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龍祖鄭重的道:“此事請大長老召集全堂長老謹慎計劃後,將結論告訴本座再采取行動。”雷歡忖道:“三魁幫長老共有十二位,我此時尚不能動,待一一認清後慢慢收拾。”前麵之人默然一陣後,話題已轉到奪寶之事去了,雷歡始終盯住不放,及至三更,眼看餘龍祖走進一座喇嘛廟內,他觀察一下地形,立即藏身廟前一株參天古木之上。


    四更過後,陸續自各方奔到十條人影,他知道,那就是三魁幫的首要人物,估計對方勢力過強,沉著不采行動,似存了各個擊破之心。他等到天色大明之際,突然遠遠傳來幾聲長嘯,首先自東麵飛落五條人影,認出竟是蒙邊神拳伯拉魯、西天大師、南海馭鯨叟百裏衝及葫蘆雙豹花家兄弟,暗道:“花家兄弟似已傷愈,他們有什麽會議不成。”緊接著,西麵又閃出火山派的火祖,陰穀派毒姥姥,雄師派吼地神君,餓虎派吞海凶煞,天狼派野花女等五人,他們一到,不請自入,一個個都由廟頂躍進。


    稍停,隻見赫連洪也到了,他後麵跟著血刃幫主廣文華,冥王穀主封百代,雷歡感到問題非常嚴重,這批都是他的死對頭,但他沒有聽到齊秦威的嘯聲.隨即遠遠離開。日出之際,廟門大開,這時雷歡已在一處高崗背後遙望,隻見首先出門的是個威儀無比的儒者,他一見暗叫道:“原來齊秦威早已在廟內啊!”


    齊秦威單人獨馬,身邊沒有跟著他人。其實,他也沒有得力人手可帶,陸陸續續出來一大群,這都是雷歡在夜裏親自看到入廟的,他們似已議定什麽大事,出廟後無人開口,一直朝正西行去。


    雷歡不敢追蹤,半晌後,他翻身躍過高崗,如飛閃進廟內,似想看看廟裏還有什麽主持人物沒有,及至大殿之上,突然一幕慘不忍睹的景象映入眼簾,不由的他大叫一聲奔近。原來大殿上的神像前橫躺著三個屍體,身無完膚,血流滿地,似是遭遇各種拷問過後才被殺死的,竟連麵目都認不出來。


    雷歡撲近之後,詳細觀察良久才分辨出是誰,恨聲道:“三巧友犯了你們什麽大罪?竟用這種慘無人道的手段處死。”他淚流滿麵,撫屍痛哭道:“三位前輩,晚輩誓死要替你們報仇!”


    廟內毫無他人,更顯得淒涼陰森,他自地上拾起一把長劍,那是三巧友的遺物,傷感的躍出後殿,在林中挖了一個大坑,立將屍體一一搬出安葬,之後.他舉劍喃喃自語道:“我查出是何人為首時,必以此劍取他人頭!”突然,耳聽廟前有了動靜,忖道:“這是誰來了?”


    心念一動,如風躍回後殿,隻聽大殿上有人驚問道:“屍體哪去了?”聲音相當蒼老:又聽另一蒼老聲音道:“難道有人在此隱藏?”雷歡緩緩行出,隻見二人正在麵麵相視,認出就是三魁幫的長老中人物,立即冷聲道:“二位去而複返,未免有點可疑,或許是命該如此!”兩個老者聞聲大驚,霍然轉身注目,看清之後,其一陰聲道:“你是什麽人?”


    雷歡一指殿上血跡冷笑道:“為死者複仇之人!”另一老者大笑道:“口氣倒不小,可惜乳臭未幹,三巧友恰好是老夫等所手刃,這可真巧,你無須查探動手之人。”雷歡聞言,殺機陡長,一步一步踏出道:“三巧友何以致死?”首先開口的接道:“凡與白衣人雷歡同路的,全都難逃死數!”


    雷歡道:“你們是追查我的去處?”兩老者聞言大驚,霍然退開數丈,同時立身階下,其一疑問道:“你小子是雷歡?”雷歡哼聲道:“二位現已遇上我本人,不知是幸也不幸?”兩老者同時拔劍在手,麵色大變。


    雷歡行至殿中,立定道:“二位如想痛快一點,那就先說出返轉這舉何在?否則難免吃盡苦頭。至於逃走之想,我奉勸二位,絕對無望。”兩個老者似還沒有十分怯懼,其一傲然陰笑道:“你小子不看看神案上是什麽?”


