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伏特加的聲音打破了車內令人窒息的氣氛。“麻煩了,伏特加。”清水清說著,率先推開車門。不久前的清晨,在一臉懵地被本該躺在身邊的下屬叫醒前,清水清對此次前往美國的行程的情況完全不知曉,否則他根本不會任由琴酒訂這麽早的機票!隨後的流程按部就班,兩人都沒有行李一身輕鬆,雖然沉悶過頭的氣氛略顯古怪,整體來說倒也算順利。隨著飛機起航,有關照看或者說是監察那個身在美國的某未成年成員的任務正式開啟。清水清轉頭看了一眼依舊滿身低氣壓的鄰座。……真是個糟糕的開端啊。第33章 三十三瓶酒如果再給清水清一次機會,他一定不會向boss妥協,選擇接受這項任務。透過表麵看本質,在他看來,這任務根本就是去看管孩子,當然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要順便觀察確認一下那孩子存不存在什麽不該有的小心思。但是他萬萬沒想到,這場任務中需要讓他花心思的孩子竟然有兩個。清水清不禁懷疑起來,琴酒到底是如何做到在二十歲和十二歲不斷反複橫跳的。前些時間他還在感歎當年的黑澤陣終究是長大了,終於成為了連他都不得不忌憚起來的top killer,這個組織新一輩代號成員中當之無愧的第一人琴酒,今天卻仿佛又回到了少年時期,熟悉的固執己見,又偏執於一些讓人無法理解的問題。“所以,你要為了那種剛從訓練營裏出來的垃圾來管教我?”“對同事友好一點啊……”冰冷的視線刺在身上,清水清無奈地提醒道:“你不也是從那棟訓練營出來的嗎?”而且這件事最開始的重點根本不是這個吧!“綠川不是挺好的嘛,你也沒見過他幾麵,怎麽突然這麽討厭他?”清水清掰著手指頭數,向叛逆的老下屬舉例他帶回來的新下屬的種種優點,希望以此能讓琴酒對綠川的偏見打消幾分,“雖然是新人,但是能力很不錯,尤其是射擊方麵很突出,做飯也好吃,還很聽話,而且……”清水清的聲音在琴酒愈發冰冷的視線中逐漸變小,最終把剩餘的話咽回肚子裏。……明明我才是上司吧,可惡。琴酒冷笑一聲,聲音仿佛像是淬了冰,麵色陰沉:“還想再見到你的好下屬,就別在我麵前提他。”“你不也是我的好下屬嗎?”琴酒一愣。清水清歎了口氣,無奈扶額道:“我不知道你到底在鬧什麽別扭,是你私自動了我的手機掛了我的電話吧,你明明知道我對那個很重視。”話鋒一轉,他補充道:“過去你不接我電話的時候,我也會忍不住想去找你。”“……隻有一次。”“對。”清水清回憶起那次失聯後,他再次找到琴酒時對方的狼狽狀況,斂眸低聲道:“我也的確是去找你了,不是嗎?”“琴酒,僥幸心理產生的根源其實是不在意。”琴酒表情一凝,轉頭去看身旁的人,視線猝不及防地同一雙海藍色的眸子對上,那人表情平靜,周身卻仿佛彌漫著什麽看不清的東西,抬眸淡然道:“我在意你,所以當年我會去接應你,既然綠川已經成為我的下屬,我就要對他負起責任。”“我曾犯下的錯誤,絕不允許再出現第二次。”清水清上下審視著他一向為之驕傲的下屬,不明白他幾近完美的接班人到底是怎麽了,又或者是受到了什麽刺激,才致使他做出這種幼稚的言行,語重心長道:“你也一樣,琴酒。”“你既然叫我一聲老師,一些管教的話我大概還是有資格說的。”他很少會對琴酒露出這麽冷漠的表情,也很少用這種帶著指責意味的口吻同那個除了脾氣太臭以外幾乎沒有缺點的下屬說話,琴酒的行為其實並沒有觸及他的底線,但是出於對琴酒的看重反而讓他必須將那些話明明本本地講出來。“這種幼稚的行為沒有第二次,不要被一些多餘的無聊心理影響到你的理智和判斷,你的確是我最看好的接班人,卻也不是唯一一個。”“別讓我失望啊,琴酒。”注意到對方轉瞬即逝的怔然,清水清的胸口莫名升起一股滯澀感,不待對方回答,他打了個哈氣,岔開話題,躺回座椅調整好姿勢,闔上眼自顧自道:“我困了,再睡一會兒。”過了許久,身側才終於傳來一聲沙啞的應答:“我知道了,老師。”……不知道也可以,不知道我也罩著你。清水清沉默地想到。不,以組織內部的現狀,到底是誰在罩著誰也說不準。