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水清擔憂地看著不知為何神色瞬間凝固起來的男人,張了張口,最終卻一個字都沒說。他莫名感覺自己仿佛突然就對插手琴酒的事情失去了立場,但琴酒明明還是那個琴酒,他也還是那個他,可是頃刻之間仿佛什麽都不一樣了,他甚至第一次後悔起來自己的直白。琴酒抬起頭看了身前的人一會兒,沉默地抬起手撫平了對方淩亂的頭發,這一次銀發青年身形靜止,沒有再躲開。“很晚了,去睡覺。”清水清點點頭。熟悉的對話,熟悉的姿態,仿佛今天依舊是普通的一天,仿佛那場激烈的吻和緊張的對話都未曾發生。但是兩個人都明白,他們的關係將就此轉折。淩晨時分,清水清感到身後有一具身體靠了過來,透過兩層被子卻依舊能感受到貼在背部的那顆心髒蓬勃的跳動,一條手臂橫在他的腰間,將他帶到一個熾熱的懷抱中。睡夢中,他迷迷糊糊地想,和記憶中一樣,無論琴酒的表情看著有多冷,但他的懷裏是暖的。如果是琴酒的話……他再次沉沉地睡去。第38章 三十八瓶酒清晨,放在腰間的手臂緩緩挪開時清水清便敏銳地蘇醒,但他依舊閉著眼睛,維持著平緩的呼吸,未動。“不是已經醒了嗎?”熟悉的沙啞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沉默了幾秒,清水清翻了個身,把腦袋埋進被子裏,低聲應了一聲:“嗯。”床鋪微微晃動,大概是旁邊的人下了床,清水清半斂著眸子,一時之間不知道該做出什麽反應才最合理。……這不是他想看到的局麵,他和琴酒不該是這樣的。直到房門打開又被闔上的聲音響起,卷在被子裏的人才終於鬆了口氣,動了動已經酥麻的手臂。清水清一邊活動著肩膀,一邊踩著拖鞋下床,還未完全把鞋套在腳上,身前正對著的房門突然再次被打開了,視線猝不及防地同一雙綠色的深眸對上。氣氛一度尷尬,他本能地迅速將拖鞋穿好,揮了揮手,認真道:“好巧啊。”話剛一出口,他驟然反應過來,麵色一僵。我在說些什麽啊!琴酒嗤笑一聲:“蠢貨。”他繞過僵立在房間中央的銀發青年,從床邊撈起黑色的長風衣,慢條斯理地穿上。清水清轉頭看著背對著他的男人,金色的長發在窗簾透過的晨光下幾乎泛著微光,他不禁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琴酒為什麽會對他抱有超越邊界的感情呢?認知上的誤差?雛鳥情節?一時興起?這都不是沒有可能。時間久了,大概就可以恢複原狀了吧,清水清想。“我今天回日本。”分開一段時間應該可以讓彼此冷靜一下,況且他在美國已經待得夠久了,也是時候該回去看看了,但願他不在時那兩個孩子沒有鬧騰得太過火。“嗯。”琴酒應了一聲,並不問原因,隻是冷淡道:“我會幫你訂機票。”視線觸及對方聞言露出的輕快的笑容,逆光下,琴酒緩緩磨了磨後槽牙。說這人蠢,還真是一點都沒說錯。琴酒風風火火地出門了,清水清也不在意對方到底是有什麽任務在負責,他十幾歲時就在獨自出任務了,琴酒如今走的每一條路都是他曾經走過的,隻要胳膊腿俱全人好好活著,琴酒到底在做什麽事、殺什麽人都不值得讓他糾結。他把昨天在街上閑逛時買來的禮物翻出來,在客廳找到了正值休息日的某個天才少女。宮野誌保看著遞到自己麵前的購物袋,疑惑地歪了歪頭。見對方遲遲沒有動作,清水清又將手中的袋子往前伸了伸,語氣與平常沒什麽兩樣:“給你的。”宮野誌保遲疑著將其接了過來,沉默了幾秒,抬頭看向那個銀發青年,嚴肅道:“事先說好,就算是送了我禮物也不可能加快研究進度的。”聞言,清水清笑起來,俯身拍了拍茶色發少女的肩膀,“是遲來的見麵禮而已。”宮野誌保一愣,暗暗咀嚼著這幾個字,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她還沒來得及深究,對方便迅速跳過了這個話題。“你沒什麽要問我的嗎?”清水清回憶起在美國的段時間裏,這孩子在琴酒麵前一個字都不肯多說,自然也不會有需要稱呼他名字的機會;而在琴酒不在場的時候,“那個誰”“喂”就是他的代稱,仔細想想,這種體驗竟然還有些新奇。“嗯?問什麽?”宮野誌保坐到沙發上,順手將拎著的購物袋放在茶幾上,隨口問了一句:“那你送的是什麽?”“禮物這種東西不是應該自己拆嗎?”他頓了頓,幹脆明示道:“你知道我的名字嗎?”一提起這個,宮野誌保就忍不住吐槽起來:“見麵那天,是你自己沒有自我介紹然後就自顧自地跑出去了吧。”回憶起在實驗室初見時的場景,清水清掩飾性地輕咳了兩聲。“怎麽,知道你的病症研究要經過我手,所以現在特意來討好我嗎?”銀發青年啞然失笑:“怎麽可能,當然不是。”當然是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你是宮野研究員的女兒所以才……清水清也不再糾結對方到底知不知道他的名字的問題,他本也就是順口一問,想到什麽就說什麽罷了。