    雷歡進廟時也未留心細察,聞言轉頭,一看什麽也沒有,心知上當,霍然翻身撲出,但為時以晚,兩個老者已翻過前殿,去勢如風。這下真個使他氣極,大喝一聲:“你們逃得了嗎?”他竟運出全勁,撥身而起,如衝天之矢,高達三十餘丈,淩霄追去。兩個老者功力奇深,就在先後瞬息之間,二個已沒入林中,雷歡雖快,但也隻能看到他們一閃的背影,不禁大急,深知入林後定難追及。


    不料事出意外,在他剛到林緣之際,突聽林中傳出一聲驚人的慘叫升起,估計已在三十丈外。他循聲撲去,忽見一株樹下倒著一個屍體,看勢還未斷氣,一瞥之餘,認出就是兩老者之一,隻見他滿口血狂噴,眼睛突出,似遭重手所致,忖道:“這是誰?”念還未及轉思,又是一聲哀嚎傳到,竟已距離甚遠,他聽出那是第二個老者的死亡之聲。


    欲察真相.隨即超林而起,在十餘個起落中,想象已距離不遠,但他突然停止不進。原因是發現正麵有人奔到,淡影一閃,來的卻是赫連孤潔。走到雷歡前麵道:“你太大意了!怎能相信他們的話呢?”


    雷歡道:“是你收拾的?”赫連孤潔點頭道:“我剛到,就聽見他們說話。”雷歡道:“可惜沒有問出口供。”赫連孤潔道:“你說他們開會的事?”


    雷歡道:“還有這兩人回來作什麽?”赫連孤潔道:“餘龍祖還有兩個長老未到,二個回來準備等待,他們的會議有兩大重點,第一要團結對付你,第二討論入布喀湖奪寶事宜。”雷歡冷笑道:“對付我,哼,那是老調!”赫連孤潔道:“我先走了,你可能還要等餘龍祖兩個長老。”


    雷歡點頭道:“消滅兩個少兩個,隻怕他們不來了。”赫連孤潔揮手告別去後,雷歡一個人縱入廟內,這時已將近中午,行到後殿,有心想找些什麽吃的,但見此廟頹廢過久,顯然沒有人住,自是找不到充饑之物,於是隻好坐下來調息。


    午時過去了,餘龍祖的長老沒有到來,他有點呆不住了,立起來步往前殿,前殿上那些血跡使他難過,於是又走到廟前,正當他徘徊莫適之際,忽見他原先走過的那座高崗上出現兩個人影,錯眼之間,他還認定是敵人到了,但在仔細注目下,認出竟是碧天真君和翔雲散人,立即朗聲招呼道:“二位前輩快來,晚輩有事奉告。”兩位老者聞聲注目,認清是他後,莫不大喜奔到,碧天真君搶先問道:“賢侄因何在此?”雷歡立將三巧友遇害經過之事說出後,又道:“還有兩個三魁幫長老未到,晚輩等到現在,可能是不會來了。”


    二老聞言,同時歎息不已,翔雲散人道:“三巧友失蹤之事,正派武林已全部知道了,但卻不知是三魁幫下的毒手。老朽與碧天道長就是因為找尋三人下落而來到這裏,賢侄,你所等的兩個老者確是不會來了。”


    雷歡詫異的道:“前輩們遇見了?”碧天真君道:“十裏之外倒了兩條屍體,此際隻怕還未冷哩,這下手之人功力奇深,根本沒有經過幾招就成功了,屍體上用血書名為三魁幫長老……


    雷歡聞言忖道:“這又是孤潔代我作的。”二老見他沉吟不語,翔雲散人道:“你在判斷是誰殺的?”雷歡道:“這人晚輩想出來了,那是赫連洪的次女。”


    二老驚訝不已,碧天真君就待問原因,但被翔雲散人暗示止住,接口道:“賢侄,慈光夫人現率領一批正派武林往布喀湖去了,你是不是就此動身?”雷歡道:“二老遇見半隻手嗎?此去如沒有他,我們實力太弱了。”


    碧天真君接口道:“此人與誰都合不來,他正在找你哩!”


