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別人都知曉的事情,而自己卻聞所未聞。他有些猙獰地問道:“你們在隱瞞什麽!貝爾摩德,你也要背叛組織嗎?”“別緊張,朗姆,在地獄裏和你相會之前,我有個一直好奇的問題想問你,琴酒,你在進組織之前,不過是個半大不大的孩子而已,你是怎麽做到整合壟斷的?又是怎麽殺死那個神父的?這對現在的你來說很簡單,但是,對那時候的你,很難說吧。”貝爾摩德臉上蒙著一層陰翳的煙霧,看起來像是飄著一片烏雲。琴酒眼神微微放空,他的身體現在其實還不太能使上力氣,免不了輕微的顫抖,他此刻看上去雖然狼狽,但是並不脆弱,或者說比起平時更多了幾分凶狠,完全不像沒有反抗力的樣子。而在貝爾摩德輕飄飄的問題問出來後,他罕見地,幾乎是第一次陷入了茫然無措的情緒中,藥劑在他身上終於突破了意誌力,真正起了作用。過去的記憶很模糊,一方麵是大腦為了保護人體會自動刪除一些不太好的記憶,那些在臭水溝裏打滾,為了活下去,一口吃的掙紮的日子怎麽都不能說好吧。就算記不清也很正常。另一方麵是沒必要,緬懷過去不是很無聊的事嗎?誰會在意關心那麽久的以前,過去沒有任何用,而那種地方的爛人,更是沒必要了。但是現在,他露出有些發空的眼神。過去裏他有那種東西嗎?掌控了生意?他隻記得的的確確看管了一條街,讓自己的日子稍微好過了點,但是完全掌控?不可能,生理上來說不可能。神父?這種人太無足輕重了吧,和自己有關係?他可不記得自己有什麽信仰,更不會去什麽教堂裏禱告。但是為什麽自己會覺得對方說的完全沒錯。那些是真實存在的。如果是真的,這一切很不對,自己的記憶是在騙人嗎?“不,沒有那樣的事,我不記得你說的那些。”琴酒否認了這一切。他不相信自己的記憶一直是有問題的。“這樣啊,那我再多問一句好了,作為一個多疑到近乎神經病的家夥,為什麽這麽短時間你會信任我剛才說的那句話,我說他同意了,你甚至連否認都沒有,直接相信了,也許我是在騙你呢。”貝爾摩德一向很擅長套話,更擅長找到話語裏的漏洞,她是千麵魔女,不僅可以演繹出無數種人,更是可以從本質上歸納總結問題。朗姆心中的疑惑越來越深,此刻已經不再是簡單的疑問了,他可以確信自己被隱瞞了很重要的事。貝爾摩德的話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把琴酒那層層積壓的心防徹底擊垮。一直以來,這麽簡單的事情,他居然都沒有想過,自己對於望月慎的接受度未免有點太超出了…“貝爾摩德,你還打算旁敲側擊多少事情?”朗姆冷冷發問。“不,我隻是和以前的同事交流下工作,交流完畢了,二把手先生你自己慢慢聊吧。”她撣了下煙灰,笑容輕飄飄的,轉身就要出去,但還在頭也不回地站在門口補了一句,“琴酒,我覺得你真的忘記了點什麽,要不要好好想想,關於你為什麽要進組織這件事。”這句話在朗姆聽來是對叛徒的忠告。而在琴酒聽來就顯得格外不對勁,貝爾摩德沒有被瞞著,她知道一切,知道不是所謂的叛徒,這麽一句意味深長的話,聽起來是那麽不對勁,她是在告訴自己你的記憶有問題。貝爾摩德狠狠抽了一口煙,將最後半根全部抽完,然後丟在地上用鞋尖狠狠碾碎,這樣算是賣個人情給琴酒了吧?雖然可以肯定琴酒記憶少了點,而且缺少的記憶和boss要做交易的人有關,不然boss不可能這麽篤定,像個亡命賭徒那樣。但是她不知道那其中,望月慎的占比有多少,當年自己是接觸琴酒的第一人,都沒聽到過這個人身邊還有另外一個人的傳聞。下賭注從來都是得兩頭下才不會輸,為了自己在乎的人,貝爾摩德決定賭一把。她又掏出新的一根煙,這些時間,她一直在反複回憶著當年那些人對於琴酒的評價,但是因為過於久遠,確實有很多記不清。