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這夫郎武植,似乎和他從劇情裏所認知到的性格,有些不太一樣。 對方眼中那一瞬間的晦暗殺意,可不像是一個老實憨厚的人會有的。 這到是有些有趣了。 付臻紅挑了挑眉,微微往下傾身,湊向了還躺在床榻上的武植,不急不緩的說道:“還不起來,是需要我扶你嗎?” 說話間,他的發絲順勢垂落了幾縷,散發著幽香的發尾輕輕到了武植的下頷。 武植的身體猛地一頓,下頷線也瞬間繃緊。 這一刹那間,武植差點就沒忍住伸手掐住潘金蓮的脖子。好在下一秒,在他對上對方的眼神後,微微一滯的武植,才很快在這個空擋冷靜了下來。 此刻,由於潘金蓮的傾身,他與潘金蓮的距離拉得很近,兩人之間隻隔了一個手臂的距離。 看著這個位於自己上方,正垂眸俯視自己的男子,武植十分清晰的看到了對方深邃而又漆黑的眼眸。 這眼瞳很美,泛著淡淡的漣漪。 然而漣漪深處,卻似乎蘊藏了無盡危險的漩渦。 不然也不會讓武植,在方才那四目相對的一瞬間,感覺到一種仿佛被吸入進去的錯覺。 這不是潘金蓮! 武植在心裏否認道。 他記憶中的潘金蓮,不是這樣的。 但這個男子,無論是容貌,還是穿著,又或者是他們眼下所處的環境,都無不在告訴他,這個男子的身份確實是潘金蓮———他的新娘。 難道潘金蓮也有重生了? 不對! 武植的思緒開始飛速旋轉著。 盡管他已經在心裏思考了各種可能性,而實際上,時間卻隻過了幾秒。 不過即便如此,付臻紅也沒有那個耐心,繼續等武植發散思維。 他直接俯下身,將唇湊到了武植的耳旁,不顧武植因為他的靠近而僵直的身體,在武植的耳畔說道:“你是臉被遮住了,難不成耳朵也被遮住了,所以聽不見我說話?” 說這話時,付臻紅唇縫裏呼出來的熱氣縈繞到了武植的耳尖,溫熱的氣息讓武植的耳朵有些發癢。 他有些不自在的偏了一下頭:“不是。”他回道,不知是因為昏睡了太久,還是因為其他,這一開口,他的聲音聽起來比平日裏更低沉,音色也有些輕微的沙啞。 付臻紅直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他,慢條斯理的說道:“是嗎,我還以為你是耳朵不好使。” 他言語裏的調侃之意毫不掩飾,看向武植的眼神,就像是在看一些無關痛癢的存在。雖然沒有上一世那種像是看垃圾的嫌棄眼神,但這種似乎完全沒有把他真正放在眼底的態度,比起單純的厭惡,更讓重生而來的武植感到憤怒。 這讓武植有一種一記拳頭,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他垂下眼眸,濃長的睫毛遮住了眸底深處的思緒。在付臻紅再次開口前,武植從床榻上坐起身,他伸手揉了揉太陽穴,盡量保持著前世麵對潘金蓮時的那種狀態,解釋道:“大概是因為睡了太久,所以狀態還有些沒恢複過來。” 看著迅速調整好情緒的武植,付臻紅不鹹不淡的問道:“那你知道我是誰嗎?” 武植聞言,嘴角一揚,對著付臻紅露出一個笑容:“你是潘金蓮,今日是我們的成親之日。” 付臻紅點了點頭,算是回應。 他轉身走向木桌,看了一眼桌上的酒壺和空杯,對武植說道:“過來。” 武植沒有說話,默默的走下了床榻,準備按照付臻紅所言。 與此同時,另一邊。 景陽岡的一家客棧內,兩個年輕男子正在喝酒對飲。 “武家二郎,按照這路程,再過幾日就能到清河縣了吧。”其中一人說道。 “嗯,我很快就能見到大哥。”回話的男子五官生得十分優越,他的模樣英俊,鼻梁挺直、劍眉星目。 大抵是因為想到了自己的親大哥,男子薄薄的雙唇微微向上揚起,勾出的這一抹弧度,散去了那一部分因為硬朗淩厲的麵部輪廓,所帶來的距離感。第3章 武植的房間裏。 床榻與木桌之間大概隔了兩米遠的距離。 這距離對於正常人來說,不過幾步,但對於有些腿瘸的武植來說,走過去所花費的時間就會相對多一些。 劇情裏,武植早年經曆了一次火災,大火燒到了他的麵部,在逃跑之時,他又被掉落的房梁壓到了右腿。 那個時候,武植被壓到的右腿其實並不是很嚴重,如果及時就醫,完全不會有後遺症。但那會兒武植家窮,沒錢看腿傷,久而久之,武植右腿的筋骨受到了損傷,到後麵就落下了腿瘸的毛病。 雖然他腿瘸的程度並不重,但是與正常行走的普通人相比,到底還是沒有那般利落和迅速。 自從經曆了那一次火災,這些年來武植已經習慣了眾人的視線,習慣了旁人在看向他帶著麵具的臉之後、又移向他右腿時,那種或同情或嘲笑的眼神。 然而此刻,在走向潘金蓮的時候,武植卻發現對方隻是淡淡的看了他的右腿一眼,就移開了目光。 