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過後,康燕南仍未追上似的,然而六異卻已到達一個奇穀之中。


    穀幽而險,沉沉下陷,四麵飛崖,仰望不能及頂,六異是從東麵崖頂降落。


    對麵是西崖,奇石交錯,毫無路徑可行,普通人不但難入穀底,甚至易於迷失在奇石之間。


    西崖下有一個古洞,走近了可以看出洞口隱隱現出火光!


    忽然有一個宏亮的口音自洞內傳出:“師姐,咱們的食糧沒有了,功力被閉,師父又不回來,這不是活活被餓死?”


    洞口內行出一個巨大的青年,滿麵顯出愁容!


    裏麵輕輕的歎息!接著聽出一個少女的聲音道:“師父將‘麟須鞭’拿去不要緊,他為什麽要將我們的功力閉住呢?顯然是不準我們出穀!真正使人費解。”


    洞口巨人似有所見,突然歡叫道:“師姐,師姐!師父回來啦,啊,還有五位師叔也來了!”


    洞內忽然走出一個少女,原來竟是清華郡主!而巨人即為洪猛。


    遠遠現出了“昊蒼六異”,人人麵帶煞氣,巨人看出不對,回頭道:“師姐,師父的麵色多麽嚇人呀,莫非是被人打敗了?”


    清華本來滿麵笑容,但倏忽變得怯懦不安,輕聲道:“師父腰上沒有‘麟須鞭’了!”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六異己到洞前!


    清華郡主領著洪猛迎上叫道:“師父,你老與師叔等都回來了!”


    “天外士”首先立定,點頭道:“回來了!”


    “師父,清兒的鞭呢?”清華郡主開門見山的問。


    “天外士”的麵色更加難看,陰陰的道:“鞭被康小子取走了!”


    清華郡主陡然變色道:“姓康的是從師父你老手中奪去的?”


    “天外士”回頭對“鴻蒙士”道:“老三,你向清兒說明經過吧,我到洞裏去一趟。”


    他說著直往洞內走,及至一個石壁中,順手在石壁上取下兩把短劍,沉吟一會,又喃喃自語了一陣!


    大約一刻時間,他這才朝洞口行去。


    洞口外這時沒有人說話,隻見清華郡主麵色蒼白,洪猛則眼似鋼鈴!


    “天外士”立身洞口,沉沉的道:“清兒,聽完三師叔說明經過嗎?”


    清華郡主陡然轉身道:“師父!你老為何作出那樣毫不光明的手段?”


    “天外士”仰天陰笑道:“好,好個‘手段’二字,你既知‘手段’,還說什麽光明?”


    清華郡主氣得揮身發抖,大叫道:“師父,你快將清兒功力恢複,清兒有辦法向姓康的要回寶鞭!”


    “天外士”嘿嘿兩聲陰笑道:“你與洪兒都不能出穀了!”


    清華郡主又氣又疑道:“為什麽?”


    “天外士”怒聲道:“你們隻要有人出去,為師之計何存,一旦被正派武林知道,為師與你五位師叔名聲何存?”


    清華郡主聞言知警,心中“噗通,噗通”亂跳不停,正色問道:“難道師父要清兒和師弟永遠禁居此穀之內?”


    “天外士”把玩著手中兩柄短劍道:“清兒,古語說:‘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又有說:‘師思若父’,今晚為師為了顧全數十年聲名,不知你與洪兒願不願意盡孝?”


    這一篇語沉聲厲之言,霎時將清華郡主和洪猛嚇得魂飛魄散!


    事實擺在眼前,她和洪猛功力被閉,此際毫無反抗之力,她知道,答應還好,死也死得痛快,不答應則死得必慘,隻悔自己擇師不慎,毅然道:“師父手中之劍,莫非即為賜死?但師父未計清兒與師弟死得太委屈嗎?”


    “天外士”人性全無,突然哈哈笑道:“世間沒有全無委屈之事。”


    清華郡主突然伸手道:“師父恐怕耽誤時間吧?”


    “天外士”立將雙劍朝地上一擲,陰陰笑道:“清兒真聰明,越快越好!”


    清華郡主俯身拾起兩把短劍,順手遞給洪猛一把道:“師弟,師姐曾說過,要永遠帶著你在身邊,現在真正如願了!”


    洪猛已成癡呆,機械似的接了過去!


    清華郡主陡然大聲問道:“師父,姓康的暗襲師弟之事如何?”


