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水路一路平靜,隻有船夫劃槳的嘩啦聲。


    過了很久後,船突然劇烈晃動了一下,然後船夫的聲音響起:


    “小姐,水神島到了。”


    “好。”


    沈文容在丫鬟的攙扶下,下了船。


    船夫站在船上,說道:“小姐,我會在寅時的時候接您回去。還有大概兩個時辰。您就在岸邊站著就好。那個時候所有百姓都回去歇息了。”


    說完,船夫緩緩劃走了船。


    趙牧下了船,看著船夫邊劃船邊喊:“冥婚已成——”


    丫鬟領著沈文容走到一個壓倒的樹幹上,仔細用手帕擦出了一個幹淨的地方,然後說道:“小姐,你坐。”


    沈文容點點頭,剛準備拿下頭上的紅蓋頭,被丫鬟製止了:“小姐!老爺當初特意囑咐過我的,不讓你掀開蓋頭。聽說,會被惡鬼纏身的。”


    “好吧。”


    沈文容坐在樹幹上,靜靜地等待船夫接她們回去。


    等了不過一刻鍾,她突然聽到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


    她疑惑地想,是有人來了嗎?


    不是說需要兩個時辰嗎?


    這麽快就來了?


    丫鬟看向腳步來源的方向,發現來人的麵貌時,她臉色煞白。


    那些人手裏拿著刀棍和火把,凶神惡煞地往兩人的方向追了上來。


    “小姐,快跑!”


    丫鬟拉住沈文容的手,立刻往另外一個方向跑。


    身後有男人的謾罵聲:“站住!”


    沈文容身體僵硬地任由丫鬟帶著跑,她心裏湧現出惶恐的感覺。


    為何會有男人的聲音?


    不是說這裏是一座孤島嗎?


    兩人用盡全力在跑,但是很快就脫了力,終於在某個地方,身後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丫鬟在最前方那個刀即將刺到沈文容的時候,用力一撲,擋在了沈文容的身後。


    她“啊”地慘叫了一聲,然後聲音瞬間微弱下來:“小……姐……”


    沈文容心裏瞬間湧出一股不安,她再也顧不上什麽忌諱,她慌忙掀開了蓋頭,往外看去。


    她看到了一個高大的男人,背對著自己。


    那人披散著黑發,發尾飄散在空中,衣服精致、彰顯出一種高貴的氣質。


    那衣服的材質,似乎和那個木雕一模一樣……


    他那修長的手指擋住了劈下來的橫刀,然後雙手用力一握,一腳把那人踹飛了。


    沈文榮的心底湧現出一絲悸動。


    然後,她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屍體。


    小杏倒在地上,身體下方湧現出無數的鮮血。


    “小杏!”


    她顫抖著手,放在丫鬟的鼻息上。


    小杏已經沒有了呼吸。


    沈文榮雙唇顫抖,眼眶微紅。


    就在上島前,小杏還說會保護她,可沒想到一語成讖。


    她心裏泛起無數的酸澀,一滴淚悄然落下。


    等他殺掉那群人後,回到沈文容的身邊,沈文容依舊蹲在小杏的屍體旁,默默哭泣。


    他輕聲說道:“文容,那些人都死了。”


    沈文容低著頭,身體微微顫抖,她悶聲說道:“水神公子,多謝。冥婚儀式,還要舉行嗎?”


    她語氣有些小心謹慎,生怕對方生氣。畢竟她在剛剛提前掀起了紅蓋頭,不知道水神會不會生氣……


    她一直緊緊低著頭,不敢抬頭看它。


    鬼的身體突然僵住了。


    如果他有麵容,那麽他的臉色肯定很難看。


    原來,她要嫁的,一直是水神啊……


    鬼的手慢慢地往下伸,在碰到沈文容頭發的一瞬間,又無聲地收回了動作。


    可是,明明它醒來時聽到的第一句話,是要嫁給他呀。


    鬼緩慢往後退,然後在空氣中化成煙霧,回到了木雕裏。


    沈文容久久得不到回音,她大著膽子抬起頭,卻什麽都沒有看見。


    她疑惑地想:水神公子呢?


    等船夫再次上岸之後,隻看到沈文容一個人站在一具屍體前,低著頭。


    然後,船夫看到了身後那片土地上的八九具屍體。


    他立刻跑過來:“小姐!你沒事吧?”


    沈文容蒼白著臉色,連笑容都露不出來:“沒事。”


    等兩人回去後,沈文容這個冥喜娘的身份已經坐實了。


    畢竟島上憑空出現的幾具屍體,死狀怪異,明顯不是人所為。


    之後,雖然還會有洪水頻發,但是沈文容都會站出來解釋,大部分人都會相信。


    日子就這樣一點點過去,直到沈德田死亡那天。


    “爹。鋪子有我和娘看著,你放心,絕不會被他人奪走的。”


    沈德田緩緩露出一個笑容:“文容啊,這些交給你我放心。但是,你膝下無子,我怕你之後的日子不好過,當年的事情已經過去了,就算你二嫁,也不會有人說些什麽的。”


    沈文容低下頭,悶聲道:“爹,我是冥喜娘。我已經嫁過人了。”


    “可是那冥婚都是唬人的。你別當真啊,我是為了你好。”


    沈德田劇烈咳嗽幾句,掙紮著身體,勸道。


    “爹,我心裏有數。”


    沈德田勉強直起身子,摸了摸沈文容的額頭:“文容,我自知勸不動你,那你以後好好生活吧。我和你娘,最驕傲的事情就是生了你這個女兒。”


    說著,他的手緩緩滑落,麵色逐漸平靜,最後閉上了眼睛。


    “爹!”


    ————


    沈文容已經四十歲了,如今的沈崇早已半步邁進了棺材裏。


    “當初,那群水神島上的人是你安排的吧?”


    沈文容雖然不知道沈崇為何會來找她,但她也正好想問問當年的事情。


    沈崇拄著拐杖,走到沈文容麵前,然後點點頭。


    “是我。”


    “我們可是親叔侄!沈崇,你可真下得了手?”


    沈文容也隻是猜測,畢竟沈崇早就陷害過她,雖然那次他做的天衣無縫,可是她就是有一種直覺,一定是沈崇做的。


    沈崇咳嗽了幾聲,語氣平靜:“沒辦法。沈文容,我要沈家的家產,可你太礙眼了。”


    沈文容的心裏突然湧出一種強烈的不安。


    沈崇向來狡猾,為何這次突然大方承認了?


    她立刻起身,準備回屋。


    “沒用的。沈文容,你忘了一點,人總是趨於利益的。如今沈府上下全是我的人。我快要死了,在死前,得不到沈家的家產,我、不、甘、心、啊!”


    沈崇指著這裝飾華麗的沈宅,一字一頓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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