    雷歡急急道:“二老先走,晚輩在後麵跟知,同行不大方便!”二老知他是怕連累他人,於是雙雙點頭縱起,直往正西奔去。雷歡落後半晌,於是遙遙跟進,第三日黎明,先後到達西康加黎城,該城距西藏隻有九十餘裏。


    碧天真君和翔雲散人剛剛進人城門,自人群中發現有無數武林人物穿插擁擠,便知都是去布喀湖的,互相對下目光,行到距城門不遠的一家店前,隻見裏麵已高朋滿座,身剛入門,便聽有人招呼道:“二位請到這裏來。”


    四目循聲一看,認出是磊落先生韋鳳鳴在叫,他上首坐的是關東大俠拓拔仇,對麵是破斧蒼樵南宮甫,下首是三斧大將諸葛尚,於是慢慢行去,翔雲散人道:“四位早到了。”四人起身讓座,拓拔仇接口道:“三巧友消息如何?我們都沒找到。”


    碧天真君歎聲接道:“遇害了!”四人聞言大驚,翔雲散人接著說明經過後道:“雷少俠馬上會到,但不知落於哪家客店。”諸葛尚接著歎聲道:“三大勢力都是不擇手段的,我們遲早都有危險!”


    碧天真君環視四周一眼,問道:“東角上那桌坐的四人的誰?從前沒有見過?”南宮甫道:“他們剛來不久,不知是何方人物?”翔雲散人道:“在座的其餘都庸碌,就隻這四人功力莫測高深,諸位當心一點。”他話還未停,店外突然走進一個少年,韋風鳴首先發覺,驚道:“那是誰?”


    眾人聞言,同時注目,碧天真君似己看出什麽破綻,悄聲道:“那是海天察的女兒,她易裝不壞,外人看不出來,嗯,為何一人在此現身?”眾人見她立在店門口未動,眼睛隻往裏麵觀察,及移到眾老這麵時,似在微微一笑,但卻沒打招呼。


    翔雲散人立即傳音過去問道:“妞兒當心,東角上有四個不明人物!”海珊珊毫不在乎,隻見她朝店外一招手,未幾,又進來一個少年,這少年使眾老無一能識,莫不訝然。


    海珊珊裝著男子漢的聲音,清朗地大聲道:“二哥,客滿啦,沒有好座位,隻那兒還有一張小桌子。”她指的正是六位老者的旁邊,翔雲散人輕聲道:“她們要到我們這裏來了。”碧天真君雷微笑道:“可能有事情。”另外那個少年看了她一眼,沒有開口,即隨海珊珊繞過旁人的座位走來。


    客人太多,議論紛紛,雖有幾個人留心,但都沒表示什麽訝異之情,在海珊珊陪著那少年坐下未久,夥計立即走來招待請示。那少年吩咐過後,隻見她輕聲道:“珊妹,寇大哥已到店外了。”他說的聲音低,但卻未避關東大俠等六個老人,眾人聞言,一致望向店門,隻見進來的是個連乞丐都不如的窮怪物,但人人都認得那是半隻手,心中都非常驚訝。


    半隻手一進門,怪眼亂翻,隻見他大聲叫道:“店家,有什麽地方給我坐呀!”原來店內已再無空位,夥計聞聲,立有一個答道:“朋友,放明白點,客人未走,剩菜沒有,別在門口擋路。”


    海珊珊剛剛接起一筷子粉條,目睹夥計那有眼無珠的冒犯,隻笑得抖個不停,粉條被抖得一根根往桌上溜,輕聲道:“雲姐,寇大哥這叫做話該!誰叫他穿得那樣肮髒。”


    原來這和她同來的少年就是雲霓化身,隻見她輕聲道:“他明明可以到我們這桌上來坐,誰叫他裝不認識呢。別叫他,看他搞什麽鬼名堂,可能有花樣弄出來。”半隻手見那夥計神氣活現.他作了一個鬼臉,也不生氣,將身一閃,順門右溜了進來.東看看,西瞧瞧,繞來繞去繞到東角上去了。


    東角上那四人年齡都不小,從表麵看去,似都有五十歲的年齡,他們雖然沒有注目店門口,但凡有人出進似都未放過視覺,起先,他們對海珊珊二人很注意,這下卻又留心半隻手寇敬啦。


    半隻手寇敬好象也是針對著他們而去,看看快到那張桌子旁邊時,隻見他忽然徑笑道:“啊呀,這一桌上還有空位嗎?”


