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目前沒看出來有什麽,是你感覺上的不對嗎?”灰原哀垂下眼皮,猶豫不決地回答:“希望如此吧,我先回去了,得監督博士運動,不然他肯定忘記這件事了。”“好,路上小心。”灰原哀揚起唇角,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點著頭轉身離開。感覺錯誤嗎?她也希望是真的,希望那個望月慎不是和組織有關的人。那樣,就不會將他們這些人牽扯進來了。望月慎覺得自己渾身血液都涼了,他和這些怪異也打交道很久了,但是這不代表自己就不害怕這些東西,麵癱和無表情不代表無感。該感受到的恐懼不會少,甚至偶爾覺得麻木後總是能出現新的怪異打破他的承受底線。就像是今天午後遇到的一灘斷肢淤泥,仍舊能讓他心生恐懼,而且想要盡全力避免這種局麵。炎熱的夏風撲麵而來,空氣裏彌漫著讓人覺得聒噪的蟬鳴聲,在耳膜裏無限拖長,鼓動著每一根神經。無數模糊的線條纏繞過來,仿佛下了一場白色的雪。望月慎盯著這場“雪”移開了視線,他以波瀾不驚的聲音說了一句話,如同惡鬼誅伏,視野裏的純白的“雪”瞬間靜止,每一根絲線的尖端泛著詭異的光芒。望月慎本人現在在能看到的人眼裏,就是一隻反向的刺蝟。被無數針尖芒刺包圍的存在。下一秒身上就會出現密密麻麻的孔洞。“你怎麽……怎麽可能會知道!!”驚慌失措後語調尖銳高亢,帶著點非人感。同化正在一步一步進行中,如果說剛才這個人還能稱為人,現在已經完全不像人了,血肉蛛絲包裹以後的人形生物完全脫離了人的範疇。望月慎半是不忍地歎了口氣,眉眼裏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如果不能穩定住心神,將自己的意識占據上風,那就會徹底被同化,成為蛛絲的養分。不過就算能穩定住,也隻是生命的殘影罷了。怪異就是這種不講道理的存在。這是青木夜自己種下的因,結出的惡果自然也要讓本人承擔。“啊!!”嘶啞痛苦的聲音。麵前的人將十指插入頭發中,像是被抽掉脊骨那樣緩緩癱了下去,倔強地抬起頭,咬著牙說道:“我不後悔。”原本是男人的端正麵容,在肌肉鼓動間,骨骼變形,最後竟然露出女性的溫婉。說是青木徹,實際上更像是青木夜的一張臉。“嗯,是啊,我知道你不後悔,我也隻是想提醒你這種交易不會有好結果,青木夜,你想怎麽活下去都是你的自由,那是你的人生,我不會幹預。”望月慎彎腰低頭,逆著光的影子如同龐然大物將癱軟在地的人全然籠罩,逐漸迫近的陰影帶來巨大的壓迫感,語調卻仍舊好似閑聊。“但是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你是在哪裏許下了交換人生的願望?”那雙淺灰色的眼瞳仿佛漩渦,最深處藏著連光都照不亮的暗色。望月慎覺得自己是很冷靜地在問問題。卻不知道在青木夜眼裏,那副神色看起來無聊又厭倦,實際上卻隱藏著異常可怖的冰冷。她覺得眼前的青年比起自己更不像正常人。也是,如果正常人,怎麽可能對於這種事如此平靜呢,怎麽可能會那麽輕鬆地說出,“我知道你不是青木徹,死去的青木夜才是真正的青木徹。”作者有話說:關於琴爺被關“小黑屋”失蹤,組織會不會查,我的答案是肯定會查,不過琴酒好歹也是個高層幹部,一開始失蹤誰敢去問去查呢,指不定在執行什麽任務是不是。第7章 男人與貓【一】對於青木夜來說,她的人生乏味而無聊,或者說身為一個普通的日本女性的人生乏味無聊,雖然一直有著心髒方麵的疾病,但是還算幸運,隻要安裝起搏器就能平穩地生活下去。升學,工作,辭退,結婚,主婦,生子,老去……以前她就覺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條直線,會被一眼望到頭,永遠無法改變,如同一潭死水。唯一的意外就是不清楚自己什麽時候會因為心髒病而死去。她以為自己已經把所有的一切壓抑得很好了,但是在丈夫出軌的那一刹那,還是覺得怨懟與仇恨。她不是不知道丈夫一直和那個女人有曖昧來往,隻是把一切都壓抑得很好,不然呢,不然她能怎麽辦呢,離婚?結束家庭主婦的生活重返職場?不說這幾年空窗期的問題,就光是年齡和女性這種在日本生活屬於原罪級別的存在,她就不可能找到一份穩定的工作,更別提維持自己疾病帶來的開銷。但是要讓她去針對第三者,她也覺得很沒意思。當男人真好啊。小小的念頭開始發芽。