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 一直在攪弄草藥的武植故意咳嗽了幾聲。 西簡林聽到咳嗽聲, 這才將視線從付臻紅的身上收回,轉而看向了武植。 他將空掉的杯盞放在桌上,接著便走到了書案這邊。看著這黏糊糊的、顏色也十分不正常的碎草藥,西簡林有些好奇的問道:“這是什麽?” 武植沒理會西簡林。 對於武植的無視,西簡林也不惱,反而是在好奇心的驅使下,想伸手去摸摸。 而就在西簡林的指尖快觸碰到這紫紅色草藥的時,武植才不冷不熱的說了一句:“皮膚一接觸它,就會潰爛發癢。” 西簡林猛地一頓。雖然武植這話的真實性有待考究,但西簡林還是趕緊收回了手,心有餘悸的檢查了一下自己的指尖,看是否沾染上了這草藥。 他以為武植帶著手布攪弄草藥,是為了幹淨來著。 武植見西簡林這反應,嗤笑了一聲。 西簡林抿唇,瞬間意識到方才那話隻是武植隨口一說。 實際情況,就是去他一開始所想得那般,為了幹淨。 西簡林嘖了一聲,也沒再理會武植,重新走回到了自己一直坐的位置,再次拿起未看完的書冊。 時間一分一秒的流逝。 窗外的雨漸漸變小了,但是風卻依舊刮得很猛烈。房間外的過道上,照明的燈也隨著夜色的加深,而被客棧內的店小二熄滅了幾盞。 亥時過半,房間外的光全部暗了下來。 整個客棧變得安靜下來。 武植將攪弄好的草藥,弄成了三顆半個指甲殼大小的藥丸。他先吃進去一顆,然後將兩顆遞給付臻紅。 付臻紅也沒問這藥丸的用途,直接就拿起一顆吞了下去。 西簡林見狀,也從付臻紅的手中拿起最後一粒藥丸,吞服進喉嚨裏。 吞下這藥丸之後,西簡林才問武植:“這有什麽作用?” 武植沒回答,顯然是不打算跟西簡林解釋什麽。 直到下一秒,付臻紅也看向他之後,察覺到付臻紅的眼中也帶著幾分詢問的武植,這才回了一句:“可在一定時間內,免疫各種迷|幻藥。” 西簡林挑了挑眉:“這麽神奇?”他上下打量著武植,也不知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說出了一句:“我以為你隻精通做燒餅。” 說這話時,他的嘴角勾著一抹笑,似在調侃武植。待武植移開視線沒再理會他時,在無人看到的角度裏,西簡林唇角的弧度消散,眼瞳中閃過了一抹冷沉的思索。 果然,現在這個武植,與他從水滸的原著裏所認知的武家大郎,相差很大。 無論是性格,還是實力。 在騎馬追上潘金蓮和武植之前,他觀察過地上的那些匪徒,除了一個身上披著虎皮的匪徒身體是不完整之外,其他匪徒的身上並沒有明顯的傷口。 雖然時間很短,西簡林並沒有細看,但是他能確認那披著虎皮的匪徒,應該是那一群人的首領,且很明顯他是外傷所致。而其他匪徒,應該是五髒六腑受到了巨大損傷。 那披著虎皮的匪徒周圍,有幾片沾染著鮮血的樹葉。而在看到那幾片樹葉的時候,直覺告訴西簡林,這極有可能是潘金蓮做的。 至於剩下的那些匪徒,除開潘金蓮,便極有可能是武植做的了。 那個時候,短短的時間裏,西簡林其實已經分析出了很多。不過最終,他還是感性大於了理性,因為急切想要確認潘金蓮的情況,所以搶過了護衛的馬。 而之所以他現在會在這裏,或許也是因為他的骨子裏,就滲透著一種追求刺|激的心裏。 拋開那種對潘金蓮產生的微妙情緒不談,天性中的那種獵奇心,讓西簡林明明清楚自己該遠離潘金蓮,最後卻還是主動將腳邁了進來。 至少在到陽穀縣的這段路程裏,他想跟著潘金蓮,同潘金蓮一道。 此刻,西簡林究竟是如何想得,武植雖然不能完全猜到,但多少還是知曉,在未到陽穀縣的時候,對方是打算一直跟著他們。 將這西門慶當成是可以在關鍵時刻,用來替潘金蓮擋危險的工具人之後,武植的心中雖有不悅,卻也默許了下來。 付臻紅估算了一下現在的時間,他看了一眼武植,又看了一眼西簡林,隨後便將桌上的蠟燭熄滅了。 這下,沒有燭光的照明,整個房間完全暗了下來。雖然不至於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但是卻隻能大概看到身形輪廓。 黑暗會將人的其他感官放大,武植來到付臻紅身邊,握住了付臻紅的手。 而這時,西簡林也挪動了腳步,來到了付臻紅的另一側。雖然他並沒有像武植那般伸手握住付臻紅的手,但是卻將身體貼近了付臻紅,手臂也與付臻紅的手臂貼在了一起。 感覺到右側這邊西簡林的貼近,付臻紅微微頓了頓,向西簡林投去了一個眼神。 西簡林能感覺到身旁這人投過來的視線,心情頓時有些緊張。在南坊後方的樹林裏時,他也不是沒有過與潘金蓮的肢體接觸,但是卻沒有此刻給他的感覺更深刻。 或許是因為這是在黑暗中,或許是因為潘金蓮的另一側,還有著另一個人。且這個人的身份是武植,是與潘金蓮成了親的武大郎。 潘金蓮,武大郎,而他,則是西門慶。 在他認知到的劇情裏,潘金蓮和西門慶互生情愫,背著武大郎勾搭在一起。在武大郎看不到的地方,恩愛勾|纏,翻|雲|覆|雨。 在這種原著身份的影響下,此刻,西簡林的心跳竟然因為某種隱秘的興奮感而開始不正常的加快,連帶著原本平穩的呼吸都有些亂了。 