    他所說的就是四位老者的那一桌,隻見他雙手一拱,怪聲道:“四位,久違了.能否讓個座位出來。”坐在他正麵的老者忽將麵孔扳起道:“閣下是誰?”寇敬大笑道:“怎麽著?必須報名才讓坐?”


    西麵座上老者接口冷笑道:“閣下遊戲風塵,但不能拿老夫等開玩笑。“寇敬忽然低聲道:“四位可是三魁幫長老?”正麵老者聞言一怔,也跟著放低聲音道:“閣下到底是誰?在下等正是敝幫長老。”


    半隻手寇敬裝作鄭重的道:“區區與貴幫主是多年秘友,四位欲找的那小子就在城外,此時去還未晚,稍停就會溜掉啦!”四個老者同時起立,靠壁的一位接口道:“閣下所說是姓雷的小子嗎?”半隻手寇敬點點頭,故裝謹慎的向左右看看道:“四位請在西門外稍候一會,咱們不能一道出城,耳目眾多,提防走漏風聲。”


    四位老者信以為真,立即會帳出店,同時還帶走幾名大漢。半隻手看他們離開店之後,側顧海珊珊和雲霓一眼,咧咧大嘴,擠擠肩膀一聳,似是得意之極,隻引得海珊珊放聲笑了起來。


    他回頭望望四位老者的桌子,隻見酒菜尚未吃去其半,更樂開啦,一期屁股,坐下就大吃大喝,簡直象吃自己的一樣。


    夥計們正在忙得不亦樂乎,可就沒有時間來收拾東西,正好讓他大飽其腹,頓引起左右前後的鄰桌客人哄然大笑。


    海珊珊看出他有離去動機,立即向雲霓丟個眼色道:“咱們快會帳,在店外等著他。”碧天真君等無須等她通知,六個人首先會帳出店。及至海珊珊出來時,半隻手也已跟在雲霓背後,他僅僅叫出西門兩個字,人卻一路歪斜的搶在前麵去了。


    海珊珊一看街上雖擁擠,但卻沒有特別可疑的,立即追上叫道:“他們還在城門口?”半隻手搖頭道:“催後麵的人快走,遲了看不成啦,小諸葛不會等我們熱鬧的。”雲霓搶前一步道:“你會到阿歡了?”


    半隻手回頭一招手,口中答道:“我進店時,他在店外,我們傳音作圈套,我引敵,他在酉門外等,此際隻怕已將四人引到效外去了。”後麵六個老者同時聽到,立即紛紛朝城門口奔去,九個人出得西門,四顧之餘,確是不見蹤跡。


    半隻手立朝遠方一指道:“離不了那座深林,大家快,後麵六人也跟蹤來了。”九人各展輕功飛奔,而半隻手卻去得象一道輕煙,及至眾人趕到林緣時,他卻在林隙裏伸出頭來道:“在裏麵打開了。”


    眾人聞言,一窩峰的搶進,穿過兩箭之地的深林,眼前現出一塊低穀,四個老者這時各展長劍,正在作生死存亡的火拚,而雷歡仍執著三巧友留下的那把佩劍在揮舞,隻聽他冷聲笑道:“你們的功力已是江湖上難得的老輩人物,竟然甘心輔佐餘龍祖那樣一個壞蛋。”


    四個老者似已盡全力在攻,聞言無一開口,半隻手領著眾人繞到西麵一處林旁,指看來路道:“追來的都是康藏名手,人數不少。”


    南宮甫接口道:“邊疆武林盡多異士,他們除了祟拜真正豪傑外.相信不會插手搗亂的。”就在這幾句談話之間,四周刹時人頭擁擠,舉目一看,竟已趕到百十餘人。雷歡似已再不打算掩護本身行藏,明知觀眾不少,他竟視如不覺,長劍揮出,勁嘯展耳。


    那種神儀威風,真有氣吞山河之勢。隻看得四周之人默然神往,緊張莫名。突然,隻見他一劍反挑而出,喀嚓一聲,他背後那個長老的手中長劍竟遭他一震之下,震得寸寸碎飛,同時慘叫一聲,立即仰翻倒地。半隻手高聲叫道:“小諸葛將他全身內功震散啦!”


