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在原地的護衛,有些茫然的眨了眨眼睫。 他剛剛應該是……沒聽錯吧? 周煜笑了笑,也站起了身,在謝翎戈之後走下了樓。 與此同時,上揚街口這邊——— 燒餅攤前。 “好吵……” 簡短的兩個字,卻讓一直喧嘩的眾人瞬間安靜下來。 付臻紅的聲音很輕,如山間清泉般悅耳清悅的聲線裏,透出了一種有些低緩的慵懶。 幾乎是同一時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朝著這道聲音傳出來的方向看去。待看到站在門口的男子之後,均是一怔,仿佛看到了從九天之上垂雲而下的謫仙。 然而很快,等他們的目光觸及到、男子眉宇之間那渾然天成的妖嬈,以及漆黑眼神中的淡漠之後,就收回了這種想法。 天上的謫仙是濟世救人的神,可不會像潘金蓮這般,一個輕飄飄的眼神過來,就可以讓人心跳加速、產生一種仿佛被勾了魂的恍然感。 “這……這是潘金蓮嗎……?” 圍觀的群眾裏,有些人是見過潘金蓮的,有些人則隻是聽過潘金蓮的名字、並未見過潘金蓮本人。 此刻,這站在門口的男子,瞬間奪去了所有人的目光,他的身姿秀挺,眉眼如畫。 “是……是的吧……!” “這長得也太標致了吧!” “這比傳聞可好看多了……” “小……小姐,這個男子他也太……”小宴的目光有些癡癡的,後麵的話沒有說完,似乎是想找一個最恰好的形容詞。 站在小宴身旁的謝翎姍回過神來,一把敲了敲她的頭,瞪了她一眼:“沒出息!”小宴跟在她身邊這麽久,怎麽現在還一副像是沒見過世麵的樣子。 不過,這男子,確實是挺好看的。 比她見過的所有人都好看。 謝翎姍在心裏默默加了這兩句。 小宴唔了一聲,雙手抱頭道:“小姐!” 謝翎姍輕哼一聲,提醒道:“別忘了正事!” “哦?噢!對!”小宴反應了過來,她看了一眼付臻紅,飛快移開目光後,又掃向武植和武鬆兩兄弟,拔高音量道:“你們到底能不能彈?” 小宴這話一說完,圍觀的群眾再一次安靜下來。他們互相看了看,最後不約而同的把目光轉向了那個容色絕豔的男子。 小宴和謝翎姍見狀,也將目光轉到了付臻紅的身上。 在付臻紅朝著她們兩人看過來的時候,小宴下意識就垂下了眼眸,她怕自己對上這男子的眼睛,氣焰就會立馬消下去。 而比起小宴,謝翎姍要好很多,她抿了抿唇,對上付臻紅的視線,微微仰著下巴道:“你就是潘金蓮?你會不會彈琵琶?不會的話,就趕緊讓那男的把鳳頸琵琶還給我!” 付臻紅聞言,抬了抬眼皮,看向了一旁的武鬆,或者更準確一點得說,是看向了武鬆手裏拿著的琵琶。 從色澤和材質來看,這把琵琶絕對算的上是精品。 就是不知道音色如何。 付臻紅收回視線,又掃了一眼一片狼藉的燒餅攤。 謝翎姍揚了揚眉:“喂,你說話啊!”她衝著付臻紅喊著,卻沒有方才那股囂張十足的氣焰,反而有幾分故作凶狠的感覺。 若不是此刻兩人的立場是對立的,謝翎姍是真得很想在這個男子麵前,表現得稍微溫柔和淑女一些。 小宴感覺到了謝翎姍的變化,她站在一旁,用隻有她們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小聲說著:小姐,不能被美色迷惑! 但她這話與其是在對謝翎姍說,卻更像在對自己說。 付臻紅看了謝翎姍一眼,隨即走到了武鬆這邊,“給我吧。”說話的同時,他的目光淡淡的落在了這琵琶上。 武鬆看向付臻紅:“你會彈……” 後麵的話他還沒有說完,付臻紅就朝著他伸出了手,其中意思不言而喻。 武鬆還有些猶豫,看潘金蓮這樣子,似乎是要彈琵琶,但他…… 這時,武植說道:“二郎,把琵琶給他。” 聽到自家大哥的話,武鬆這才將手中的鳳頸琵琶遞向付臻紅。 付臻紅接過琵琶。 謝翎姍見狀,側頭對小宴道:“去把拔子拿出來給他。” 付臻紅撫摸了一下琵琶的身部,說道:“不用。” 謝翎姍驚了,差點以為是自己聽錯了:“你彈琵琶不用撥子?” 小宴也驚了:“不用撥子?” 圍觀的群眾同樣是震驚不已:“不用撥子怎麽拔弦?”他們雖然不會彈琵琶,但也是知道彈琵琶是要用拔子的。 有人開始懷疑道:“潘金蓮不會是在裝腔作勢吧!” 這話一說完,立刻有人附和著:“我看有可能!” 