雖然並不是很明顯,但卻實實在在的受到了影響。 西簡林抿了抿唇,平穩著呼吸。 武植本就敏銳,他感覺到西簡林那並不明顯的變化,眼神冷冽,一抹殺意在他眸中閃過,很快又歸於平靜。 他的嘴唇緊閉,原本握著付臻紅的手也鬆開了,下一秒,直接抬手攬住了付臻紅。結實有力的手臂圈著付臻紅的後腰,將付臻紅整個人拉向了自己這邊。 西簡林挑了挑眸,想到眼下的情況,也就沒再靠近。 就在這時,房間外閃過兩道黑影。 付臻紅三人同時看向了門外。 昏暗的環境裏,一道長管搓破了窗戶,是門外的黑影將迷煙吹了進來。 付臻紅三人假意昏睡,然而過了小片刻,門外的黑影卻並沒有進房間,而是壓著聲音開始小聲交談著——— “今夜就這麽放過他們?” “沒辦法,這是大當家下得命令,將今日來的人都迷暈,以便出什麽岔子。” “行吧,那如果他們明日就離開呢?” “應該不會,大當家說這暴雨應該會持續兩日。”這人說完,頓了一下,又道:“大當家的姿勢就是先將他們迷暈,觀察一日,今夜先把地窖裏人的處理了,明晚再弄他們。” “那我們現在去地窖。” “走。” 在門外這兩人走遠之後,武植思索片刻,小聲問付臻紅:“要跟去嗎?”方才那兩人的對話中提到了大當家,想來和他們幾個時辰前遇到的那幫匪徒是一夥的。 付臻紅半眯起眼眸,回了一句:“自然是要去的。”他也想看看這家客棧裏到底隱藏了什麽秘密。 武植點頭:“好。”他握住付臻紅的手:“那我們現在就去。” 西簡林眨了眨眼睫:“這就決定了?” 武植道:“你可以待在這裏。”言外之意便是沒有要求他同他們一起。 西簡林拒絕得很幹脆:“不,”他說道:“子時都還未到,我自是要跟著潘金蓮的。” 西簡林從方才那兩人的口中判斷出,客棧的人並不打算放過他們,既如此,比起在原地被動的等待,不如主動出擊。 而且從某方麵來看,西簡林很清楚,在敵暗我明的情況下,忽略武大郎不計,跟在潘金蓮身邊,無疑是最安全穩妥的。第49章 亥時末分。 等人來客棧, 付臻紅、武植,以及西簡林三人,悄無聲息的跟在說話的那兩人身後。 片刻之後, 藏身在暗處的付臻紅三人, 看到這兩人扭動了一個機關,緊接著, 一處地下暗道緩緩打開。 付臻紅與武植對視一眼, 下一秒,付臻紅閃身來到那兩人的身後, 兩手並用, 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同時將這兩人劈暈。 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兩人,又看了一眼下方的這條暗道。 大抵是因為四麵都沒有等的緣故, 在微弱的月光漫灑下,過道隻能看到一米左右的階梯。再往下, 便是一片漆黑, 如一個張開的大口般,充斥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陰冷感。 西簡林下意識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手臂, 他這人膽子不小, 也不怕黑, 但是因為思維豐富,腦子轉得快,所以愛聯想。 往往被嚇到的時候, 最後其實都是自己嚇自己。 此刻,他看著這條暗道, 若有所思著。 付臻紅對他和武植說道:“我們進去。” 西簡林抿了抿唇:“確定要進去?”西簡林的聲音壓得很低。說他這話聽起來似乎是有些害怕吧, 他的語氣裏又透出了一種隱約的興|奮和刺|激。 付臻紅不冷不熱的回了一句:“你也可以先回去。” 西簡林立刻拒絕:“不。” 付臻紅聞言, 也不再與他多說廢話, 率先邁開腳步,踏上了暗道的階梯。 武植見狀,加快了速度。迅速走到付臻紅身旁之後,武植略微傾身,在付臻紅的耳邊小聲說道:“我走最前麵。” 付臻紅輕嗯了一聲。 而西簡林,也立刻跟上速度,在武植往前之後,占據了付臻紅身旁的位置。 這條地下暗道似乎很長。 暗道的兩側,大概十五米的距離,就有一處燭台。不過這燭台很小,上麵的蠟燭也很細,燃起的火焰隻能為這狹窄的暗道帶來微弱的光暈。 而稱這暗道狹窄,也並沒有錯,左右的寬度加起來差不多隻有一米。一個正常體型的成年男子能輕鬆走過,但是兩人並排走,就相對會顯得有些擠了。 付臻紅的身形是高挑而勁瘦的,挺直的背脊和纖細的腰身,讓他看起來就宛如一棵風中的青竹,婷婷立立。 西簡林與付臻紅相比,身形要更高大,也更寬。此刻,他和付臻紅並排走著,即便沒有刻意的往付臻紅這邊靠,但是手臂還是時不時的摩擦到了付臻紅的衣衫。 付臻紅不動聲色的瞥了西簡林一眼。 而這一刹那間,感覺到付臻紅的目光,西簡林側過頭,微眨了一下眼眸,做出一副無辜狀。 付臻紅收回視線。 西簡林嘴角微翹,繼續往前。 由於這條地下暗道四麵都不透風,密閉的過道裏格外安靜,整個空氣裏,似乎隻有付臻紅三人細不可聞的呼吸聲,和那放得很輕很輕的腳步聲。 越往過道的深處走,燭光就越昏暗,空氣也越發冷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