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明能理解莊玄心中的無奈。


    雖然剛才後者說叛徒要死,工部尚書屈洛也要死。


    但莊玄也不大可能頂著車馬部左侍郎的名頭胡亂殺人。


    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證據才是製裁對方的利器。


    腦袋裏稍微理了理。


    陸天明問道:“聽你的意思,景涼煙那些部下,也知道他出賣了自己人?所以他要殺人滅口?”


    莊玄搖頭道:“興許知道,興許不知道,已經無法查證,畢竟人都被他殺完了,現在他隻需要隨便找一個不回京的理由,便能置身事外瀟瀟灑灑過後半生。”


    聽到這,陸天明心中難免憤怒。


    相比於本就對立的敵人,那些個曾經在一條戰線上的叛徒,更加讓人痛恨。


    雖說陸天明屬於局外人,但由於同莊玄的親密關係,難免站在後者的角度感同身受。


    接下來。


    莊玄述說了一些關於景涼煙的情況。


    堂堂京城的三品大官為什麽會在楚南,自然是因為有重要的事情要做。


    小到江湖門派,大到國家機構。


    要維持正常運轉,最不能缺的便是錢。


    景涼煙被派到楚南的原因,便是要打理和保護楚國最大的一處金礦。


    而且一去就是十幾年。


    十幾年來,景涼煙從來沒有監守自盜過,賬目上更沒有出現任何問題。


    所以此次他突然間做出這種事情,讓莊玄很不理解。


    “有沒有可能,廉為民派人跟景涼煙私底下接觸過,許了他一個無法拒絕的條件?”陸天明猜測道。


    “很有這種可能,但是我想不到這天底下除了大義,還有什麽是堂堂車馬部右侍郎都無法拒絕的東西。”莊玄苦惱道。


    這話聽上去有些假大空。


    可是要知道,車馬部可是楚國廟堂內最特殊的一個組織。


    別說上麵的高官了。


    就是處於最下遊的尋馬人,若不是為了心中的某種信念,又怎麽可能前仆後繼把腦袋拴在褲腰帶上去做那些危險的事情。


    身為同僚的莊玄都想不通。


    陸天明又怎麽可能有眉目。


    沉默中。


    前麵的大房間內忽然傳來一陣嘈雜聲。


    隨後又聽到了剛才那位仵作的聲音。


    “放裏麵放裏麵,別亂擺,都是要記錄在冊的!”


    陸天明狐疑望向莊玄。


    後者朝努了努嘴,示意陸天明跟上自己。


    兩人一前一後進去以後。


    便看見十數人正抬著五六具屍體,在兩名仵作的指揮下,有序進入了屋內。


    看見莊玄進來以後。


    眾人齊齊停下腳步,恭敬道:“左侍郎大人!”


    莊玄擺了擺手:“大家辛苦了,把弟兄們放下後,趕緊回去休息吧。”


    眾人應是,這才依次將抬著的屍體擺放在長桌之上。


    那十數人看上去異常疲乏。


    做完事情後也沒有過多停留,打了個招呼便離開了往生閣。


    “這些人是誰?怎的一下子死了這麽多?”陸天明詫異道。


    莊玄麵色凝重:“都是車馬部死在楚南的尋馬人。”


    “景涼煙殺的那些?”陸天明驚道。


    莊玄點了點頭,沒有多話。


    接著走到屍體旁邊,開始仔細觀察。


    兩名仵作則陪在一旁,其中個頭稍矮的那名拿著紙筆,正打算記錄些什麽。


    “張飛鵬,外號張老五,四十五歲,楚東觀溪郡人士。”莊玄望著第一具屍體忽地說道。


    話音落地,便傳來沙沙的落筆聲,原來是那名矮個子的仵作正在紙簿上奮筆疾書。


    高個仵作則上前一陣檢查。


    在第一具屍體上摩挲一番後。


    高個仵作說道:“初步斷定是喉嚨被捏碎而亡,跟之前的弟兄們一樣。”


    莊玄頷首。


    隨即走向了下一具屍體。


    “趙番,外號花雕鼠,三十九歲,楚西羅陽郡人士。”莊玄再次開口。


    矮個仵作又開始記錄。


    另一個人則繼續上前檢查起來。


    “同樣是被捏碎喉嚨而死。”


    一旁的陸天明目瞪口呆。


    倒不是說幾人的分工有多明確。


    而是被莊玄給驚到了。


    長桌上躺著的這些人,都是大眾長相,乍看之下並無任何出奇的地方。


    而且陸天明在京城車馬部的老巢待過挺長一段時間。


    可以斷定這些死掉的尋馬人,沒有在京城出現過。


    但是莊玄卻認得他們誰是誰,可見除了記憶力好之外,責任心也非常強。


    果不其然。


    正思索著呢。


    莊玄又報出了第三個人的名字。


    陸天明忍不住輕輕扯了扯莊玄的袖子:“莊兄,你不會車馬部所有的人都記得吧?”


    莊玄麵露惆悵:“兄弟們指不定哪天就不在了,我能做的,也僅僅是記住他們的根腳,讓他們死後能夠魂歸故裏入土為安。”


    旁邊兩名仵作聞言,不約而同歎了口氣。


    陸天明聽得動容。


    天下能夠過目不忘的人很多。


    但一個三品的大京官能做到莊玄這樣,除了義氣,陸天明再想不到其他理由。


    一時間,陸天明隻覺自己的命運其實也不算太差,最起碼認識了這樣一個有情有義的朋友。


    “大人,吳老怪並非死於爪功之下,您仔細看看!”


    忽地。


    高個仵作壓低了身子。


    目光停留在了第三具屍體的胸腹處。


    莊玄聞言欠身看去。


    隨即撕開了吳老怪的衣服。


    “刀傷?”


    看見吳老怪胸腹處那一指長的貫穿傷後,莊玄擰緊了眉頭。


    “吳老怪是景涼煙的心腹之一,有沒有可能是其他人殺的?”矮個仵作停下手中的筆,猜測道。


    “他殺的就是心腹,怎麽可能放過吳老怪?”高個仵作反駁道。


    “可景涼煙平生不用武器,能用鳳爪功殺人,為何要多此一舉用刀呢?”矮個仵作又道。


    爭不出個高低,兩人隨即將目光投向了還在思索的莊玄。


    片刻後。


    莊玄問道:“吳老怪是在哪裏被發現的,你們知道嗎?”


    高個仵作立馬回道:“據剛才送屍體過來的兄弟們說,這六人,都是在餘芒縣的金礦或者附近發現的。”


    莊玄雙手負後踱了幾步。


    隨即走向了第四具屍體。


    這第四人的死因,也是因為胸口被利器貫穿,死法跟吳老怪相同。


    就在車馬部三人看不出個眉目的時候。


    陸天明突然說道:“有沒有一種可能,景涼煙殺不過來,跑了幾個,然後這幾人又因為其他原因,自相殘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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