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起謝家兩兄妹,周煜是三人之中最為冷靜的。他隨著下屬們踏進寺廟,迅速掃了一圈四周,在看到昏倒在地上的武鬆之後,他的目光裏浮現出一抹凜冽,對謝翎戈說道:“你帶幾個人去右邊,我去左邊。” 謝翎戈立刻點頭:“好!”話落,謝翎戈便迅速朝著左邊的偏殿走去。至於地上尚未清醒的武鬆,並不在他的擔心範圍之內。 周煜看了一眼謝翎戈急匆匆的背影,隨即收回視線,垂下了眼眸。這一刻,他的麵上是沉靜的,但其實真實的心情卻有些複雜。 明明潘金蓮和他沒有任何關係,而他也不是愛管閑事的性子,但是卻在聽到潘金蓮可能會有危險之後,產生了一絲緊張。 眼下,更是召出了暗處的影為,隨著謝家兩兄妹來到了這裏。而會做出這些,僅僅是不希望潘金蓮出事。 更有些可笑的事,潘金蓮其實和他們並不相熟,對他們的印象或許也少之又少。 若是時間倒退,周煜是絕對不會相信自己有一天,竟然會做出這種可能吃力不討好的事。但現實卻是,他和謝家兄妹一同趕來了這裏。 周煜輕輕搖了搖頭,將腦海中的思緒暫時拋在一邊,轉而去向了右側。 而去往右側的謝翎戈,他拿著照明的燈籠走過拐角,率先來到了這一側的偏殿。在燈光的照射之下,踏過門檻的他,一眼就看到了坐在木凳上被捆著雙手的男子。 謝翎戈本該第一時間走過去,為被束縛的男子解開手上的繩子,然而此刻,他卻有些愣愣的站在原地,目光直直落在男子身上,似有些失了神一般。 在有些昏黃的光暈裏,男子一頭青絲隨意垂落,秀徽服的領口散開,瑩白的脖頸上印著一朵紅色的蓮花。 他的眼睛被紅色的絲帶蒙住,隻出露出了挺直的鼻梁和形狀漂亮雙唇,以及那泛著一絲血痕的下頷。 在皎潔的月光和燈光的交織下,落在他身上的光影似朦朧的煙雨,又似一團散步開的穠麗的霧。 而他那殷紅的唇瓣微微抿著,靜靜的坐在那裏,整個人在這破舊淩亂的偏殿之中,透出了一種妖冶而又奇貴的豔意。 這一刻,謝翎戈的心湖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漣漪,直到視線中的男子,朝著他所在的防線問出了一聲:“誰?” 謝翎戈才從方才那心猿意馬都不足以形容的心動裏,回過神來。 反應過來的謝翎戈迅速走上前,有些緊張的說道:“我是來救你的。” 付臻紅:“謝翎戈?” 謝翎戈心裏一喜,潘金蓮竟然一下就聽出了他的聲音,“是我,”他急忙回道,接著動作利落的替付臻紅取著眼睛上的紅絲帶。 而在此過程裏,他的指尖不可避免的觸碰到了付臻紅的臉頰,付臻紅沒什麽反應,反而是謝翎戈的耳尖微紅,在這份不經意間的觸碰裏亂了心跳。 這是他第一次與潘金蓮有這麽近的解除。 短短幾秒鍾的時間,對於謝翎戈來說,卻像是過了幾個時辰一般漫長。 然而當他真得將紅絲帶取下之後,謝翎戈的心裏又有了一種輕微的失落。 但他很快掩去了眸中的情緒,將這條紅絲帶暫時放在了衣袖中:“接下來我來替你解繩結。” 付臻紅抬了抬眼皮:“有勞了。” 俯下身的謝翎戈看了付臻紅一眼,在對上付臻紅的目光之後,他有飛快的移開。 但就在謝翎戈的手快觸碰到付臻紅手上的繩結時,謝翎戈的身後傳來了謝翎姍略顯疑惑的聲音——— “大哥,你們在做什麽?” 而謝翎姍之所以會問出這個問題,是因為從她這邊的角度看過去,就像是她的大哥正在俯身與潘金蓮親吻一般。 而除了謝翎姍之外,同謝翎姍一起過來的周煜,以及被兩個影衛攙扶著的……“剛剛從昏迷中醒過來的”武植,也同樣看到了……這因角度而衍生出的視覺偏差。