貝爾摩德一邊點燃打火機一邊想起來一件事,那個奇怪的形容詞。“賤人,野貓而已,打起架來不要命,媽的,老子遲早要把他給宰了。”一直到剛才她都沒多在乎那個“野貓”的形容詞,以為隻是當地方言,但是現在,她抿了下嘴,煙灰燙到皮膚上,燎出紅痕也沒管,“野貓”可能不是什麽罵人的詞,當初那個“他”用的也是指代動物意思的那個他,貝爾摩德以為那是罵琴酒是個畜生。也有這麽一種可能吧……當初琴酒身邊真的有隻貓呢,而且那隻貓就是和望月慎一樣,有著超乎尋常的能力,極有可能還是那些人眼裏視為災厄和惡魔的黑貓。這樣,好像一切都能說的通了。為什麽那些人會說他被惡魔加護著,為什麽他能順利從那個神父手上逃走後反殺了所有人,為什麽能靠一個半大孩子的能力,把一切都收拾的這麽幹淨。琴酒的能力自然不用說,但是擁有那種力量的特殊存在肯定也發揮過作用。她為自己這種瘋狂的猜想咧了下嘴角,剛叼到嘴裏的煙也“啪嗒”一聲掉在了地上,燃著的火星那麽赤紅地被刻在視網膜,仿佛要燙出一個洞。“琴酒,你還真是忘記了不得了的東西啊。”作者有話說:琴酒真的忘記了不少()雖然記憶忘記了,但是意識身體裏還存在。不然怎麽會有感情發展呢,就算被欲望共感驅使也很難讓多疑的家夥那麽順利接受的第44章 【四】這世界沒救了, 出現一堆亂七八糟的怪異和不能理解的東西,甚至現在告訴自己,你最信以為真的記憶其實也有毛病。好像神在離譜地嘲笑所有人,全部, 全部都是假的哦~~整個世界像是巨大而又絢爛的萬花筒, 在致幻藥物的作用下,各種斑斕的色彩在眼前不斷重複, 每個人的臉都幾乎化作蠟像一樣的慘白, 流淌著讓人感覺窒息的色彩, 風雨帶來肮髒腐爛的臭味,難以下咽的垃圾和腥澀的海風, 從被風化的記憶重新翻湧出來。意大利卡拉布裏亞大區,那個早就被琴酒忘記的地方,終於在藥物的作用下,再次重新出現在他的記憶裏。那是一個極度貧困的地方, 在意大利最南部, 夏日幹燥炎熱,冬日卻又多雨溫和, 在那裏出生的每一個人都要接受幫派和政府的雙重管理。在這個晝夜溫差極大的地區, 特產是紅葡萄酒,還有清澈的海水無法掩飾的血液。血腥, 恐怖,落後, 愚昧, 無知, 貧困, 一切糟糕的詞都可以安在這麽個旅人口中風景漂亮, 悠閑寧靜的地方。琴酒記憶的初始是在這裏,但是與陽光,沙灘,海洋無關,他眼裏可沒有這麽漂亮的風景。腐爛肮髒的垃圾,無處不在的白色粉末,夜晚裏街邊路燈下衣著暴露的女人,海岸線偷渡船裏呻.吟慘叫的聲音,還有巷口汙水裏永遠夾雜的血液。這才是這個城市的常態,這才琴酒眼裏的習以為常的一切。這是最糟糕的城市。無聊到下一秒因為西西裏火山爆發而毀滅都會有人拍手叫好的腐爛城市。哪怕是離開以後,他也極少踏足這個地方,沒什麽用,還浪費時間,他早就已經把過去扔進某個垃圾桶裏了。現在這個過去又被藥物牽連著,從記憶裏跳出來,那麽明目張膽地在眼前晃悠。無足輕重,假裝若無其事,但是真的跳出來那一刻,琴酒發現自己從來沒有忘記過在那裏生活的日子,他以為已經把那些爛泥一樣腐臭的東西忘的一幹二淨了,卻又不得不承認,記憶大概真的會美化,自己居然並不如想象中那麽討厭。朗姆居高臨下地看著因為藥物和意識崩潰倒下的琴酒,察覺到一股難耐的焦躁,對於事情超出自己掌控的焦躁。他咬了下牙,踢了下躺在地上的人,確定沒什麽反應後,琴酒是真的昏死過去而不是假的以後,朗姆感覺到那股焦躁無法發泄,他本來就是在喪家之犬身上來尋找勝者為王的優越感。而現在這股氣被憋在胸口,腦子宣泄,並且還從貝爾摩德嘴裏得到了更多自己不清楚的東西。那位先生在想什麽?是啊,那位先生在想什麽?無人能懂。以前他的決斷總是那麽準確,帶領著組織一步一步走到今天這個地步,成為陰暗麵的君主一樣的存在。