沒有憐憫和惋惜,更沒有鄙夷和諷刺。 對方表現得很平靜,平靜到可以說是有些淡漠了。掃過來的那一個眼神裏,也不摻雜任何的情緒,就仿佛在這個人的眼中,他和正常人沒有任何區別。 武植不禁想著,上一輩子,在發現他腿部的殘缺之後,潘金蓮是這樣的嗎? 不對。 上一輩子,潘金蓮用了尖酸刻薄的話語,來嘲弄他醜陋和腿瘸,將他說得一無是處。 兩世的記憶在武植的腦海裏不停交疊,武植的眼眸裏也多了一份深思。事情發展到現在,這一世與上一世的區別,就是他這一世突然昏迷。 因為昏迷,所以無法去迎親。 或許潘金蓮與記憶中所表現出的不同,與這些事的偏差變化,存在著一些關聯。 他需要弄清楚一些事情。 短短兩米遠的路,武植在心裏思考了很多。 但等他走到付臻紅麵前之後,眼底的冷澀暗湧已盡數掩去,取而代之的,是憨然中帶著些許拘謹的眼神。 付臻紅揚了揚下頷,示意武植將酒倒上。 武植點頭,低低地嗯了一聲後,將象征著合巹的酒緩緩倒入了杯盞中。 付臻紅拿起其中一杯。 武植見狀,垂眸低首,看向了另一杯:“要喝嗎?” 武植這宛如廢話一般的言語把付臻紅給逗樂了,他反問了一句:“不然?” 武植聞言,沒有再說話,默默拿起了另一杯合歡酒。 上一世,他與潘金蓮並沒有喝這合巹酒。 不僅僅是因為潘金蓮對他厭惡,不願意和他行這些流程。更是因為他自己,對潘金蓮也沒有那種心動的喜歡。 他娶了潘金蓮,把潘金蓮當成了一種責任。 那個時候,他的想法也很簡單,潘金蓮是他的妻子,他會對他很好。然而最後,他對潘金蓮的寬容和照顧,換來的卻是被對方毒死的結局。 眼下,喝了這合巹酒,便意味著他與潘金蓮之間,多了一分羈絆。 要喝嗎…… 武植在心裏問自己。 付臻紅見武植隻是拿著合巹酒看,不鹹不淡的問了一句:“你是在猶豫嗎?” 聽到付臻紅的聲音,武植抬起眼眸看向他這身著紅嫁衣的新娘,在目光觸及到對方的目光之後,武植笑了一下,回道:“沒有。” 話落,武植主動伸出手,用拿著杯盞的那隻手穿過付臻紅的手腕。 這合巹酒,除了表麵上,代表著一種新婚夫妻的永結連理外,還代表著新郎與新娘之間的陰陽和諧,有著明顯的性象征的意味。 也正是因為如此,合巹酒的度數比一般酒的度數更高,也更容易醉人。 付臻紅現在所用的這具潘金蓮的身體,酒量並不是很好。 一杯合巹酒下肚之後,一絲醉意便漸漸湧了上來。 不過,或許是因為剛剛飲下去,所以程度還並不深。 合巹酒的香味縈繞在他的唇齒間,付臻紅下意識舔了一下被酒潤濕的唇角。 注意到付臻紅這個小動作的武植,身體微微一頓,他的目光落到付臻紅那雙唇上,很快又移開了視線。 這時,放下杯盞的付臻紅,走到了用來梳妝的銅鏡前。他坐到凳子上,看著鏡中自己頭發上的發飾,對武植說道:“你過來,幫我把這些頭飾全部取了。” 雖然付臻紅頭發上的飾品並不多,也並不繁雜花哨,要全部取下來也隻需要很少的時間,但是有武植這麽一個可以使喚著做事的人在,付臻紅自然懶得自己來動。 雖說是要攻略武植,但大部分時候,付臻紅還是打算隻憑自身的心情行事。 [我知道,你就是懶了。] 從付臻紅成為潘金蓮之後,就一直未吭聲的弱雞係統,發表了來到這世界後的第一條言論。 實名為三兒,實際卻沒什麽用、更沒什麽存在感的係統,被付臻紅稱為弱雞係統。從付臻紅在時空管理局任職開始,弱雞係統就跟著他穿越了一個又一個世界。 雖然沒什麽用,但是作為付臻紅無聊時的一個聊天解悶的工具,弱雞係統還是勉強合格的。 [你跟了我這麽久,應該清楚,有些攻略是在一些小細節裏。] [啊,所以你讓武大郎幫忙取頭飾,這其中還有玄機。]弱雞係統在付臻紅的意識海裏喃喃自語著。 而付臻紅,不準備再理會弱雞係統說廢話的他,直接將係統屏蔽了,並把注意力轉回到了當下的處境裏。 武植在他說完那一句話之後,已經一步步走到了他的身後。 武植的個子高,雖然走路的時候會有些瘸,但是身材卻精壯挺拔。此刻,他站在付臻紅的身後,身影落了下來,將坐著的付臻紅整個人都籠罩在了自己的陰影中。 他的臉,藏在灰色的麵具之下,因為低頭的動作,額前的碎發垂落,發尾的陰影為他的眼眸覆上了一層漆黑。 他伸出手,先是取下了最右側的那一根淺金色的發簪。 看著發簪這細尖的簪杆前端,這一刹那間武植不禁想著,若是他用這尖端直接刺進潘金蓮的脖頸,隻要再用一些力道和技巧,應該就能將潘金蓮一擊斃命。 這樣一來,他心底的恨意也可以完全消除。 殺意在武植的眸底深處湧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