第26章 聽到謝翎姍這疑惑中帶著驚訝的聲音, 謝翎戈的身體猛地一頓,回頭一看,發現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這邊。他條件反射的站直身體, 舉出雙手解釋道:“我正打算給潘金蓮鬆綁。” 謝翎姍聞言,輕呼了一口氣:“原來是這樣呀,我還以為你剛剛……” 後麵的謝翎姍沒有再說下去,但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親兄妹,謝翎戈還是從自家妹妹的眼神裏讀出了她想表達的意思。 謝翎戈有些尷尬,又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喜悅感。他將手握拳放在唇邊輕輕咳嗽了一下, 對謝翎姍說道:“別亂想, 也別誤會。” 說這話時,他看了一眼位於謝翎姍身旁的武植,很顯然,這話也是在對這位潘金蓮名義上的夫君說。 武植卻並沒有理會謝翎戈,甚至可以說是看也沒看他。武植的視線從看向坐在木凳上的男子之後, 就未曾移開分毫。 他沒再讓人攙扶, 而是一步步慢慢走向了付臻紅:“我來給他鬆綁。” 在武植走近付臻紅之後,謝翎戈隻能將位置讓出來。 在武植給付臻紅解繩子的時候,謝翎戈就站在旁邊問著:“你可知是誰將你捆在這裏的?” 付臻紅聞言, 微微頓了一下。 誰將他困在這裏的? 不正是此刻這給他鬆綁的好官人嗎。 付臻紅搖頭:“不知。” 謝翎戈眉頭微擰,很認真的思索道:“這事絕非表麵這般簡單。” 話落,他不知是突然又想到了什麽,看了一眼付臻紅的下頷處的小傷口, 又看了一眼那脖頸處的紅蓮花, 眼眸裏浮現出了一抹淩厲:“若是找到這幕後之人, 我定然不會放過他。” 已經給付臻紅解開束縛的武植, 聽到謝翎戈說得這句話, 薄唇微閉,抬眸看了他一眼,回了一句:“這是我們武家的事,不勞旁人費心。” 謝翎戈一聽,眉頭頓時皺得更緊了,正欲反駁,謝翎姍就冷笑了一聲,看著武植道:“若不是我帶著影衛發現了你,並讓他們把你叫醒,你現在都還昏睡在地上,跟你那弟弟武鬆一樣,什麽都不知道呢!” 話落之後,她又上下打量了武植一眼,非常不客氣的說道:“恕我直言,說什麽不勞旁人費心,你這樣真得能保護好潘金蓮嗎?”她撇了撇嘴:“更不用說今晚這事的起因,還是因為你被人抓來了這裏。” 若是平時,聽到謝翎姍這般說話,無論是謝翎戈,還是周煜,都會恰當適宜的製止她,讓她謹言。 然而眼下,兩人都沒有吱聲。 武植垂下眼眸,垂在身側的手攥緊成了拳。 他的眸底深處閃過一抹晦澀的冷沉,若不謝氏兄妹和姓周的這三人,他今晚會有更多的時間同潘金蓮相處,這自作多情的三人貿然前來,阻礙了他與潘金蓮相處不說,還打亂了他之後的某些計劃。 而此刻,武植此番狀態,落在旁人眼裏,就像是因謝翎姍的話,失了自尊心而憤怒得忍耐著一般。 在場的人之中,也唯有付臻紅清楚武植的本質。 付臻紅站起身,看著這背對著他的男子。 他想到方才謝翎姍說得話,在聯係到武植在察覺到有人靠近後突然離開的舉動,以及方才為他解綁時,手上多出來的一道傷口,便將情況猜到了個七八。 武植應該是在謝翎姍他們發現之前,就故意裝成了昏迷的樣子,讓進來的人誤以為他和武鬆一樣被人迷暈了。 想到這,付臻紅看了一眼武植手背上那被劃破的傷口,輕輕挑了挑眼眸。 自己用銀針傷自己。 這個方法簡單直接,不需要解釋什麽,短時間之內也不會引起懷疑,是武植會做出來的事。 