身存後遺症隱患已經幾近半退隱狀態的行動組組長,代替上司執掌行動組職能的勢頭正盛的組織新一代第一人下屬,想想琴酒曾替他出過的那些任務,再想想他前些時間早睡早起身體好的悠哉修養生活,如果不是朗姆的挑釁致使的訓練營視察一行,現在他大概已經在準備請示boss讓位給琴酒,再去找個小鎮了卻餘生了。【我曾犯下的錯誤,絕不允許再出現第二次。】清水清的腦海中突然再次浮現出他剛剛說過的這句話,對退休後的養老生活的展望戛然而止。絕不允許出現第二次……是不允許,不能再,還是不敢再?但是結論總歸是一樣的。那年的他,並不隻是心存僥幸,或許還出於一些逃避心理,再者可以加上幾分不願接受或者對對方一些欺瞞行為的自以為是的小懲罰,於是他聽著電話鈴聲從響起又到寂靜,卻遲遲沒有做出動作。在那之後的很長一段時間裏,他都無法接受他所謂的“心存僥幸”帶來的後果。如果那天他沒有因為一些不必要幼稚心理去無視那通電話,那麽今天是不是會有不一樣的結局,是不是他的花可以不用放在一座冰冷的無字墓碑前。清水清清楚,日本威士忌的那通電話其實並不是求救,他或許隻是想告個別,又或許是想最後嘮叨幾句,但是可笑的天真和不必要的固執讓他選擇無視,於是他竟然真的什麽都沒有做。有時候,什麽都沒有做,可能比做錯了更令人窒息,共重 嚎夢白推 文台就像是一根刺死死釘在肺上,融在骨血,一旦想起,隨後的每一次呼吸都帶著抽痛。那天,他錯過的從不隻是一通電話。飛機穿越雲層,澄澈溫暖的陽光映在身上,清水清卻忍不住打了個冷顫。一條薄毯突然被蓋在身上。清水清微愣,啟眸轉頭看了一眼依舊坐的筆直的鄰座,又緩緩將頭轉回,閉目養神。他素來厭惡謊言,但是他剛剛的確說謊了。琴酒是他最看好的接班人,無論過去、現在、將來,永遠是他唯一的接班人。那是在他的注視下長成的少年,是他最信任的下屬,已經成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他短暫的人生裏大多數時間都在虛假的擁有和切實的失去中徘徊,琴酒是他的第一個純粹的“得到”。所以他不厭其煩地撥通電話去確認琴酒的狀況,任由琴酒頂著他的名號在組織內部囂張行事卻還是一如既往地為其撐腰,哪怕懷疑未來的某一天琴酒將反噬上位,也依然願意縱容放任。因為琴酒是他生平中所遇到的,絕無僅有的、不摻雜任何虛偽和欺騙的、唯一一個真實的“有”。*清水清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沒離開過日本了,過去他會出國大多是出於一些任務問題的必要性,無論是對接事務還是殺人越貨,任務完成以後,傷得輕就直接回日本,傷得重就在當地的醫療點住幾天再回日本,絕不多加逗留,實際上他過去也的確從未對旅行之類的活動產生什麽多餘的興趣。自從重傷修養,隨之而來的後遺症又開始對他糾纏不放,當任務被琴酒全權接手後,他也再也沒什麽出國的理由,這一趟大概也算得上他任務複健後的第一項需要出國的任務。雖然在清水清看來,這任務完全就是boss指派來給琴酒放假用的,畢竟一把刀再好用也要注意時時保養,真讓琴酒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全年無休地工作,那未免顯得太不近人情了,壓榨優秀員工可不可取。組織在美國方麵安排好的接應人員早已在機場外等待,恭敬地問候後便驅車帶著兩人前往此行的主要目的地之一組織秘密駐紮在美國的實驗室。組織自建立伊始,便極為重視對科研人才的吸納和培養,效果也十分顯著,組織實驗室的發展的確如日中天,但新鮮血液的湧入永遠是不可缺少的。不得不承認的是,以或威逼或利誘的手段吸納進組織的研究員哪裏會比得上自己一步步緊盯著培養出來的成員值得信任?無論是研究方向還是精神層麵,當然還是這種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長成的人才是最可靠的,換個說法,才是最好控製的。此行的任務目標就是這樣的一個研究型人才或者說,這樣的一個自幼在組織的密切監視下長大的孩子。隨後他們順利地見到了那個boss口中所謂的重要的孩子。一個與冰冷的實驗室看起來本該格格不入卻意外地十分協調的小女孩,目測隻有十一二歲,留著一頭茶色短發,穿著寬鬆的白大褂,被帶到會議室後,見到他們也並不驚訝,隻是麵色冷淡地點了點頭。