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看!這就是承德那廝對待勇將的做法!”永麟王從戰車上站了起來,手中馬鞭直指城門緊閉的曄城,大聲冷笑,“如此主上——你們死戰又何為?!”


    騎兵們眼中都有掩飾不住的憤恨神色,幾個人已經在暗自點頭,然而更多戰士則依然等著雪崖皇子的表態——都是百戰後共生死的兵與將,即使這樣的情境下、依舊不曾倒戈。


    “他說得是。……如此主上,死戰又何為?”終於,一句話從顏白口中滑落,他抬起頭,看著周圍的下屬,啪的一聲把手中長劍扔到地上,緩緩道,“大家都降了吧。”


    麾下騎兵個個又累又傷,因為承德太子的絕情,也紛紛淡了血戰到底的決心。聽得主將如此吩咐,都不再出聲,一個接一個地將手中武器扔掉,策馬緩緩歸於對方營中。


    永麟王前鋒中有人出列,接收這一小隊剛投降的傷兵。


    顏白緩緩策馬,一邊回首定定看了看城門緊閉的曄城,看著看著,似乎有些癡了。等回過神來,所有鐵騎都歸了對方軍中,紛紛下馬解甲。


    他唇角驀然有了一絲慘烈的笑意。


    ※※※


    “殿下,你說……七皇子會不會幹脆降了永麟王?”曄城上,觀戰的人中,邵筠忍不住開口問,看著那一騎白袍慢慢走向數萬大軍。


    徐甫言不做聲,然而眼底裏卻有喜意。


    承德太子神色不動,淡淡道:“七弟這個人可殺不可折辱——”他看著敵營中那麵大旗,眼色也雪亮了起來:“何況……永麟王這畜生!離國內亂初起時,馨寧母後就是死在那廝手裏……”


    說到生母的死,一直不動聲色的承德太子也不由咬住了牙。


    那一場由四皇叔猝然發動的宮闈變亂……隻有雪崖和他一起出逃,後宮皇子們全數誅滅,連著他們的母後也在亂兵中被殺。


    “那他為什麽要手下都解甲投降?”邵筠看著戰場上那孤零零一騎回望這邊城頭,居然不自覺的低下頭去,不敢和雪崖皇子那般淩厲的眼神對視。


    承德太子也看到了胞弟駐馬回望,然而他卻沒有避開顏白的眼神。


    “他是存了死戰之心、而不願讓一百鐵騎跟著陪葬啊!”太子驀的脫口歎息了一聲,眉間神色凜然,看到了邵筠不解的眼光,忽地笑,“你我是無法理解雪崖的……他太強了。他從小、就太強了啊……”


    ※※※


    “喂!你!——別磨蹭,快下馬,把武器盔甲都解下!”那個校尉迎上去,對著他大喝。


    話語陡然間中斷了。


    顏白的手猛然扳住了他的肩膀,“嗑啦”一聲,幹脆利落的扭斷了他的脖子,順手奪過校尉手中的長矛,反手便挑落了一個永麟王的前鋒騎兵。


    “永麟王,要我降你?做夢吧!”白袍的年輕將領忽然仰天大笑,直指軍中戰車上的統率。他一動,周圍如林的刀兵便圍合上來,數不清的長槍短箭招呼了過來。


    顏白策馬邊走邊戰,一連挑落了十多名敵兵,然而在數萬大軍中這些傷亡轉瞬就被補上,他隻覺得眼前的兵器刀劍多得無窮無盡,砍殺的也無窮無盡。


    呼嘯而來的飛箭、地上的步兵和馬上的騎兵……


    血慢慢從他白袍上彌漫開來,觸目驚心。


    然而他咬緊了牙,一路上連番殺人奪馬,避過刀箭直往中軍衝去——永麟王!即使血濺三尺,他也要把最後的長劍刺入那個仇人的心口!


    日已西斜,如血的斜陽透過漫天濃厚的黃塵,也是一片慘烈。


    大軍中衝來衝去,陣勢也不斷地變動,顏白感覺體力在一分分的下降。汗水和鮮血一起混著流下他的額頭,他感覺手中的兵器越來越沉重、眼前的人也越來越多。


    然而,仿佛有戰神附身,單槍匹馬的白衣將軍竟然一路血戰下去。


    ※※※


    “怎麽他能撐那麽久?”徐甫言拈須皺眉,看著城下的戰況,有些憂心。


    “七弟的武功驚人,百萬軍中取首級都易如反掌——要殺他,談何容易?”承德太子看著自己的兄弟,眼睛中有又是欽服又是厭惡的神色,“不過,如若能趁機讓他殺了永麟王,倒也好。”


    “此言差矣——永麟王可以以後再對付,但是殺七皇子時機稍縱即逝,萬萬等不得那個女金吾回來!”徐太傅看著日頭,計算著時間,“我怕天一黑,鳴金收兵——便會讓雪崖皇子趁機脫身,那麽可大事不好!”


    承德太子一凜,眼神也是急切起來:“對!可永麟王大軍殺不了他,奈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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