    “天外士”仰首望天,淡淡的答道:“康小子已向為師證明冤枉,那是魔法師所為。”


    清華郡主點頭道:“隻要清兒證明康燕南不是壞人,此生也就心安無恨了,這樣看來,他對我確實情深恩重,反而是我對他不起!”


    言罷,立向洪猛道:“師弟,別耽誤師父的時間,我們等不到‘天明’了!”


    語音一落,橫劍就刎……


    劍剛近喉……


    “住手!”


    緊接“鏘鏘”兩聲!兩把短劍突被猛飛而到的兩顆石子震得“噗噗”深沒入地!


    急風如箭,人影如電,瞬眼間,清華郡主和洪猛身邊落下一條人影!


    “哼!”


    那人哼了一聲,緊接怒喝道:“‘天外士’,你的心真正是狠毒極了,也黑到不能再黑了,看看少爺是誰?”


    那人的速度之快,真正是快得無法形容,簡直就沒有“昊蒼六異”防範之機,實在是使人措手不及!


    “天外士”在驚嚇之餘,看出來人竟是生擒他們的康燕南時,幾乎嚇得魂靈出了竅,腳也軟了,身在發抖,麵上已無人色!


    康燕南不讓他們回過神來,伸指連點,與上次一模一樣,給每人又點了六大要穴!


    清華郡主癡了,洪猛更不待言,仍舊立著,但卻如泥塑木雕!


    康燕南連正眼都不看清華郡主一眼,反而走到洪猛身前道:“你的功力已被我那一石子震開穴道複元了,快回洞裏去,此地不準你再看!”


    洪猛暈暈沉沉,確是受驚過度了,聞言如遭催眠,僵硬的兩腿,真個就朝洞內行去,眼珠不轉,頭也不動,真是可憐!


    康燕南忽又朝穀東大聲道:“文兄,請進來!”


    遠遠傳出文如爭的答應之聲,人影急急趕來:“康大俠,你不能殺死他們!”


    康燕南冷笑道:“留下何用,這些豬狗不如的東西,我還能放他們?”


    文如爭走近就待解釋,但未張口,突見清華郡主“噗通”朝康燕南跪下,放聲大哭哽咽叫道:“燕南,求求你,他們是一時之錯,我不能眼看受業之師死亡!”


    康燕南橫腿一掃,大怒道:“滾,你這重武不重情的女人……”


    清華郡主的功力似亦恢複原狀,被他一腿掃出丈外,但落地即起,顯未跌傷,又如淚人般撲了回來,張手-抱,即將康燕南雙腿抱住,雖不敢求,但卻放聲痛哭!


    文如爭急得團團轉,誠懇道:“康大俠,在下不是阻你勿殺,而是勸你召集天下正派武林前來見證見證呀!否則他們仍舊懷疑你的行為啊。”


    康燕南冷笑道:“康某從此不求人諒,要他們見證什麽?”突又指著麵前清華郡主道:“她即為證人,難道她還要咬我不成?哼!”


    清華郡主知他恨己過甚,再也不敢開口說話,一味的哭泣!哭得聲嘶力竭。


    文如爭倏忽靈機一動,暗忖道:“他如親手殺死六異,無疑會破壞他自己與清華郡主的良緣,六異雖不對留,但也不要死在他的手中。”逼近一步,正色道:“康大俠,各大門派你是不必顧慮,然而五穀蟲和“盔竽”二位前輩你是尊敬的,尤其還有令師他老人家,難道你就不問專行?”


    康燕南忽然想起他對五穀蟲和盜竽的諾言,沉吟一會,抬腿又將清華郡主踢開,怒聲道:“住口!限你在三個時辰之內,火速赴綸台城附近召集各大門派的掌門人到來,超過三個時辰,那就休怪我已下手了。”


    清華郡主見有一線希望,立即住聲不哭,知時甚迫,拔身就走!


    回來!


    康燕南見她奔出已到十丈之外,突又將他喚回,緊接沉聲道:“‘迷樓瑤姬’、‘九魂道君’、隱仙島‘三蜈’就在附近,你遇上必無生理,拿去!”


    他順手擲出“麟須鞭”!又道:“持此可以護身!”