    練武之人如遭內功震散之危,同時也遭五髒震得分裂之慘,是以那老者倒地再不動彈。雷歡在旋身之餘,恰逢左右兩劍攻到,他目射精光,大喝一聲,脫手擲劍,劍尖宜奔中鋒,雙手齊分,十指叉開,迎著攻來之劍突然硬抓,兩劍入手,霍又反彈而出,動作之速,功力之雄,真有蓋世無雙之感,隻聽三聲慘叫同時升起,三個老者竟分三麵倒出,正麵之人遭他擲劍穿胸,左右兩個被震得七竅噴血。


    這種蓋世神威,頓引起四周嘩然驚哄,莫不是渾身發抖。


    雷歡為使旁觀者明了底細,雙手一拱,朗聲道:“各位朋友,在下不是無故殺人,這四人乃三魁幫內長者,與在下有仇,與江湖有害,都是人神共憤的不赦之輩,今假在下之手誅之,希列位不必懷疑。”


    他說完待走,忽聽西麵有個宏亮的聲音問道:“閣下功力蓋世,能否留下大號,讓西南武林共仰。”雷歡沉吟一會,知不說不行,朗聲道:“閣下誇獎了,在下姓雷名歡。”在他語落身縱之餘,四周嘩然大叫:“啊!……”、“呀……”、“白衣大俠……”


    叫聲和著人影,竟是紛紛朝他緊追不舍,似有非追著看他仔細不可之勢。


    碧天真君急急道:“我們快追,否則被眾豪追丟啦!”最急的算是海珊珊和雲霓兩人,她們已經多時沒有和雷歡會麵了,心裏想念非常,因此緊追之下,不遺餘力。雷歡確有不願被眾豪傑糾纏之心,去勢快得驚人,瞬息之間,他已飛馳了四十餘裏,早將追趕群豪拋下老遠,甚至連聲音都聽不到了。


    在將近黃昏之際,他獨自奔到一家山民屋前,向人家討了一杯水喝,沒有休息,仍朝前行,走的卻是山區。二更過後,他縱上一座橫嶺,時當盛夏,本適夜行,但在近西藏高原的深夜,仍舊是寒風侵督,但有高深內功之人又當別論。


    他舉目四望,原野一遍清靜,明月在天,萬裏無雲,銀光灑遍了大地,在單身獨行的情景之下,更顯得特別淒清。他靜立良久,認清了方向,即朝嶺西緩行,羊腸小道,常人真無法拔涉。忽然,自一處崖下傳來數聲放浪的女人笑聲。頓使雷歡愕然一怔,忖道:“這種絕少人煙的地區哪來這種怪聲。”他心知有異,循聲探去.來近崖頭,那笑聲更加迷人,且有哼哼嗯嗯的肉麻之情,及至崖邊.俯首下望,隻見崖高不到十丈,下麵是一個草坪,看出崖壁下有團火光冒出,暗道:“壁下定有一個石洞。”


    提功一躍.輕輕躍到草坪,貼壁探去,漸漸接近,確見有個石洞,火光是從石洞映出,心想:“是什麽人帶著女伴住在這洞內,深更半夜還在作那……”他越想越覺肉麻,行到洞口,隻見石洞甚大,伸頭窺視,觸目不禁臉紅,立即縮了回來“呸!”