付臻紅沒有說話,而是微微垂眸,用手指試了幾下音。 謝翎姍睜大了眼睛:“你真要用手指來彈?” 付臻紅這才看了她一眼,淡淡的說道:“有什麽問題嗎?” 謝翎姍傻眼,這大有問題! 用手指彈琵琶的人少之又少,幾乎可以說是沒有。她記得唯有太宗時期的一位琵琶大師裴神符,這般獨辟蹊徑過,但用手指直接撥弦的他是個異類。 付臻紅並不打算多說,他收回視線,隨意的坐在了門口的台階上,然後將琵琶豎抱著。 謝翎姍愣住了:“豎彈琵琶?”她不禁揉了揉眼睛,確認自己沒有看錯。 小宴接過謝翎姍的話:“還不用撥子?” 謝翎姍聞言,立刻看向小宴,有些嫌棄的說了一句:“你怎麽又說這句。” 小宴委屈,正要說話,一道悠揚清悅的琵琶聲便緩緩響了起來。 這曲調清透而流暢,音色卻又格外柔軟,似山林空穀間偶爾飛過的一聲鳥鳴,又似初春的朝陽裏徐徐吹拂的清風。 原本還在質疑潘金蓮是裝腔作勢的人,這下全部沉浸在了這精妙絕倫的琵琶曲中。 而謝翎姍看向付臻紅的眼神,也在這琵琶聲裏,逐漸變得狂熱起來。 她的眼睛發亮,黑白分明的瞳孔裏流轉著璀璨的光暈。 她學了十幾年的琵琶,從未想到原來豎彈琵琶、指撥和弦,竟會出這般與眾不同的效果,彈出這般細膩複雜的旋律。 這一刻,謝翎姍好似聽到了自己心跳加快的聲音。 她的目光不受控製的被這彈著琵琶的男子吸引。 這個男子身上穿著在謝翎姍看來算是粗布麻衣的衣衫,然而對方垂眸彈琵琶的模樣,卻展現出了一種獨一無二的動人姝色。 他濃長的眼睫像是一條密閉的弧線,垂在眼簾下的陰影好似為他的眼睛塗上了一種天然的黛色,如同一副微微暈染出的水墨。 謝翎姍不禁看得入了神。 而不僅僅是謝翎姍,圍觀的其他人,內心深處也紛紛受到了極大的震撼。 這一刻,沒有誰能將目光從這個男子的身上移開。 他們沉醉在曲調優美的琵琶聲裏,也沉醉在男子那得天獨厚的容顏和萬裏無一的氣質中。 急匆匆趕來這邊的謝翎戈,聽著這琵琶聲看著這彈琵琶的人,他的眼睛微微睜大,露出了一種和謝翎姍相似的表情。 “周煜……”謝翎戈喊著好友的名字,然而卻更像是喃喃自語:“我好像……對他更感興趣了……” 周煜沒有說話,他沉默不語的看著人群中的那個焦點,內心深處也掀起了一片輕微的波瀾。 那正在彈琵琶的男子,初見時,他是喜轎裏被眾人用惡言議論揣測、也麵色不變的新娘。再見時,他坐在燒餅攤前看著書,沉靜淡然的模樣似一副靜置的畫卷。 而現在,他隨意的坐在矮矮的門檻上,轉軸撥弦間,自有一種矜貴的風雅流淌而出。 到底哪一麵才是真正的潘金蓮? 或者說,潘金蓮到底還有多少麵? 不可否認的,這一刻,周煜對潘金蓮這個人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的好奇。 而將琵琶親自交給付臻紅的武鬆,他站在付臻紅的斜前方位置,看著男子這半張完美無瑕的側臉,暖色的光暈落在男子的身上,像是為他渡上了一層淺淺的金。 眉若刀裁,鼻梁挺直,膚如凝脂白玉。 下頷的線條流暢優美,與他臉部旁邊的琵琶鳳頸形成了一種完美的畫麵融合。 在這一聲聲絕妙的琵琶旋律裏,武鬆從沒有像現在這般深刻的領會到、“美人”這兩個字的真正含義。 但想到潘金蓮的身份,武鬆瞬間清醒,他下意識垂下眼簾,將目光從潘金蓮的臉上移開。 然而下一秒,當他的視線觸及到潘金蓮那拔動琵琶弦的指尖時,他不禁想到了不久前在廚房裏所發生的事。 那個時候,潘金蓮在發現認錯了人之後,收回手的那一刹那間,指尖曾在他手背處不經意的碰了一下。 想到這,武鬆的指尖無意識的微蜷了一下。 而站在武鬆身旁的武植,垂在身側的手卻狠狠收緊了,他的視線落在付臻紅的身上,目光是陰鷙的,麵具下的臉更是一片冰冷和森寒。 在幾乎所有人都為潘金蓮的這份姝色感到驚豔的時候…… 武植卻隻想將潘金蓮拖進房間裏關起來。第19章 把潘金蓮關起來。 關在隻有他一個人能看到的地方。 一抹戾氣從武植的眼中劃過,他攥緊的手心緊了又緊,指甲都深深扣進了肉裏。 越來越多的圍觀者對潘金蓮流露出了癡迷的眼神,而武植內心深處,那被關在陰暗潮濕的鐵籠裏的野獸,也在憤怒的咆哮著,不斷用尖銳的利爪掙脫著牢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