    清華郡主激動的瞟了他一眼,拾鞭又待奔出……


    康燕南又叫道:“你不要慌張,綸台城雖不近,三個時辰在你足夠了,如遇強敵圍攻,憑你仍舊不行,‘麟須鞭’全部功用是分為九條,我已盡知其妙,秘訣不在鞭柄而在鞭梢,你得趁空記下鞭梢口訣。”


    這段聲嚴情重之言,不但使清華郡主既愧又感,同時也聽得文如爭激動不已!


    康燕南目送清華郡主背影消失後,回頭又對文如爭道:“文兄,請你看住這批老狗,小弟須在此穀周圍巡查一遍。”


    文如爭眼看六異低頭閉目,這時已排坐在地,真如待宰之羊,點頭道:“康大俠,那大個子不會出去吧?憑他的功力……”


    康燕南會意道:“洪猛受驚過甚,一時無法清醒,文兄盡管放心。”


    說完,雙足一蹬,筆直朝崖頂拔升而去。


    “天外士”耳聞康燕南已去,倏忽將雙目睜開,立朝文如爭道:“青年人,你可知道老朽是誰?”


    文如爭點頭道:“你是我的師叔。”


    “天外士”歎聲道:“你能眼看師叔死於他人之手麽?”


    文如爭亦歎聲道:“師叔作事不應違背天理人情,康大俠是個真正武林君子,師叔為何要設計害他?現在將其激怒到了極點,縱算先師現還活著,隻怕也難挽回其心。”


    “天外士”道:“師叔自知糊塗,一生毀於一旦,但事已至此,悔之莫及,賢侄勸他召集各正派武林前來作證,一方麵是使其冤枉大白,但也存心想要各門派打救為叔等生命,但賢侄沒有想到的是——師叔一旦與各正派首腦會了麵,此生再無臉活下去了。”


    文如爭一想不錯,問道:“師叔之意是要小侄私放?”


    “天外士”道:“假如賢侄能念叔侄之情,解救放行自是上策,如仍認為師叔罪大惡極,那就請將數丈外地下兩柄短劍取來,讓為叔等自作了斷亦可。”


    文如爭沉吟一會,決然道:“師叔可知康大俠點穴之秘?”


    “天外士”急急道:“他用的是‘拐仙神功’灌入為叔等六人要穴之中,隻要賢侄能將為叔每個人的舌頭刺破一點,見血立解!”


    文如爭明知此舉必引起康燕南極端憤怒,很可能會殺己泄恨,然而,他是個尊師重道之人,已決心犧牲自己,毅然道:“師叔,快請張口!”


    “天外士”立即起立,行到他麵前張口伸舌。


    文如爭立由身上摸出一把匕首,舉手就待……


    “住手!”


    突從一側石後衝出個老人來大聲喝止!


    文如爭一驚撲出,存心先將那人殺死,但觸目急住,詫異道:“原來是‘天機子’前輩!”


    “天機子”怒罵道:“渾小子,你知道你能活得見到康小子的時候嗎?”


    文如爭豈敢向一正派前輩出手,恭聲道:“你老有何指教?”


    “天機子”冷笑道:“你存心犧牲自己放走長輩之舉,老朽阻之何忍,但你沒想到你師叔一旦得救,你的生命必馬上就死於他的手中!”


    文如爭知道此老從不說出虛偽之言,不禁暗暗籲口氣!


    “天外士”陡然轉身,麵對“天機子”冷笑道:“閣下存心挑撥我師叔侄的感情發生猜忌,以致使他背上不義不孝之名?”


    “天機子”哈哈笑道:“我老書呆子豈是那種小人!你連親手養大的徒弟尚且不惜殺之滅口,何況是一個毫不足道的師侄!這且不算,也許你還有辯駁,最使你暴露邪念的是你那隻眼睛,當你伸出舌頭之際,竟露出非常陰毒煞氣。”


    他又指著文如爭罵道:“小子,你竟是當局者迷,怎的連那種目光都看不出?”


    文如爭被其一言提醒,他確曾發現過“天外士”的目光有異,但他在激動之餘竟給疏忽過去了,此刻聞言,又使其暗打一個寒顫。


    “天外士”仍想否認,但又被“天機子”阻住道:“你不要再說了,現有一個辦法可做你自己的辯護,你不是說,假設不放你就給你那兩柄短劍嗎?”


    “天外士”忽然麵色大變,再也不敢開口!


    “天機子”哈哈笑道:“你如真想自殺,我書呆子一定效勞,兩柄短劍立即送上,說呀,要不要?”