    他口吐唾沫暗罵道:“原來是這兩對不要臉的東西,在此作那見不得人的勾當。”他看到的不是別人,原來就是廣文華摟著齊雲彩,封百代抱著齊白玉,四人脫得一絲不掛,浪聲盈耳,正在作那翻雲覆雨之會。


    雷歡靈機一動,稚氣突發,心想:“他們的衣服似放在離洞口的三丈之內,我可運內功吸取出來,拿到那眾目能睹的交通之處掛起來,寫上是何人之物,這豈不妙極了。”想到就做,謹慎施為,及至衣物到手,裏麵的四個男女竟連絲毫都末發覺,顯已到達緊要關頭。他再不停留,悄悄溜之大吉。


    整整一夜,他加勁奔到康藏交界的太陽城外,時的當破曉,立即將衣服高懸於城樓旗杆之上,望望覺得好笑,忖道:“我看他們如何有臉見人!”他見還不到城門開司之時,於是即走到一家客店前坐候。


    東方發白,街上漸漸有人走動,及至店門開戶,他立即上前叫道:“店家,有吃的沒有?”好在這家客店是起早市的,隻見店家帶笑道:“公子早,請進請進,早點應有盡有。”雷歡道:“還有客房沒有?”


    店家最喜歡開門遇客,高興的道:“有有,請隨小的來。”雷歡道:“將吃的送進房裏去。”店家一麵答應一麵陪他進入上房,心想:“這位客人定是趕夜路的。”雷改進房未久,洗漱過後即吃早點,一餐未完,店前人聲哄哄,忖道:“客人開始擁擠啦,不知有人發現那件事情沒有?”在店家收去東西之後,他即閉門高臥,雖未入睡,但在閉目養神。


    一個時辰過去了,門外傳來店家之聲道:“公子,睡了嗎?”雷歡問道:“什麽事?”店家笑道:“如未睡覺,快請去看熱鬧!”


    雷歡聞言暗笑道:“傳開啦。”接道:“什麽事?”店家大聲笑道:“不知是那個缺德鬼,做出一件轟動全城及來往客人之事,竟將人家作好事脫下來的衣服偷走,目前還掛在城樓旗杆上呢。看熱鬧的已不下千人,城裏城外的街道現已擁扔擠得水泄不通,你如果無事,最好也去看看熱鬧。”


    雷歡聞言暗笑,答道:“謝謝店家,我馬上就去!”店家離開後,他立即帶上房門,行到外櫃前,對掌櫃的道:“掌櫃的,這裏有一錠銀子請收下,此房在今天勿租別人。”說完不等掌櫃的答話,揚長走出店門。


    雷歡一路行去,耳聽行人議論紛紛,談的確是那件事情。


    他隨著人群,一直朝城門走去,及至擠到,隻見人頭亂動,無一不仰首了望,他掛的那件衣服,這時仍在旗杆上飄揚,紅黃青藍四色映著陽光,煞是好看。


    忽然,自人群中擠出幾位守城軍勇,正在大聲喝退觀眾,同時自城門中衝出一條人影,如疾矢般移到旗杆上,隻見他順手取下衣服大叫道:“大家注意,這衣服來頭不小啊!”人群中突又衝起數條人影,同時落到旗杆下,其中一人大聲問道:“老五,是誰的?”


    他的聲音更響,觀眾欲聽消息,霎時鴉雀無聲。隻聽那名叫老五的哈哈笑道:“說出來大大有名,硬是武林中響叮當的人物!”他雙腿盤住旗杆,右手自左手中抖出一件青色黑衫,大聲道:“這件乃是血刃幫幫主,廣文華的貨品!”他在城下觀眾驚訝中,運勁一擲,如拋彩球似拋下旗杆。又拿一件大叫道:“這是冥王穀穀主封百代的貼身套!”語落一拋,繼舉兩套女裙道:“這是齊雲彩、齊白玉姊妹的東西!”二女的身世,江湖皆知,誰都知道她們是武林齊秦威的女兒,因之人聲更加嘩雜。


    不料,那老五身還未下來,隻聽他突然慘叫一聲,頃刻自旗杆上倒貫而下,緊接著,城樓上有人大聲駭叫道:“謀殺!謀殺!快捉刺客!”雷歡的眼睛何等高明,他看到人群中白光連閃,便知是有人在暗中動了手腳。繼之,隻見城樓上如飛追下數條人影,忖道:“那死者的朋友追去了。”


    他知道那幾條人影絕對不是殺人那家夥的對手,趁混亂之際,長身拔起,也自屋頂追去,存心要抓住那行刺之人。登高一望,隻見那條人影已追出城外,前麵數箭之遙卻顯出兩個淡影,他判定那就是行刺之人,於是繞道前衝。那在後麵追趕的共有五人,看他們功力都非常高深,無疑是西南武林中有名人物,這時前麵逃的已翻上一座土山,瞬息已鑽進樹林上去了,後麵五人似已拚上了命,他們不管什麽逢林莫入的禁忌,依然衝進窮追不合。


