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司在房屋內隨意走動, 赤司家的每一名幫傭都穿上了黑色的喪服,看上去像一群移動的烏鴉。就在清司來到回廊時,他和走下樓梯的赤司征十郎再次相遇。赤司征十郎也換上了喪服,他目光在清司身上大略一瞥,立刻看出了清司的衣服有些不對勁:“你的腰帶怎麽了?不會係嗎?”清司誠實地點點頭。赤司征十郎解開了清司鬆散的腰帶,他把腰帶理平,雙臂繞到清司身後,將腰帶一層層纏在了馬乘褲腰上。赤司征十郎彎下腰,仔仔細細地係了一個漂亮的平結。清司看著赤司征十郎的臉,心想:〖為什麽會變成後來那樣呢?現在不就是個普普通通的小男孩嗎?〗他們身後傳來了一名傭人的喊聲:“少爺,司機過來了!請快點去門口!清司也在?和少爺一起走吧!”一輛窗邊貼著白紙花的轎車停在宅邸門前,赤司征十郎和清司跑上車,在後排坐下。車上冷氣開得很足,清司眨眨眼睛,他非常真切地感受了寒意,雙臂一陣寒戰。轎車很快將兩名孩子送到了殯儀館,殯儀館門前熙熙攘攘,擠滿了各界名流。兩名接待看到赤司征十郎,立即迎上前來,笑盈盈地說道:“您父親正在靈堂裏接待客人,請進吧。”他們隻認識赤司征十郎,不知道跟在他身邊的那個小孩是誰。但接待者也不敢阻攔,讓兩名孩子順利走了進去。靈堂內人潮洶湧,人數之多,幾乎讓清司懷疑東京所有名流都聚集在了這裏。但實際上,所有來訪者都將本次葬禮當成了結交的時機。他們往赤司夫人的靈台前獻上鮮花後,立即開始向周圍人攀談,閑聊日本的經濟和時事。在靈台旁,赤司家主正忙於應付客人們,他和客人推杯換盞、談笑風生。清司皺了皺眉:〖雖然自己的妻子去世了,但這個人臉上完全看不出絲毫傷感的表情。〗清司正和赤司征十郎並肩站在靈堂門口,清司用餘光瞥向他,發現赤司征十郎將一切看在眼裏,表情變得越來越冰冷。赤司征十郎一聲不吭地走向赤司家主的助理,在他身邊耳語幾句後,從後門離開靈堂。清司見赤司征十郎離開殯儀館,也跟了上去。他沒有和赤司征十郎說話,隻是不遠不近地跟在幾米外。赤司征十郎在殯儀館附近漫無目的地閑逛,在路過一處室外籃球場時,走了進去。這裏臨近郊區,人煙稀少,就連籃球架都缺乏保養,球場角落裏放著一堆被磨得光滑、破破爛爛的籃球。赤司征十郎撿起一個較為完好的籃球,隨手拍了兩下,震掉上麵的灰塵。他早已注意到了跟在自己身後的清司,把拍除灰塵的籃球拋向他:“會打籃球嗎?”清司接過赤司傳過來的籃球。他的麵容浸沒在明暗不清的夕陽之下,隻有一對眼睛透露出一點淡淡的亮光。赤司征十郎看著清司的臉,隨口說道:“你的眼睛很奇怪,是兩種不一樣的顏色。”他又撿起一個籃球,瞄準籃筐,隨手投過去。兒童的手臂力量遠遠小於成人,赤司征十郎手裏的籃球隻稍微沾到籃筐,接著就被彈開了。“母親曾陪我打籃球,不過父親說籃球是粗鄙的運動,不允許我學習。我們隻能趁父親不在家裏時,偷偷去附近的球場練習。”清司轉了轉手中的籃球:“但如果征十郎君堅持,恐怕赤司先生還是會答應吧?”清司說著拍了拍手中的籃球,將它朝籃筐扔過去。在意大利成長的日子裏,他偶爾會偷偷跑到街上,加入街頭少年的籃球賽中。那時候清司的年紀比其他少年小,在他們的現身教學下,清司學會了最省力的投籃方式。盡管孩子的雙臂力氣不足,但清司還是利用手掌的力量,將球朝籃筐投去。球磕到了籃筐,沿著鏽跡斑斑的籃筐旋轉幾圈,精準地落入筐中。清司看著站在一旁的赤司征十郎,問道:“再試一下嗎?”