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我和托尼相處愈多，漸漸地將他視為家人。而這隻和他本身有關。我看到了在那個桀驁不馴、敢於對抗全世界的身軀裏，有一個溫暖、驕傲的靈魂。我也看到了托尼總是在努力地對他在意的人好。隻不過……”史蒂夫說著，皺了下鼻子，“他表達的方式有時候真的很笨拙。”娜塔莎輕輕笑了一下，喝了口酒。她回想著她在做托尼的助理時，看到的他和佩珀之間的相處，調侃地說：“托尼·斯塔克過去三十幾年知道的對人好的方式就隻有給錢，和給更多的錢。”說實話，遇到史蒂夫後，托尼在和人相處這方麵已經比以前好多了——至少從一個討人厭的混蛋，變成了可愛的混蛋。史蒂夫轉過身，眺望著夜空，陷入了沉思。幾秒後，娜塔莎緩緩轉過頭看向他，“告訴我，你沒在同情托尼是個從小缺少關愛的孩子。”“當然沒有。”史蒂夫看向她，不禁有些好笑。自己在娜塔莎心裏就是這麽情感豐富、對月傷懷的形象嗎？“我隻是想，托尼是個很矛盾的人，但他也在矛盾中慢慢變得成熟。”他將目光轉向遠處，思索著說。托尼的成長經曆造就了他的矛盾。他渴望得到認同和關心，同時也害怕向任何人展露自己的脆弱。他很驕傲，總是在那些非議他的人們麵前表現得不可一世、目空一切。但他也常常在心裏自我懷疑、自我否定。而正是這樣的矛盾，讓托尼往往在一個極端和另一個極端之間來回搖擺，找不到那個中間值。但托尼並未因此就停下腳步，他一直在前進著，有些跌跌撞撞，也有些頭腦發熱的衝動、魯莽。如果說成為鋼鐵俠，是讓托尼真正看到了這個世界。那麽，他決定做手術取出身體裏的彈片，則是在擁抱他自己。娜塔莎點了點頭，讚同地說：“的確。托尼以前可是穿著裝甲，獨自去中東轟炸過恐怖分子的。而這次他就記得讓幻視給你準備去洛杉磯的飛機。”她當然知道史蒂夫所說的托尼的成熟是在指什麽。但，對於能夠小小地報複說她年紀大的托尼·斯塔克的機會，她是絕對不會放過的。娜塔莎舉起酒杯，掩飾著自己嘴角輕微揚起的弧度。史蒂夫臉都黑了。他以為這次的事情托尼就夠衝動了，沒想到他竟然還幹過更衝動、完全是雞血上頭才會做得出來的事。娜塔莎用餘光看著史蒂夫皺緊的眉頭，想象著托尼被報告和談話淹沒的樣子，眼睛裏浮現出一絲笑意。她喝完了杯子裏的酒，又給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托尼欠收拾，她這也是在幫助他，讓他有個更深刻、難忘的教訓，不是嗎？娜塔莎在心裏愉快地想到。史蒂夫左手撐在欄杆上，思考著怎樣才能讓托尼明白謹慎和自我保護的重要性，不知不覺喝完了杯子裏的酒。娜塔莎拿過一旁的酒瓶，幫他重新添上，“托尼要扔掉胸口的方舟反應爐，詹姆斯即將擁有自己在這個時代的家。那你呢，史蒂夫？你什麽時候繼續前進？”清澈的酒液滿到杯口，她將酒瓶放回原處，然後側過頭看向史蒂夫，等待著他的答案。史蒂夫對娜塔莎的問題有些莫名其妙，“我現代生活適應得很好。”而且巴基的家也是他的家。“我是說卡特女士。”娜塔莎轉過身，側倚著欄杆，注視著史蒂夫的眼睛。她知道史蒂夫並沒有被佩吉·卡特牽絆在過去的時光裏。他一直在前進著，結識新的朋友、與故友重逢，在新的戰鬥裏打敗新的敵人，從容應對七十年後的一切。隻是對於那段錯失的愛情，娜塔莎也知道史蒂夫從來沒有真正釋然。他的心有很小、但卻尤其炙熱的一部分，仍然被他深愛的佩吉保存在七十年前。史蒂夫垂下了視線，轉回頭，沒有說話。“史蒂夫，她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決定繼續向前走了。”娜塔莎看著史蒂夫的側臉，輕聲說出了這個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實。“我知道。”史蒂夫低著頭，聲音平靜地應道。他知道佩吉嫁給了別的男人，擁有了屬於她自己的家庭。他不該再對她戀戀不忘。隻是，佩吉挑著眉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的樣子還在他腦海裏，像是昨天的記憶。他們最後一次告別時，佩吉努力保持著平靜，卻仍然無法掩飾顫抖的聲音依然在他耳邊，提醒他，他還欠她一支舞。他知道，這支舞，或許他這輩子都還不上了。“那麽就去見她。”娜塔莎認真地說，“你知道她的年齡……”她沒有說完後麵的話。與所愛之人相隔七十年的時光已經足夠殘忍了，但死亡卻也在不遠處等待著書寫故事的結局。史蒂夫聽出了她話中的未盡之意，垂著頭，閉上了眼睛。娜塔莎看著他神情中隱約流露出的痛苦，猶豫片刻後，伸出手放在他的肩膀上。史蒂夫感受到娜塔莎放在自己肩上的手，睜開了眼睛，沉默許久後，開口道：“我會考慮的。”聖誕節過後，新年接踵而至，托尼進行手術的日子也隨後到來得飛快。史蒂夫和佩珀站在手術室外，看著醫生們圍在托尼身邊，在無影燈下仔細地一個個取出他胸口裏的彈片。兩人都沒有說話。看著佩珀擔憂地望著托尼的目光，史蒂夫左手輕輕放在她的右肩上。佩珀轉過頭，看到史蒂夫皺起的眉頭，右手握住他放在自己肩上的手，重新看向手術室。這是一段漫長的時光。史蒂夫不知道自己和佩珀在手術室外站了多久，他隻知道他們倆都是一樣的度日如年。手術順利結束後，托尼再次重金購入的s.t.a.rbs產的醫療倉派上了用場。但即便有氪星科技的幫助，托尼也在佩珀和史蒂夫嚴肅的、不容置疑的表情下謹遵醫囑，臥床一周，吃了一個月的清淡營養餐，整整兩個月沒有碰他的裝甲。而經過這兩個月，很神奇的是托尼胖了，班納反倒瘦了。“一個月了，我真的覺得托尼已經完全恢複了健康。”班納一進門，毫不在乎會議室裏其他人的反應，直直走到史蒂夫麵前說。示意神盾局特工先暫停報告的史蒂夫一臉疑惑地看著他，接著看向跟在他身後慢悠悠走進來，表情從容自在的托尼。班納舉起雙手，一副幾乎崩潰的樣子。這嚇得一旁的神盾局特工都條件反射似的摸上了自己的武器。“我不能……再忍受了。我在研究超光速狀態下的物體所具有能量，托尼卻一直在旁邊念叨關於超高能粒子的猜想。我在分析視頻裏閃電俠的運動，托尼卻喋喋不休說他跑起來的姿勢真醜。我……”班納說著，晃了晃手，一下捂住了自己的額頭。然後他真誠、懇切地看著史蒂夫，希望他能讓托尼離自己的實驗室遠一點。史蒂夫看著班納抓狂時都文質彬彬、明顯在努力控製自己的樣子，輕易明白了托尼為什麽會熱衷於招惹他。“我知道了，布魯斯，你先回實驗室。”史蒂夫說著，看向托尼，“托尼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