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斷續續的話語從男孩那張繃緊的臉上出來,最後更是每個毛孔都在往外滲血。看起來麵目全非。偏了偏頭,坐在滿月之上,然後突兀地笑出了聲,“好奇怪,為什麽你頭頂上有這麽多……怨念?明明是個孩子哦,靈魂的味道不一樣呢。”“蘭呢?其他人呢?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也許是逐漸適應了,柯南感覺自己說話逐漸流暢起來,隻是聽起來刺刺的,似乎帶著電流的聲音。“你好多問題,我得找一個人,你知道嗎?他在哪裏嗎?”隻可惜他問的那個人,對他的問題視而不見,隻是自顧自地提出自己的問題。江戶川柯南試圖去看月亮之上的那個人,但是還沒試圖抬起頭來,就被陰冷的,無形的力量強行壓下頭顱。“不可以抬頭哦,絕對不可以。”輕鬆的語氣響徹在耳邊,“一旦抬頭就回不去了,你心裏想著的那個人就永遠見不到了。”汙穢的顏色從滿月上流淌下來,那麽真切,如同雨一樣淋下來,帶著強烈的毀滅與惡意,與生命的概念格格不入,但是在柯南看來,這股“雨”又的的確確帶來了新生,扭曲的範圍內出現了一簇一簇的繡球花,藍紫色的樣子格外鮮豔,混合著惡意與新生,截然不同的概念重疊在這些花上。“你打算找誰?”明明頭腦幾乎要爆炸,但柯南還是硬咬著牙去問對方,他無法告訴自己停止思考,思考是他的本能,除了思考他現在什麽都做不了。人類絕對不可能和這種存在抗衡,但是本能卻讓他舉起思考的武器。“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的人,但是好像被弄丟了,他的名字,他的相貌,完全記不清,沒辦法嘛,那家夥一直抑製著吾的意識,完全不給一點機會呢,明明是一個存在啊。”大約是唯一一個能交流的對象,顯得興致勃勃,但是又因為不太熟悉交流的頻率,話語有些瑣碎嗦。柯南在心底給對方畫著自畫像,是一個有些過於隨心所欲的存在,不會掩飾情緒,直率到有些毛骨悚然,或者可以說天真的殘忍。“那家夥是?”“望月慎啊。”那麽輕巧地吐出的名字幾乎讓柯南心肺驟停,他忍不住抬頭,看了一眼那滿是汙穢的存在,然後跪倒在地,拚命嘔吐起來。無論他如何想要抑製住嘔吐的欲望,都無法停止這個動作。……那張臉,真的是他……怎麽會……身體感知變得麻木起來,大腦轉動也有些遲緩。“真厲害呢,你還能撐幾次?看起來你認識望月慎,吾就是他,他就是吾,你好像有願望呢,你想要什麽?”惡劣的神明蠱惑著,是不懂感情的存在,不需要看任何人的臉色,也不需要在乎任何感受,更不會對什麽有所留戀。柯南發怔起來,他不由自主地這麽想著,不愛世人,不在乎所有的一切,隻為了自己欲望而存在,隻在乎自己想要的。“我……我想結束這詭異的一切,我要結束這一切。”他猛地一咬舌尖,用刺痛讓自己重獲清明。這種存在隻能用神明來形容了吧。那麽理所應當應該利用能利用的一切。“不行,你不夠資格許下這種願望。”這一刻,的聲音冰冷毫無波動,傲慢且高高在上。帶著無盡的威壓,讓柯南渾身顫抖起來。果然沒這麽好糊弄啊,他有些發慘地笑了下,他自己也清楚,從剛才到現在,望月慎根本沒有對自己下達任何負麵性質的威壓或者力量,甚至好心提醒自己不要看不該看的東西。但是就算是這樣,思緒仍在瘋狂的邊緣徘徊,無法抵抗的汙染。感覺理智每分每秒都在蒸發。“你要找誰?如果我幫你找到了,這個願望能實現嗎?”沉默著,似乎在考慮兩者是否等價。緊隨其後,是柯南熟悉的嗓音,熟悉的語調。“不用哦,你的願望會實現的,因為這一切很快就會結束的,柯南。”“望月先生……”他想要抬頭,卻被一股力量按住動彈不得,“不能抬頭,不然另一個我是真的會視而不見的,而且我想你應該並不想去找那個讓你變小的罪魁禍首,所以,我自己去了,很抱歉啊,你現在想的東西我都能知道,讓你被嚇到了吧,這樣恐怖的我。”柯南嘴唇發顫,琴酒?怎麽會和琴酒扯上關係,為什麽會是琴酒??“你要是敢繼續說出恐怖”“閉嘴。”兩種截然不同的嗓音在滿月之上爭奪起來,突然冒出來的吵架衝淡了柯南搞不懂的情緒。喂喂喂,自己和自己也能吵起來的嗎?望月先生……明明在其他地方都很靠譜,在這種方麵卻又意外很脫線啊。“願望都是有代價的,不要輕而易舉向神明許願。”這一次的聲音幾乎完全融合在一起了。輕飄飄地笑了下,發出短促的音節,沒人能聽清楚,卻又詭異地明白其中含義。