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楊村,未時五刻。


    晚春的太陽明媚而柔和,給辛苦勞作的人送來一絲涼意。


    白青雲聽著故事裏的白母,雖說生活比大楊村好許多,但終究不是快樂的。


    “娘,那你後來是怎麽讓自己沒有被選中的?”


    白青雲有自信,自己的母親若是想努力,那進宮的女人,一定會是她。


    白母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


    “我啊,每日上課都是最晚去的,偶爾因為賴床遲到,還會受到嬤嬤責罰。”


    “就連作業,都是能拖就拖,最後完成的效果,也不盡如人意就是了!”


    素娘子笑著打趣白青雲:“呀,那你豈不是錯過了一場潑天的富貴。”


    “沒準……還能跟公主成為親姐妹呢!”


    白青雲幾也絲毫不慣著,斜著眼反駁道:“那豈不是就沒有我了!”


    “素娘子豈不是還得守著那個客棧,一輩子都隻能盯著那幾頁賬冊。”


    兩人的互懟也絲毫沒有影響夾在中間的白母,一會兒給素娘子添杯茶水,一會兒給白青雲遞塊糕點。


    她這會兒也看得出來,兩個人就是喜歡嘴上不饒人,絲毫不影響兩個人的感情。


    至於白青雲為什麽會跟一個年紀快趕上她的人深交,她也並沒有半分意外。


    自己的女兒,總是值得的!


    換個角度想,有個大姐姐一般的朋友,幺兒還能被看顧的多一些,自己也能放心。


    白青雲猛然想起自己剛剛的疑問,連忙問道:“娘,那個江梨,後來怎麽樣了?”


    她在聽到江梨被帶出院子的時候,就忍不住想問。


    奈何白母沉浸在回憶中,想將那時候的所思所想細細的講述,以抒發自己深埋多年的情感。


    白青雲便不忍心打擾,這會兒故事講完,自己的好奇心還是忍不住被勾起來。


    白母回憶道:“她啊……”


    “當初我們被關在家裏,上了整整兩個月的課,就連京都各家的宴會都被一一推拒了,也就聽不到外麵的消息。”


    “不過我的丫鬟經常被我派出去采買,她也是遇到了大公主府的人,才聽說。”


    “江梨被帶到公主府的門前,被管家押著跪在那裏賠罪。”


    白青雲打岔問道:“那膝蓋豈不是都要留下傷疤。”


    “是啊,那天本來就熱,若是跪在泥巴地上,估計還沒有那麽嚴重。”


    “但公主府門前,又哪裏能有泥巴路呢。”


    “也隻不過是從院子裏的石子路換成了平整的石板路。”


    素娘子中肯的評價:“這樣的折騰,不說腿上留疤,到時候留下些內傷,她就真的徹底嫁不到好人家了。”


    是啊,身上的傷疤用衣服遮一遮就行了,但若是傷了雙腿,行走的時候很容易就能夠看出來。


    別說什麽權貴家裏,就是普通人家,也不會輕易選擇一個身體殘缺的人做媳婦兒。


    因為在他們的認知裏,這會影響到下一代的“質量”。


    白母點點頭繼續說道:“聽說她那天跪到晚上,膝蓋上早就磨得不成樣子,在院子裏的時候,衣服上的血跡就不少。”


    白母的話,就像是隱晦的承認的江梨的雙腿,經過那一天,就已經落下病根,很難醫治成功。


    不過這本是陳述事實的樣子,兩人卻從白母的語氣中,聽出一絲的惋惜和心疼。


    白青雲帶著疑惑問:“那後來呢?大公主要了她的命嗎?”


    這種罪名,說大了就是藐視皇族,對皇權的蔑視足夠江梨的一家人獲罪,江家的權勢,也隻能勉強保住不受牽連。


    但罪名如此,主觀可操作性就大了。


    這事的最終結果,終究還是看大公主的態度。


    若是大公主都不追究,那陛下也不好再出頭,沒得落個皇權壓人的輿論出來。


    不過,那樣孝順的大公主,真的能要江梨的性命?


    白母看見兩個人一臉好奇的樣子,賣足了關子才繼續開口說道。


    “後來……大公主身邊的侍女開門,將江梨帶了進去。”


    “不過奇怪的是,江梨身邊的管家和丫鬟都被拒之門外,隻讓她一個人進門。”


    白青雲心下一緊:莫不是這孝順,都是在陛下麵前做戲不成?


    “過了很久,公主府的大門才開。”


    “聽說江梨將自己帶血的衣裙換下來,穿上了公主府丫鬟的服飾!”


    這樣的結果,別說是白青雲和素娘子,就連等在府外的管家等人,看著穿著奴婢服裝的江梨,都是一臉的錯愕。


    “自那以後,隻知道大公主身邊多了一個貼身侍女,名叫木梨。”


    素娘子雖然意外,但還是客觀的說道:“倒是聰明的做法。”


    白青雲接話:“是啊,若是回到江家,即便是殿下放過江梨,江梨肯定也沒命活下去。”


    “搞不好,連神仙穀的父母都要受到牽連。”


    白母連忙說道:“已經受到牽連,就在江梨作出這種的第一時間,祖……江家家主就派人去神醫穀捉拿。”


    白青雲看著白母手中的茶杯被用力的捏著。


    “畢竟,若是需要,他們一家總要死在前麵的。”


    素娘子皺著眉頭:“江梨既然投靠了大公主,他們一家人自然也會沒事的。”


    “隻是,江梨這樣的性子,是怎麽說服大公主的呢?”


    小小年紀,傲慢,仗勢欺人,這些特點在一個小姑娘的身上集齊後,這人長大後,可未必忠心。


    即便是公主年幼,但身邊有些經驗的老人,肯定會加以阻攔的。


    那些人,在皇宮中曆練出來的眼界,可不是一般的老練。


    白母說道:“她就是用一家做籌碼,才換來生機的。”


    “江梨的家人,如今都生活在大公主的莊子上,日常起居都有大公主的人照看。”


    白青雲有些無奈的看著白母:“娘,你就直接說他們一家人都被殿下拿來做人質不就好了!”


    “說得這麽含蓄,這是生怕我聽懂了?”說完自己呢喃的說道。


    白母輕笑出聲:“這不是怕你還小,聽不得這些個打打殺殺的嘛!”


    “哪知道幺兒這般聰明,竟然能聽懂!”


    不過做母親的,她是真希望自己的女兒,可以一輩子都不要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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