是朗姆憧憬又敬重的對象,父親侍奉於這樣一位英明神武的先生左右,自己更是繼承了父親的代號,他從未對那位先生的決策有過非議詆欺。隻是偶爾會不滿意對方對於非家臣的放任不管,比如某個top,比如某個實驗體,他們都太隨性了,又難以管教。這對那位先生的統治並不好,朗姆一廂情願地這麽認為,不過就在自己準備出手潛伏在毛利小五郎身邊時,那位先生卻製止了,隻是開口說:“沒用,不要做徒勞的事情。”明明毛利小五郎那麽惹人懷疑。不過既然那位先生這麽下達了命令,朗姆自然也隻有聽令的份,仔細回想下,擺脫崇拜的濾鏡,朗姆能從其中發現點端倪,比如為什麽會突然涉足邪.教呢?組織的生意已經足夠了,根本不需要這種方式來斂財,更重要的是斂來的財產也從來沒有納入組織收益中。還特地留下了泥參會,如果不是組織在背後做推手,單單憑借泥參會那個能被一酒瓶砸死的老大和他情婦怎麽可能做大做強?掌控人心不是那麽簡單的,單純的蠢貨根本做不到,隻有那位先生才能做到這種事。但是關於這件事的動機,朗姆有些想不通,這件事可以說和機密一樣,哪怕是以自己的權限也沒辦法查閱,而現在,為什麽貝爾摩德會知道?難道說那位先生比起自己,更重視貝爾摩德?他察覺到自己剛排除掉一個競爭對手的危機又重新出現了。找到組織現在的基地,不算太麻煩,沉默了幾秒鍾,盯著腳下的地方皺了皺眉,一幕一幕的記憶閃回,得去找一個人,這個人現在就在這裏,但是為什麽這裏的人絲毫沒有陷入瘋狂呢。雖說能有正常交流的對象是件好事,但是在紅月之下,卻依舊穩如磐石,總是會覺得有些微妙的挫敗感??看起來有點不太高興,但是也隻是有點而已。畢竟終於找到了。神明沒有信徒來迎接,隻是那樣垂著首,所到之處,無論真假,皆是跪下。的眼裏世界如同純白的光影,在暗紅色的圓月上拉出明明滅滅的痕跡,一道又一道,由濃到淡,寂靜過了頭的盛夏晚上,久別重逢的赴約那麽理所應當讓心情歡快起來。讓那顆沒有心髒的胸膛劇烈振動起來。為什麽啊,明明連久別重逢的這個人都沒完全想起來,但是卻又那麽異常期待。會以什麽樣的場景再見麵呢,那個人會記得嗎?第一句話該說什麽呢?笑著,撕扯下混亂的月亮,揉碎後又全數拋下,頑劣地如同孩童一般,傾瀉而下的月光化作實質的性地水流,黏稠又濃重,就那麽傾覆下去。看起來如同光束的水流落下,如同一場瓢潑大雨,滲透所有屏障,濃墨一般重重砸下,卻又不濺起一點水花,就那麽準確地落在整座掩人耳目的基地上。月光從四麵八方流淌而下,仿佛被無形的屏障遮擋,就那麽真切地落在那裏,浩蕩奔流,卻又不帶任何遲緩。沒有雷鳴,沒有烏雲,隻有一輪被揉碎的圓月。末日來臨的時候,突兀又平常。一切都變得很慢,像是在慢鏡頭裏的世界,被拉得很長,很長。長到隻能就那麽平靜地看著月光沒過半身,停在胸口心髒的位置,心肺被壓住,無法呼吸,黏稠難耐。心底陰暗的情緒也跟著瘋狂滋生,好似春日的柳絮,遮蔽住每個能呼吸的毛孔,讓人幾乎抓狂。人仿佛被硬生生撕扯開來,一麵如同陰暗潮濕的菌子,令人窒息的菌絲黏膩從毛孔中覆蓋住理智表層,另一半卻又心悅誠服地跪下,用癡態空白的眼神仰視著月光之上的神明,心情被幾種情緒雜糅在一起,有懼怕,有興奮,有惶恐,甚至還有流淚的顫栗。那是除了神明,就無法用其他詞來形容的存在。身體被欲望染成最沉重,最汙濁的灰色,晦暗不明,未被剔除的雜誌匯聚成斑斕的光點,漂浮旋轉在周身,構成流動的萬花筒,彎曲搖曳,帶著點邪異的質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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