言出法隨,的話就是法則,柯南直接昏沉沉地倒在仍在不停蠕動扭曲的地麵上,餘光能看到滿月上流動汙穢組成的人形正在伸展四肢,宛如觸手枝椏一樣的東西遮蔽了天空,柯南這才後知後覺地意識到,那根本不是暗黑的天空,而是神明布下的幕布,這裏是他精心設計的舞台。所以才需要花啊。隻是這個舞台是為了誰而設計的?說到底,這個世界究竟為什麽會出現這種存在啊?而且還是自己認識的人?柯南的意識逐漸遠去,他陷入昏昏沉沉的睡夢中,像是雨滴輕點水麵,漣漪逐漸散開,見到了不可名狀的存在,他原以為是個噩夢的,沒想到撲麵而來的卻是暖和的春風。“工藤新一!!你在遊樂園裏亂跑什麽啊??我鞋帶散了還亂跑,你知不知道我找不到你真的很著急……”青梅的眼角還掛著淚,氣鼓鼓的臉頰泛著劇烈運動過後的緋紅。“抱歉,抱歉,我剛是準備……額,反正抱歉。”“哼,你總是這樣……,別以為一句道歉我就原諒你。”目睹著一切的吐出點無聊的輕笑,“虛無縹緲的美夢換消息,也算得到了點有用的東西,去找一個叫貝爾摩德的女人嗎?不過在那之前要先去找波本啊。”波洛咖啡廳,玻璃如同屏幕,單調放映著無意義的噪點,雜亂無序。安室透坐在咖啡廳裏,現在眼前的一切都變得不正常了,他的視線裏,波洛咖啡廳像是一座幽深,不見底的電影院,每一塊牆磚,每一塊玻璃,每一個杯子,都是屏幕,而這些屏幕放映著無意義的黑白噪點。視線空白,一切都那麽虛無。無法解釋,反卷,扭曲的世界,他甚至不知道該將目光注視在哪一塊屏幕上。黑白噪點之下,每一塊屏幕都是一出悲劇,反複重演著幼馴染,朋友,戰友的死亡,紫灰色眼瞳裏充斥著可怖的情緒。恍惚之中,他有些想不起來自己叫什麽名字了。房子化作血肉傾軋下來,滿月映在輪廓之中,算不上明亮的光芒,卻給人異常強烈的感覺,月光透過縫隙照進屋內,映出一條細長的光路,浮塵閃爍,若隱若現。“砰”“砰”“砰”心跳聲和屏幕碎裂的聲音近乎同步,他有些麻木地砸碎那些屏幕,每一次都極為用力,碎片深深紮進血肉中,卻感受不到一絲疼痛。軟質的,半透明的血肉將他團團包裹,淹沒口鼻的濃重負罪感甚至可以無視本能的求生意識。惡意又褻瀆的神明駐足在窗外,看著溺水之人連掙紮都沒有,就那樣滑落深淵。一直停留在咖啡廳裏的三個善靈漂浮不定,似乎是想要救人,卻又苦於碰不到,就連靈體都跟著不穩定起來。“救一個這麽有負罪感的家夥。會魂飛魄散的哦。”嘟囔了一句。繼續歪著頭看飛蛾撲火,眼瞳裏毫無感情。並不在意,但是有些惡劣地開口,“有人要想要實現願望嗎?”本就是慫恿人類肆意揮霍欲望的邪神,權柄加身,笑容燦爛,虛假的光芒投在周身,狠毒又貪婪的影子鋪陳攤開。怎樣都好,為了舞台更好的搭建,可以稍微放肆一點吧。靈體的願望幾乎可以說非常一致,希望他們的朋友可以不用背負那麽多走下去。“人類真奇怪啊,總是期望一些不可能的事,如果取走他的記憶,是可以實現這個願望的,可是你們不是朋友嗎?為什麽要擅自做主朋友的記憶呢?會這樣做的還可以稱為朋友嗎?”“可是他很痛苦,我不想zero這麽痛苦,活著的人應該走向更加明亮,更加陽光的地方,而不是背負著深沉的痛苦一人舔舐傷口。”“複雜呢,你很在乎他是嗎?”“嗯,因為是重要的朋友,所以很在乎。”“那許願吧。”笑了笑,眼睛微微眯起,這個叫安室透的人的意識幾乎完全沉溺於瘋狂自責之中了,無法得到有用的信息,隻能通過別的方式了。“支付足夠的代價,就會得到同等的願望。”麵對這句話,三個靈體幾乎要打起來,有人說絕對不能信這家夥的話,一看就很有問題,有人說這是很好的辦法,他根本看不下去這種自虐生活了,哪怕全部忘記也比現在好,有人說需要再考慮考慮,比如套話問問看究竟代價是什麽。就那麽靜悄悄地靠在月亮上,好像在饒有興致地欣賞一出戲,實際上心思卻根本不在這上麵,的記憶不完全,因為那個自己根本不願意完成最後的同化。那麽堅定地拒絕著最後一點。就像是埋藏著某個獨屬於自己的秘密。很不高興,明明是一個存在,卻隱藏著秘密,守著某個人的一切,像是握著救命稻草一樣,皺了皺眉,月亮上的暗紅色又加重了幾分。明明把一切都交出來了,是準備和剛才一樣再次提醒熟悉的人嗎?無聲且劇烈的爭吵終於結束了,撐著臉,等待最後的結果,“所以,願望是?”“讓我們去到這家夥現在的所在地,我們要和班長一起把他揍一頓,讓他明白什麽叫逞強!”眨眨眼,有些意料之外卻又很有道理,完全拋棄自我存在的願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