赤司征十郎身穿整齊的付紋羽織,他抬頭看向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籃板,再次舉起籃球。〖八岐大蛇,送我去……嗯,五年後好了。〗【「溯洄之書」啟動,穿越時間五年後,[赤司征十郎]十一歲。】.“清司,快點!我們該出門了。”清司眨眨眼,發現自己出現在了玄關旁邊,手中提著一袋吐司麵包。而赤司征十郎已經換上皮鞋,他推開門,寒風卷雜著雪花,吹進玄關中。十一歲的赤司征十郎穿著小學製服,頭發理得很短,露出鬢角短短的發茬。赤司征十郎製服筆挺,五官已經漸漸長開了,嬰兒肥也隨之退去,正處於兒童和少年的中間時期。赤司征十郎見清司還穿著拖鞋,又關上門:“冷嗎?快點穿鞋吧,要出發了別忘了書包。”清司看到掛在衣帽架上的雙肩包,將麵包塞進去,急急忙忙地蹬上皮鞋。赤司征十郎穿上厚實的淺褐色羊絨大衣,和清司一起走到房屋外,麵前是一片白雪皚皚,清澄的陽光照在雪地上,冰晶閃著刺目的白光。赤司征十郎從書包中找出一雙手套,嗬了一口白霧:“沒想到昨晚的雪下得那麽大,連草葉都被蓋住了。”雪後初霽的天氣,往往比大雪紛飛更加濕寒。就連陽光都無法烤熱空氣中濕漉漉的水汽,水霧四處飄散,冰冷陰寒。泥濘的灰黑色汙雪被清潔工掃到道路兩旁,常青樹枝葉墨綠,卻也被厚厚一層落雪覆蓋,街景一片純白。清司裹緊製服外套,他鼻尖被凍得發紅,睫毛像綿軟的茸毛。赤司征十郎發現清司沒有戴手套,將其中一隻遞給他:“戴上吧,今天風很大。”清司點點頭,將手套戴上了,吸吸鼻子。製服沒有口袋,赤司征十郎還能將另一隻手放進羊絨大衣的口袋裏禦寒,盡管風會灌進去,但多少能擋住部分寒風。而清司毛衣外隻穿了一件製服,手指很快被凍紅了。赤司征十郎見狀,伸出手,握住了清司暴露在外的右手。他牢牢扣住了清司的五指,握著清司的右手塞進自己口袋裏:“手真冷。不多穿點衣服會感冒的。”盡管人行道上撒了粗鹽,冰層卻還是沒有融化。清司和赤司征十郎隻能肩並著肩,相互扶持地走在濕滑的人行道上。這時候的赤司征十郎已經比清司略微高了一點點,他舉起手,衡量著兩人之間的身高:“清司,我已經比你高了。”清司腳下一滑,立即死死扶住了赤司征十郎手臂,掐得他倒吸一口涼氣。清司看到了街角的一家24小時便利店,伸手推了推赤司征十郎肩膀:“征十郎君,我們去便利店買早餐吧,買杯熱的東西暖手。”赤司征十郎拉起袖口,看了看左腕上的手表:“但是隻有半小時就要上課了。今天是周六補習,雖然補習老師不會清點人數,但”“不點人數?那還怕什麽!”赤司征十郎:“……”清司拖著赤司征十郎走向便利店,並成功在書包中翻出了一張1000的紙幣。他們在收銀台旁邊看到了關東煮的小鍋,清司在收銀台旁停下腳步:“征十郎君,吃關東煮嗎?”赤司征十郎麵露猶豫:“父親不允許我吃便利店裏的關東煮,他說湯汁裏有味素。”“你也該到叛逆期了,征十郎君。”清司非常認真地說道,他順手拿起一次性碗盒,夾了一個年糕福袋,放在碗盒中。「溯洄之書」再次啟動,時間變化,清司來到了兩年後。.兩年後,赤司征十郎中學一年級,在東京第一的名校帝光中學就讀。而清司比他大一屆,正值中學二年級,和他在同一所學校。清司發現自己出現在了室內籃球館中,耳邊是籃球砸在地上的巨響聲。他睜開眼睛,看到了一群正穿著練習服在球場內奔跑的中學生,盡管場館中開著冷氣,但劇烈運動還是讓他們汗如雨下。球鞋和木地板摩擦的聲音混雜在籃球落地的響聲中,傳入清司耳內。清司的視線在球場內四處巡視,找到了赤司征十郎的身影。【中學一年級,[赤司征十郎]加入帝光中學籃球部。】