就停下。


    在背光的昏暗處,那人一臉小心翼翼的從袖子裏掏出一錠碎銀子,裝作不經意間塞進官兵的手中。


    “大人,這就是個誤會,你看……”男人的諂媚借著火光一覽無遺,圍觀的人雖未見到銀子出現,但也心知肚明。


    見那官兵不為所動,男子連忙在袖子裏摸了摸,又掏出一張銀票。


    “大人,這……一點心意,那就是個寡婦,我們這每日替大人們做活也不容易,你說是不是……”


    所有人都在看著這兩人接下來的反應。


    就連那缺耳黑猴兒都一臉期待的看著,忘記了哀嚎。


    隻見官兵一個轉身,幾步回到光亮處,將那男子塞給自己的錢財都拿出來。


    在火把的照射下,那被男子揣在懷裏皺巴巴的銀票,還是清楚的呈現在眾人的麵前。


    那銀子,官兵直接舉在手裏,隨後遞給一旁的官兵。


    “文大人有令,這等行徑是擾亂水渠開鑿的重罪,三十大板今夜就在此行刑,眾人觀刑,以儆效尤!”


    帶頭的官兵身著官服,單手握著官刀,鏗鏘有力的聲音響徹在黑夜中。


    這是人們在看清,有一群身著官服的人,手裏握著的不是官刀,而是“水火棍”。


    水火棍的黑色與這黑夜融為一體,下部的紅色隱匿在官兵的身形中,在這樣昏暗的環境裏,不仔細看,看不出來。


    隨著帶頭官兵的一聲令下,那群人才從黑暗中走出來。


    那黑夜在火光的映射下,發出曜石的黑光,照進圍觀人群黑色的瞳孔。


    特別是那十餘人的眼中。


    還等不及那些人有所反應,身負水火棍的官兵就已經快速的將這些人控製,包括那名缺耳黑猴兒和尖嘴猴腮的帶頭人。


    “為顯國法公正,可有自願監刑之人?”正義的聲音再度響起,但在人群中卻驚起一片。


    “監刑?是何意?”一年輕的女子站在一旁,問著身旁的另一人。


    “就是看打板子吧!”那人還沒回答,另一人就搶先回答。


    “看打板子,咱們這不也是在看嗎?”


    “那不一樣,這監刑就是有監督職責,不僅可以近距離去看,還要數具體的數量。”


    百姓沒活兒幹的時候,都有自己的小圈子。


    那些人大多都是逃亡之前的親友或是鄰居,也有些孤身一人的,在最近勞作的時候認識,也形成了自己的交際圈。


    這些大大小小的圈子,都在不約而同的討論這個新鮮的詞匯。


    直到一老者蒼老又渾厚的聲音響起,人群中的討論才逐漸小。


    “這監刑,自古是有監刑官確保行刑過程公正無私所設。”


    老者恭敬的向領頭的官兵行禮說道:“我等皆是草民,命大才從並州一路逃過來苟且偷生,哪裏能做這‘監刑官’,還請大人收回成命。”


    這老者的一番話,明顯是懂些大昭律法。


    在這些百姓中應該也是有些分量,這話一出後,跟隨者也諸多。


    “還請大人收回成命!”


    那十餘人被官兵壓在椅子上,眼看著這板子就要落下,哀嚎都準備好了。


    如今卻因為監刑的討論,那板子遲遲落不到自己的身上,備受煎熬。


    被咬掉耳朵那人更是雙重折磨,不顧及其他,直接怒吼:“喂,能不能快點,我這還疼著呢!”


    那人到現在還以為,自己不過就是打頓板子,給這些愚昧之人一個“交代”。


    等到這板子結束,這上頭的人還得請郎中給自己治病。


    畢竟,這水渠的挖鑿,離不開人。


    隻要自己能夠撐過這頓板子,接下來就諸事大吉。


    心中甚至還做起讓那寡婦伺候自己的美夢。


    隻是如今,被這些手腳粗魯的官兵按在椅子上的姿勢,實在是不怎麽舒服。


    “閉嘴!”比其他人先一步打在身上的板子,也算是某種程度上的“夢想成真”吧!


    帶頭官兵隻麵無表情的看了一眼那人,隨後眼神親和的看向老者。


    “老人家,讓百姓監刑也是上麵的意思,大人們雖未親至,但聽聞此事震怒不已。”


    “讓百姓監刑,也算是給百姓一個交代!”


    這官兵不是平時巡邏的那批人,也是文昭今夜派遣下來的,在官差中也算有些地位。


    雖與這些百姓第一次接觸,沒有什麽接觸,但給足了這些人該有的體麵。


    “大人,我願監刑!”


    人群中,那名婦人的兒子站出來。


    身上還是被泥土和鮮血染髒的破碎衣衫,隻是嘴角上的血跡被擦洗幹淨,就連臉上的汙泥都被洗淨。


    若是單看那張堅定稚嫩的臉龐,確實能夠給人以震懾。


    不過今日這身破舊衣衫,確實給小男孩的頑強加碼。


    人群中,那些膽子大一些,看見小男孩出麵,還會去瞧一眼那躺在地上的斷耳。


    上麵的血跡已經幹涸,滾在地上還沾著些黃土。


    那官差看完全程,對眼前的男孩很是欣賞。


    小小年紀,能靠自己保護家人。


    即便對方年紀尚小,官差還是在他身上找到了自己的共鳴。


    但凡有些男子血性之人,都會出手盡力保護自己想保護的人。


    也因此,官差見那小男孩出口,並沒有急著反駁。


    官差走近那男孩,蹲下身,雙眼與男孩對視問道:“監刑是要計數的,你可會?”


    這話雖然是對著男孩說的,但聲音卻不小,足夠讓在場圍觀之人聽清。


    這打板子有十餘人,隻一個監刑可不夠。


    上頭的意思,最好是一個人選出一個監刑之人。


    這最基本的標準,也該提前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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