“我是宮野誌保。”清水清的注意力不在任務上,這種和孩子打交道的事情他完全不感興趣,說到底,這個任務他會來,一是可以暫且逃離兩個年輕下屬無處安放的關愛,二也是被boss有關去美國的實驗室檢查治療一下他後遺症的建議打動。琴酒低頭瞥了一眼那女孩,他心情一般,加之本性如此,完全沒什麽禮尚往來也自我介紹一下的想法,隻寒聲“嗯”了一聲,當作告訴對方他知道了。空曠的會議室裏,各懷心思的三人不約而同地陷入寂靜。第34章 三十四瓶酒今天隻是碰個麵,雙方互相留個印象,也算知會那孩子一聲,接下來的一段時間你就要歸我們管了。清水清他沒忘記他還有正事要做,跟會議室中正大眼對小眼的兩人打了聲招呼,先行離開了。組織的實驗室標準化建設,雖然略有不同,但是說到底還是大同小異的,他對日本那邊的實驗室很熟悉,於是清水清輕車熟路地找到了他的目的地。boss完全不像是為了隨意打發他才讓他參與琴酒的這項任務,甚至仿佛是早有預謀,因為當他打開那間研究室的門時,裏麵的研究員沒有任何詫異的反應,態度十分熱切,似乎已經等候他多時了,一邊邀請他坐下,一邊確認著問道:“是清酒先生嗎?”清水清麵上沒什麽表情,冷淡地點了點頭。他本身就對組織的實驗室沒什麽多餘的想法,也從不是個好奇心旺盛的人,對組織分布世界各地的實驗室到底在研究什麽毫不關心,但迄今為止,他進入組織已有十餘年,正式成為高層也有些年頭了,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無論是主動還是被動,多多少少還是會知道一些。有時候無知並不全代表壞事兒,他知道的越多,就越不想同組織實驗室方麵扯上任何不必要的關係,那不是他的領域,也無權幹涉。隨後都是一些熟悉的流程:簡單的問詢,有關五感失靈的後遺症的發病跡象、狀態、頻率、程度等等;各類複雜的檢查,哪怕已經對這些儀器稱得上“身經百戰”,但身為非專業人士,清水清的水平也就是停留在能勉勉強強分辨出來這個儀器是在檢查他的哪個器官。以清水清對那些檢查的體感,隻覺得似乎除了擺弄他身體的研究員變了一批以外,其他都沒什麽大區別。“感謝您的配合,清酒先生。”他其實是有些煩躁的,但出於對科研人員的尊重,離開時還是禮貌道:“麻煩了。”推開研究室的門,看到門外倚靠著牆壁等候的人時,清水清不由一愣。“琴酒。”他的表情中的冷淡迅速消融,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明知故問道:“你怎麽過來了,在等我嗎?”金發男人幽深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從上至下地掃過,打量片刻,仿佛是在檢查什麽,口中隨意地“嗯”了一聲。清水清停隱約覺得這種視線有點熟悉,似乎在哪裏見過,頓了幾秒,他恍然大悟,“就和那個掃描儀差不多。”“嗯?”琴酒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本能追問了一聲:“什麽?”“你剛剛看我的時候。”銀發青年神色認真,解釋道:“和實驗室裏的那個掃描儀一樣。”“……”“喂喂喂你不是來等我的嗎?!琴酒!!”琴酒渾身冷氣地再次加快腳步。清水清和琴酒當天就入住了組織在美國為宮野誌保準備的“家”,介於那是一棟兩居室的小房子,所以他們別無選擇地住進了同一個房間。雖然對這個任務不甚在意,但清水清仍然去粗略地了解了一下那個名為宮野誌保的少女的生平情況父母都是組織吸納進實驗室的出色的研究人員,不過都已經意外身亡,有一個姐姐。至於她本人,出生在組織裏,自幼就表現出了科研天賦,於是組織將她送往美國進行定向的培養深造,這在組織裏算是一個挺大眾的生平。不過既然boss會稱她為“重要的孩子”,那她就一定有一些能夠令她從組織培養的一眾科研人才中脫穎而出的關鍵的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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