    雷歡繞到土山上時,耳聽林中遠處傳來喝叱之聲,聞言似覺很熟.暗道:“這五人危險了,那是廣文華的聲音。”他心中一急,飛身縱起,掠過林梢急馳。耳聽廣文華冷笑道:“原來你們是康藏五鵬,竟敢當眾揭發本幫主的私事!”


    雷歡聞聲一閃,立即閃到一處岩石之後,伸出半個頭去,隻見廣文華立在一處土堆之上,他身上卻穿著一件藏民的破衣,顯然是什麽地方偷到的。他對麵五丈之處排立著五個壯年人物,一個個氣派不凡,雄糾糾,氣昂昂,一致手橫長劍,似在運功待發。忽然,自廣文華後麵林內又步出三個人,雷歡一看,幾乎笑出聲來,那竟是封百代和齊雲彩、齊白玉等,好笑的是三個人的穿著,簡直與野人無異,大家都沒有衣服,通身圍了一些床單被麵之類的東西,僅可遮體而已。


    那五人可能就是康藏五鵬,自封百代等出現後,似已覺出敵勢太強.其一大聲說道:“殺陳老五的凶手與閣下有何關係?為何強行放走?”廣文華冷聲答道:“那是本幫的弟子,是本幫主派去購物的,你們竟有膽追擊。”雷歡突然縱出,大笑接道:“殺人者償命,誰敢放走凶手!”


    他這突然現身不要緊,頓將四個男女羞得要死,齊雲彩和齊白玉陡然尖叫一聲,翻身就往林內逃走。廣文華和封百代簡直尷尬至極,逃又不願,不逃實在難為情,被逼得進退失措,隻有硬著頭皮發呆。


    雷歡冷笑道:“二位一夜風流也夠受的了,還是早買衣服遮羞為上。”康藏五鵬一見來了幫手,雖不相識,但覺敵人非常狼狽,便知來者不善,即一致退到雷歡身旁,似有請教之心,然而耳聽廣文華陰笑道:“雷歡,現在你已無法隱藏了。”


    五人一聽身前之人就是白衣人雷歡,霎時精神振奮,齊聲驚訝出口。雷歡向五人點點頭,腳下踏出數步,麵對廣文華朗聲笑道:“相信二位無能留下區區吧?”


    封百代接口冷笑道:“你能讓我們換過衣服再動手?”雷歡點頭道:“本人不殺衣冠不整之人,二位如不見怯於區區,今後遇上切勿逃避即可。”廣文華與封百代同時冷笑一聲,隻好忍氣轉身,臨行之時,橫眉豎目,恨恨連聲。


    雷歡望著他們的背影.哈哈大笑道:“請二位帶個口信給齊秦威、赫連洪和餘龍祖,今後見了本人時,必須帶上麵具,連二位在內,免得臉紅耳赤!”康藏五鵬一見敵人去遠,同時圍上作揖,其一搶先道:“雷大俠英名遠播康藏,愚兄弟久仰之極!”


    雷歡拱手笑道:“朋友過譽在下了,請問貴姓大名?”那人介紹自己五個道:“在下是兄弟五人,承江湖朋友稱為康藏五鵬。敝姓康,名原甲、二弟原乙、三弟原丙、四弟原丁、五弟原戊,希大俠多多指教。”雷歡謙聲道:“久仰久仰,賢兄弟今後遇上廣、封二人務必當心,今日的過節,他們必有所記恨的。”


    康原甲道:“承大俠關懷,敝兄弟感激之至,現請大俠入城一敘如何?西南武林多數在此,他們都久仰大俠英名。”雷歡拱手道:“改日再會,在下還須追查剛才二人的行動,相信西南武林都有赴布喀湖之心,咱們就在那兒再見罷。”


    康藏五鵬知其事忙,同時拱手告退,雷歡送走他們後,沉吟一會忖道:“我確是不須回城了,廣文華等可能離去未遠,這兩人對我的威協不弱於齊秦威,非得想個辦法鏟除不可!”他順著二人的去向,獨自悄悄追去。