當個健康的男人真好……久保源的出現給這潭死水帶來了漣漪,他可以為什麽我不可以?“,說起來,青木太太,你家那位不是最近不怎麽回來嘛,你要不要去我知道的一個神社裏拜一拜?”鄰居太太的閑聊帶著點八卦的意味,嘴邊笑容看的讓人刺眼。青木夜有些茫然,拜一拜?祈求什麽?祈求第三者離開他們之間的夫妻關係嗎?可是她自己也出軌了啊……哈,真是無聊。“什麽神社?”她知道鄰居太太隻不過是想看血流成河的八卦罷了,但她最後還是去了那個神社,因為內心深處有著最渴求的願望,當男人真好啊,她也想當一回男人試試看。而這也引發了接下來一係列的事情,她怎麽也沒想到,這個願望真的能實現,實現的方法居然是交換人生。青木徹代替她本人心髒病突發死去,她卻真的成為了男人,成為了青木徹活了下來,並且擺脫了久保源這個她頭腦不清惹上的麻煩。美好且全新的生活似乎正在向著自己招手,她絕對不允許任何人來破壞自己的新人生。絕對不允許!青木夜盯著那雙波瀾不驚的眼睛,嘲諷地笑了下,“嗬,怎麽,你想去撥亂反正嗎?”望月慎愣了一下,撥亂反正?他剛才已經說的很明白了吧?並不想管那麽多,隻是來提醒,順帶問一下這個蛛絲究竟是從哪裏來的,為什麽會理解成阻礙她生活呢?已經是生命的殘影了,就算不阻礙也不可能活下去。“不,我說了我沒興趣,我隻想得到我想要的答案。”望月慎搖搖頭,天色漸晚,他不想繼續浪費時間在這上麵了。“不,你休想奪走我的人生!!”青木夜的聲音充斥著非人感,尖銳刺耳,她已經完全陷入了自己的思維邏輯中,根本無法正常溝通。在望月慎的眼裏,他看到的也完全是一團糟的模樣,憤怒和強烈的排他攻擊性加劇了怪異的生長與惡化,蛛絲包裹著的人已經幾乎要成為非人怪物,血肉相連,盤結交錯,幾乎像是蛛網一樣的紋路鐫刻在表麵。腐臭味和奇怪的甜膩味道糅合在一起。徹底沒救了,甚至會加劇死亡的進程。緩緩開裂的蛛網紋路裏是各種花骨朵一樣的結構,接下來這些花骨朵會深深吸取養分,最後盛開成最糜爛豔麗的花。望月慎不想招惹這種程度的怪異。繁育期的蛛絲怪異最後會從枯萎的花朵變成孢子狀植物,風一吹就散了,四處遊蕩,最後回到屬於自己的原生地。留在那裏繼續等待下一個人。望月慎隻是為了給自己最後找一個保底的辦法,這才來詢問究竟是從哪裏去許願的,而現在許願的這個人完全陷入了無法交流的癲狂中,他也不想讓耳邊紛紛擾擾的聲音知道自己能看到。“青木先生,再見,我已經知道我想知道的事了。”好奇的花骨朵從蛛網碎裂口裏鑽了出來,它抽出的根莖是血肉的顏色,每抽出一分,青木夜就愈發煩躁癲狂一分。他有些生硬地站直身體,然後打開手機,時間真的好晚,而且好恐怖,他要回去做飯了。“你看得見對不對?你看得見對不對!!不能讓看得見的人離開,不能……”刺耳尖銳的聲調從青木夜嘴裏鑽了出來。望月慎能感覺到那些根莖觸手正在朝著自己試探過來,他皺了皺眉,好麻煩,果然不該來問的。主動招惹怪異果然是沒有好下場的。得想辦法先把這個事糊弄過去。他將手機調到圖庫,然後調出一張照片,認真地對著眼裏不成人形的青木夜說:“時間已經很晚了,我剛搬家還沒收拾,這是我的貓,在家裏等著我回去,青木君,再見。”青木夜盯著手機屏幕看了看,最後又把視線挪到望月慎的臉上,這是他的貓??突然的打岔甚至讓她沒感覺自己身上詭異的煩躁。這個人不會是神經病吧?“你叫我什麽?”“青木君?不對嗎?青木徹先生不喜歡這個稱呼嗎?”“你的貓?”“嗯,有點凶,很會拆家。”“我在你眼裏究竟是什麽樣子?你看不見嗎?”“唔,人的樣子,就是人,我也是人,好了,既然沒什麽事那我就回家做飯了。”望月慎一把將手機收回到口袋裏,然後轉身離開,每一步的動作都非常淡定,甚至沒有任何顫抖和奇怪的地方,好像他們就是萍水相逢然後互相問好打招呼一樣。正常到青木夜有些發愣。隻是那樣站在原地看著對方離開,好像有哪裏不對?什麽地方不對?不行,想不通……腦袋好遲鈍,想不明白……望月慎敢這樣糊弄,完全是因為見多了怪異,到這種程度的寄生怪異,已經掌握了半數以上寄生體的思維活動,加上又在極速生長發育,大部分的能量活動都會用在生長上,思考能力大幅度下降。隻要表麵上不出現差錯,就會卡殼愣住。惡因結惡果,望月慎並不會為青木夜的死而有什麽感慨,他甚至覺得因為見多了後變得麻木,自己連基本的同理心都在慢慢減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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