    文如爭又見“天外士”閉目不語,這才真正證實他的師叔到底是個外正內邪的人物了!順手將匕首收起,暗道:“這樣的危險人物,我再也不管了,師博在天有靈,他老人家一定會原諒我的。”


    “天外士”已知希望又決,仍頹然坐到地上去了!


    “天機子”忽然發現有什麽不對,麵色陡起驚容,他急急傳音文如爭道:“小子,快跟老朽藏起,有敵人潛進來了!”


    文如爭似亦察出什麽動靜,一閃到了“天機子”身邊道:“晚輩承康大俠所托,寧死不願離開,你老快藏起!”


    “天機子”順手打了他一個巴掌,沉聲喝道:“來人非你可敵,死有何益,康小子豈是叫你作傻事的人物?快!”


    一把就將文如爭拉住,硬行拖到他來時之處隱藏!


    文如爭又急又慌,傳音道:“前輩,康大俠就在穀上四周巡查,晚輩宜發嘯通知為要。”


    “天機子”沉聲傳音道:“勿作聲,來人能夠潛入,顯出康小子不是不覺,而是遠離,甚至確定是來人同伴將康小於引走了。”


    來人如幽靈出現,一閃即落到六異身前;同時竟發出陰聲怪笑!


    “天機子”聞聲大急,傳音文如爭道:“是隱仙島‘三蜈’之首,趕快閉住呼吸!”


    文如爭搖頭傳音道:“那有什麽用?師叔等看見我們藏在此地的。”


    “天機子”傳音道:“老朽設有奇陣預防,不呼吸即可瞞過。”


    耳聽有人哈哈笑道:“‘天外士’,現在可以死心塌地的與我們站在一邊了?”


    “天外士”忽然發出等於乞憐的聲音道:“隻要閣下能解除我們六人的穴道,我們再無第二條生路可走。”


    沉悶了一會,六異似已全部恢複功力了,隨即聽到“天外士”道:“老二、老三,你們快去搜查‘天機子’和那個畜生!”


    文如爭立感心跳加速,同時聽到石外有人陰聲道:“怎麽毫無動靜?”


    人影一閃,文如爭突見頭頂飛過一人!


    “噫,他們逃遠了?”


    這是那人的聲音!


    忽聽洞口處有人大聲怪笑道:“二位回來罷,‘天機子’有套名叫‘咫尺天涯’的鬼名堂,查也沒用,還是早離為上,康小子雖被引開,隻怕馬上就會回來。”


    又是人影一閃,之後再無聲息!


    良久,“天機子”籲口氣道:“好險!他們走了!”


    文如爭急急朝洞口奔去,大聲道:“隻怕洪猛已活不成了!”


    “天機子”跟著行出道:“未聞動靜,也許是你師叔在慌張下給忘了。”


    突然,文如爭大叫道:“那是什麽?”


    “天機子”順其目光看去,欣然笑道:“玉符子何時藏在洞內,那是他留的暗號。”


    文如爭道:“那片竹葉原先沒有呀。”


    “天機子”道:“當然是剛才留的,你小子進洞去看看,洪猛可能是被他帶走了!怪,他為何不向我打個招呼?”


    文如爭急朝洞內奔去,沒有多久,隻見他衝出洞口道:“洪猛確實不見了!”


    “天機子”道:“好家夥,他要和我分家了!”


    文如爭聞言不解,兩眼睜得老大!


    “天機子”笑道:“他是看中洪猛那塊渾金璞玉了,此後不再和我共收一徒哪!小子,你在這裏等著康小子罷,我老人家也要走了。”


    文如爭忽然感到有點空虛,同時也有愧對康燕南之托,問道:“你走向何處去?”


    “天機子”歎聲道:“玉符子早存歸隱之心,他這一去,可能不再混進江湖了,我老人家一個人有啥意思?幹脆也歸隱算啦!”


    文如爭突然雙膝一屈,跪下道:“你老願收晚輩這個徒弟嗎?”


    “天機子”陡又大笑道:“你小子比我老人家還強得太多,心甘情願嗎?”


    文如爭立即叩頭參拜道:“師傅在上,弟子終生無怨。”


    “天機子”伸手扶起道:“可惜你歸隱不長,數年後必將再出,起來罷,快留點話兒向康小子告辭。”


    文如爭急向近身石上刻下幾行字跡,回身即隨“天機子”悄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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