“我今天就回日本了。”日本……想到遠在別國的唯一的親人,宮野誌保眼神微黯,猶豫了半晌,她試探性道:“我有一個姐姐,也在日本。”“我知道。”但他更加知道他此刻正麵對的是一個多麽成熟理智的靈魂,那絕對不是個會毫無緣由地就講出這句話的孩子,清水清半癱在沙發裏,百無聊賴道:“所以呢,你想讓我做什麽?”“我……”“你要想好再說。”清水清打斷道。他扭過頭,視線觸及女孩神情中流露出的脆弱不由停頓了一瞬,但依舊冷漠地強調著:“說直白一點,我是來監視你的,我的立場你應該很清楚,太出格的事情我不會幫你做的。”boss隻是派他來湊數,實際目的大概還是在於為他增加治愈後遺症的可能性,刀鈍了,磨一磨說不準還可以繼續用。此行琴酒才是任務的主要執行人,清水清本人也的確一如既往地在漫無目的地鹹魚劃水,但是這不代表他忘了該有的立場。事實就是如此,任何好聽的話都無法掩飾他們此時在身份上的天然的對立性……就像過去他與日本威士忌,又或者是現在他同綠川光和安室透,第一步就是錯的,後續就很難得到想要的答案。“信。”宮野誌保沉默許久,猶豫著開口道:“幫我帶一封信給我姐姐,可以嗎?”身為被組織寄予厚望的科研人才,組織是嚴格地限製著她的人際關係的,甚至連與姐姐私自聯絡都不被允許,她的通訊設備也時刻處於嚴密的監控下,而姐妹間的交流,隻能依靠每月一次的短暫的一通電話。“可以。”清水清抬頭看了眼牆上的鍾表,“但是你要寫快點。”少女匆匆回到房間,半個小時後又帶著一個嶄新的信封回到客廳,封麵上記錄了一串數字。“這是我姐姐的號碼。”“知道了。”清水清一邊將信仔細地收好,一邊道:“我回去會打給她,如果離得近的話我就把信直接給她,遠的話寄過去。”兩人結識以來,宮野誌保第一次露出了一個符合年齡的真切的笑容:“謝謝。”聽到外麵的鳴笛聲,清水清猜到是接送他去機場的人到了,提醒道:“我今天就會離開,但是琴酒會繼續留在這裏。”他知道這個過分聰明的女孩能讀懂他的言外之意所以你要注意分寸,當我離開後,才是考驗真正的開始。隨後他果不其然地發現女孩呼吸一滯。清水清頓了幾秒,不解道:“你好像很怕琴酒?”明明琴酒也沒做什麽嚇唬小孩的事情……吧?琴酒不會真的在他不知道的時候恐嚇小孩了吧?!宮野誌保目不斜視,一口否認:“沒有這回事。”清水清對戳穿孩子的自尊心不感興趣,感歎道:“琴酒啊,他就是看著冷了點,但是其實是個好……”孩子。他話音未落,突然滯住。琴酒早就超過了可以稱為孩子的範疇了,他明明不是第一天意識到這件事,卻總是習慣性地將此忽略。不……不隻是忽略,或許是他潛意識裏就在懷念當初與少年時的黑澤陣一同生活的日子,那個明明是boss硬塞過來的少年竟然奇跡般地填補了安全屋內的空白,讓他恍惚間覺得自己不再是一個人。他曾不止一次經曆過得到又失去,所以選擇接受了琴酒的到來後便對他撒不開手,卻又強迫自己做好琴酒會隨時離開的準備,當縱容和親昵不再浮於表麵,他與琴酒今天會進入這種謎一般的誤區,他是有責任的。琴酒早就不是孩子了。見對方突然沒了下文,宮野誌保好奇追問道:“其實是什麽?”“不……沒什麽,我記錯了。”清水清本能地想笑笑,最終卻隻露出了一個極淡的笑容:“那麽,再見?”“……再見。”“琴酒不會故意為難你。”清水清推開門,屋外陽光正好,他轉身給出了最後的忠告:“不要做任何出格的事情,大概很快就能真的再見了。”宮野誌保迅速讀懂這句話的言外之意,眼睛緩緩睜大,驚喜道:“你的意思是說!”陽光下,銀發青年隻是神秘一笑,擺了擺手,消失在門口。等候的車就停在門口,清水清沒有行李一身輕鬆,打開車門“琴酒?!”車座後排的另一側,留著金色長發的男人正閉目養神,隨意應了一聲示意對方自己聽到了,並未多言。清水清一邊坐進車裏,一邊問道:“你的任務做完了?”琴酒掀開眼皮,淡淡道:“別說話了。”“哦。”幾秒後“你搞清楚,我才是上司吧,你說話給我客氣一點啊!”“閉嘴。”“身為下屬,對前輩放尊重一點!”琴酒深吸一口氣,忍無可忍道:“是推後任務來送你,現在滿意了嗎?”清水清笑容突然消失,莫名脊骨發涼,快速道:“對不起我閉嘴。”但是已經晚了。“我想,你大概是搞錯了些什麽。”清水清假裝自己什麽都沒聽見,默默地向車門的方向挪了挪,視線飄忽地投向車窗外,即使已經在努力忽略身側靠地愈發近的軀體,但帶著一絲煙味的氣息卻如影隨形籠罩著他,熟悉的沙啞的嗓音在耳畔響起:“你不會蠢到以為,隻要假裝什麽都沒發生,就真的可以當作什麽都沒發生過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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