而清司並不是籃球部成員,他此時正穿著製服坐在球場邊的休息區,等待赤司放學,手中還翻閱著補習班的數學題。就在清司看著赤司征十郎時,一個小麥色皮膚的少年出現在清司身邊。他大大咧咧地揮揮手,彎下腰,擋住清司的視線。少年拍了拍他的肩膀:“哎,你也是我們部的人嗎?怎麽沒換練習服?”那個少年個子非常高,相貌看起來略微大於年齡,像一名高中生。他眉眼深邃,五官挺拔,皮膚呈現出健康的麥色,像融化的巧克力。【[青峰大輝],帝光中學一年級,籃球部一軍。】因為高強度練習,青峰大輝額頭上冒出一層薄薄的汗水。他看向清司放在一旁的書包,發現了一瓶尚未開封的運動飲料。“這瓶飲料是誰的?我先喝一口啦,等練習結束再去外麵買一瓶還給你”“等等”清司並沒能成功阻止青峰大輝,他噸噸噸地喝完了一整瓶寶礦力。清司:“……”你還真不客氣。青峰大輝在清司旁邊坐了下來,將毛巾搭在脖子上。清司麵前沒有了阻礙物,他抬起頭,又一次看向正在籃筐邊練習投籃準度的赤司征十郎。赤司征十郎也正皺著眉頭看向清司的方向,毫不掩藏眼睛裏的敵意,目光鋒利地看向青峰大輝。他的目光和清司在空中相遇了。赤司征十郎收回視線,拍了拍籃球,朝籃筐跑去。他動作像雲豹一樣矯捷,赤司征十郎靠著這幾步助跑一躍而起,將球扣入籃筐中。“噢喲,赤司竟然灌籃了?”青峰大輝猛地站起身,四處張望:“這不是投籃練習嗎,他為什麽要突然耍帥?難道球場裏有他喜歡的女生?”青峰大輝沒有在球場中看到陌生的女生,失望地坐了下來:“以他的身高,灌籃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很容易損傷膝蓋的。什麽啊,還以為能看到漂亮的女孩子。”清司聽見青峰大輝的評論,感覺自己也受到了身高歧視:“安靜點,籃球白癡。”青峰大輝沒料到這名看似文靜的漂亮少年會說出“白癡”二字,震驚地望著清司:“你這家夥,說話竟然那麽沒禮貌”清司舉起手裏的補習資料,指著上麵明晃晃的“二年級”幾個大字:“我是前輩,小子。”青峰大輝默默地閉上了嘴。*【接下來的一切,按照係統設置展開。因赤司家主與生母關係決裂,宿主被帶走,與目標[赤司征十郎]分別。宿主退出「溯洄之書」,[赤司征十郎]記憶重啟。】隨著八岐大蛇聲音逐漸消散,清司從「溯洄之書」中猛地睜開眼睛。他發現自己正靠在房間角落的單人沙發上,手裏還抱著靠枕。清司揉了揉眼睛,看向掛在西側牆上的時鍾,發現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半小時。他聞到從樓下飄上來的飯菜香氣,從沙發上站起來,走向窗邊。冬天的白晝非常短暫,室外早已陷入一片黑暗。花園裏亮起一盞盞光線柔和的暖黃色小燈,照亮了整個庭園。庭園中的觀賞植物錯落有致、修剪整齊,白石鋪就的小路邊放著應季的彩色菊花。庭園由園丁精心管理,一年四季都保持美觀整潔。“砰砰”外麵有人敲了敲門,赤司征十郎呼喚道:“兄長。”“征十郎君?”清司的聲音有些沙啞,他捂著嘴咳了幾聲,走上前打開門:“進來吧,征十郎君。”赤司征十郎拉開門,麵容出現在門縫中,朝清司探出頭來:“兄長,該吃飯了。”僅僅不到十多分鍾,「溯洄之書」中的小男孩就變成了十七歲的赤司征十郎,清司還有些沒反應過來。赤司征十郎上高中二年級後長高不少,身高已經超過清司,清司比赤司征十郎矮了半個額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