    在不知不覺中,這一天又要過去了,於落日下山時,前途已是西藏邊界,他估計到達布喀湖隻有數百裏啦,幾十裏地,在平常人看來不近,但在具有高深武功的人看來,那就算不了什麽因難,隻要一發狠勁,一天的功夫也可奔到。


    雷歡知道得很清楚,在布喀湖的周圍,遠點說一二百裏地,近點說幾十裏,不要說是鄉村、城鎮,甚至是山區,大都己布滿了天下的武林人物。耳目之多,處處難蔽行蹤,而自己的對頭又都是蓋世的魔頭,一不當心,就有被群起圍攻之險。於是,他小心而謹慎地向前踏進,越往前進,心頭越覺緊張。


    在他個人,生死是早已置之度外,他的緊張隻是為了與他有關之人,這些人太多,隨便哪一個,他也不願連累其生命。因之,他怕被敵人發現,甚至也怕被自己人發現,敵人發現必遭圍攻,而自己人發現必會追隨身邊,這樣一來,他的行動就要受到拖累,甚至引起敵人的忌妒。


    二更過後,他到達另一個山穀裏,耳聽到前麵發出步覆之聲,循聲查去,忽見黑影一閃,跟前出現的竟是赫連孤潔,隻見她急急道:“布喀湖你不能去了!”


    雷歡見她神情緊張,關懷之情表露無遺,甚至似始終未離開自己行動,和聲問她道:“你探到什麽消息了?”赫連孤潔接他走人一堆石後坐下道:“你還記得你的群仇在那喇嘛廟裏開會嗎?”雷歡道:“你不是說,他們第一個計劃要圍困我?”


    赫連孤潔道:“那隻是表麵上的消息,如何使你束手待斃,這才是他們的秘密。這秘密已使我探了好幾天了,但卻探不出半點真相。”雷歡淡然道:“我知道你在向誰打聽。”


    他知道赫連孤潔除了向父親打聽外,其他再沒比這更好更確實了,但他不願提出,又道:“你是因為打聽不出,這才感恐懼?”


    赫連孤潔歎聲道:“他們顯然有一周詳而歹毒的計劃,這計劃不行則已,一旦向你采取行動,其危險不問可知,那是會使你毫無辦法突圍的。我判斷,他們這計劃定必在布喀湖左近施行。”


    雷歡沉吟一會,忽然放重聲音道:“從今夜起,不準你再向我接近,直至布喀湖事了以後,現在快點走開。”他這嚴厲的語氣並沒使赫連孤潔誤會,她知道,這是怕她受累之故,她隻在心裏感動,口頭上毫無表示。含著滿眶淚水,輕歎一聲道:“你一定要去?”


    雷歡揮手道:“別管我,快離開,我的話誰也不許違抗!”赫連孤潔哪裏還敢違拗他,低著頭,暗泣著轉身而去。雷歡仰天冷笑一聲,舉步就待前行,但他突感附近有點異樣,暗察之餘,聽到右前麵高地上似是有人在潛伏窺伺。他為了赫連孤潔的安全,暗道:“這情形不能讓任何人傳揚出去。”突然投身縱起,筆直朝高地撲去,沉喝道:“什麽人?”那兒確有一人潛伏,在他起身之際,一條黑影急竄而去,顯有欲逃之勢。


    雷歡哪能讓他脫定,提氣猛縱,身如電射,揚手一掌劈出,冷笑道:“你住哪裏逃?”那黑影突覺背後奇勁如山,嘿叫一聲,猛往右閃,顯出功力奇深。雷歡這時已看出對方麵目,沉聲喝道:“原來你是三魁幫的長老。”


    那人左閃右避,但始終逃不出雷歡的掌風之外,隻急得張口長嘯,音帶顫抖,似在緊急求援。雷歡一連劈出七八掌,竟是掌掌落空,忖道:“這老家夥確有驚人的功力。”


    不料,周圍突然嘯聲四起,顯示援兵快到。雷歡聞聲大震,深知已受圍困,盛怒之下,猛的雙掌齊發,冷笑道:“不管如何,先殺了你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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