付臻紅走到武植身邊,一邊整理著自己的衣領一邊說道:“先離開這裏。” 武植聞言,這才抬起了眼眸。 這時,一直未曾說話的周煜,不急不緩的說了一句:“你們應該是被兩路人盯上了。” 他看了付臻紅一眼,最後把目光放在了武植的身上:“在燈會上把你抓走的人是一波人,讓你們昏迷的又是另一路人。” 謝翎姍接過話:“我知道了!第一波人應該是跟你們武家兩兄弟有仇,而第二路人是對潘金蓮有意思!” 說著,謝翎姍看向了謝翎戈:“大哥,你說我說得對不對?” 謝翎戈微微頷首:“這個可能性很大。” 可能性很大,卻不是真相。 付臻紅也能理解他們為何會這樣猜測。 畢竟謝翎姍這幾人並不知曉正殿那裏的香爐裏,曾燃燒過讓人意亂情迷的煙,拋開後半句不談,就拿前半句話來講。 那幾個抓走武植的麵具男,真正的目的明顯不是武植,而是他。 幕後之人顯然是想讓他和武鬆發生不該發生的關係,並且還一定要讓武植看到。 會有這樣的目的,與其說是跟武家兩兄弟有仇,不如說是跟他這具身體、也就是潘金蓮本身有仇。 而與潘金蓮有仇的人,付臻紅想了一下,除了張越周的母親、張家那位主家夫人,有能力在清河縣弄出這一番算計來,暫時還沒有比她更貼近的人。 而且那位主家夫人,似乎也並不擔心他會猜到。 或者更準確得說,那位夫人應該是覺得隻要是她喊的人手腳都做幹淨了,就算被潘金蓮猜到了,也不可能奈她如何。 反而還更能解心頭之氣。 若是原劇情裏的潘金蓮,說不定真會著了她設下的套。但付臻紅不是原劇情裏的潘金蓮,武植也不是原劇情裏的武植。 而除了這一點之外,還多了謝翎戈三人。 這也就注定了事情的發展,不會朝著這幕後之人所預想得那般進行。 付臻紅正想著,武植突然伸出手,牽住了付臻紅的手,在付臻紅因為他的動作而看向他的時候,武植並未對他解釋什麽,反而是將手握得更緊了。 謝翎姍看著付臻紅和武植相牽的手,發出了一聲冷哼。 而謝翎戈,則是移開視線,掩去了眸底的一絲黯然,不去看這讓他覺得有些刺眼的畫麵。 至於周煜,他的表情從始至終都沒有太大的變化。看起來,就像他純粹隻是因為謝家兩兄妹才會來。 武植看著付臻紅道:“我們去找武鬆,然後回家。” 付臻紅聞言,還沒有開口,謝翎姍就又說了一句:“他受了傷,要去醫館及時處理。” 武植道:“我會一些醫理,回家自會幫我家夫郎處理。”他著重強調了“我家夫郎”這四個字。 謝翎姍還想再說什麽,卻被謝翎戈攔住了。 謝翎戈對她搖了搖頭。 謝翎姍見狀,下意識看了一眼被武植牽著的潘金蓮。見潘金蓮不說話,且並未因武植的話表現出絲毫的不悅,她嘴唇翕動了幾下,最終還是乖乖將原本要說的話給吞了回去。 她今晚確實是多說了很多不該她這個身份說出的話,但她一想到潘金蓮是因為武植才會被困在這裏,就有些不平。 她其實也很清楚,自己並沒有資格去生氣或者什麽,但是她就是有些控製不住。 想到這,謝翎姍又看向了穿著紅色秀徽服的付臻紅。而付臻紅此刻,已經與武植一起走向了正殿的方向。 謝翎戈見謝翎姍的目光就像是黏在了潘金蓮的身上一般,他收斂情緒,不輕不重的彈了一下謝翎姍的腦門:“好了,別看了。” 謝翎姍吃疼,輕捂著自己的額頭,垂下眸回道:“知道了。” 這時,周煜說道:“今夜的事,就先告一段落。”他看向謝翎戈:“我們該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謝翎戈的眼睛閃了一下:“你說得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