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雲昔瞬間感到一陣惡心,他不想,或者說不敢在那家發生了很多事的風俗店前再做過多的停留,轉頭遠遠地逃走了一般,離開了那片區域。


    他不知道在自己昨晚走後發生了什麽,老板娘,還有,自己這次回來也沒見過一麵的,放自己進到那個地下世界當中的沙綾,去了什麽地方,或者是說,她們是不是還真的活在這個世上。


    他已經不敢再去多想了,種種跡象都給他一種極其不好的猜測,或者說事到如今,這已經不能算是一種猜測,應該說是已然成為了板上釘釘的現實,那就是,是因為自己回去了那裏,才在昨天晚上,不足一晚的時間,就讓那地方徹底毀掉了。


    而原本的,朝雲昔所預想的,在那之後他要前往大江誠介的家的計劃,也在此時,不得不打消。


    他的大腦中,閃現起,或許會因為丈夫的不明緣由的死亡,身穿喪服的大江夫人,以及在大江夫人懷裏,大哭不止的,他們還小的女兒。


    造成了這一切的始作俑者,就是朝雲昔本人,以及他那像是不怕把所有事情鬧大的好奇心,和某種現在看來,已經變得有些沒什麽實際感的遠大目標的追尋。


    他咬了咬牙,最終打消了自己去靠近大江家的念頭。


    手上的錢已經花的所剩無幾,而身處於這個能夠看見真正的藍天的世界,自己又是否有必要,或者說有資格,再一次前往那個黑暗詭異的地下世界呢?


    到了下午的時候,這時一些餐廳當中的人都少了許多,朝雲昔在路邊隨便找了一家坐了進去,順便還帶著一本隨手買來的招聘雜誌。


    在點了一份廉價的套餐之後,他便翻開了那本,對現在的他來說,多少帶著幾分諷刺的雜誌,翻看了起來,但翻著翻著,上麵的信息卻一點兒都進不到腦子裏麵,又或者剛剛進去了一點,卻馬上因為這個職業的可想而知的麻煩,讓他產生了一種像是迷茫的剛畢業大學生一樣的煩躁。


    手機鈴聲不知響了多久,朝雲昔卻一直都沒有聽見,還是一個服務員走上來,拍了拍朝雲昔的肩膀,才把他從那種無意義的精神鬥爭當中拽出來。


    在和服務員點頭表示歉意之後,朝雲昔拿起了自己揣在褲子口袋裏的手機。


    上麵出現的來電顯示,是一個他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的名字……


    手指帶著幾分顫抖,但最後,他還是選擇了接聽。


    電話那頭,很快就傳來了,土屋蓮娜的聲音。


    “抱歉,一直以來都沒有和你聯係……”


    突然上來就是這樣的台詞,著實讓朝雲昔有些意外,甚至有點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我知道你應該有很多想對我說的,還有對我的疑問,現在你有時間嗎?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我們能見一麵……”


    “有時間。”朝雲昔幹脆的回答,讓他自己都有些沒想到。


    而且,看起來,電話那邊的老熟人,似乎是不知道自己這段時間,潛入了這東京的地下世界。


    他也能察覺到自己實在是被那邊的世界著實留下了相當巨大的心理陰影,以至於他會在這種基本上沒理由會知道他在那邊發生了什麽的人身上也存在一些不安。


    “但是……”朝雲昔忽然想起了一些有關於他們之間的地點上的差異,“我現在不在……”


    “你在東京對吧,正巧,我也是。”


    “為什麽……”


    “其實,在我的朋友們……相繼離開之後,我確實經曆了一段很痛苦的時期,這個時期我不想和任何人有交流,也是這段時間我回來了之後,才知道你和哥哥之間發生了那麽多事……我先替他向你道歉。”


    “啊,不,這個倒沒什麽,我已經不在意了,你剛才說你回來……你去了什麽地方嗎?”


    “是的,我去了中國。”


    “中……”


    “大概是我想要暫時擺脫一下這麽沉重的幫派背景帶給我的沉重情緒,而且那裏也是哥哥和你的祖國,最關鍵的是,在我頭腦清晰之後,相信以我的身份,身處於那邊的那個和我們有著千絲萬縷聯係的另一個組織,被你們稱作‘垃圾場’,那裏麵的人,也一定會和我產生接觸吧。”


    土屋蓮娜的這番話,似乎是在她相當痛苦的階段,就已經給自己的未來製定好了一個完整的回歸現實的計劃,雖然沉重的幫派生活帶給了她相當大的情緒上的影響,可自己也深知自己是沒辦法擺脫這種生活的,最終還是要回到她的“正事”上麵。


    而忽然躋身入日本的,能夠和他們的整個“軍隊”相抗衡的另一個組織,則毫無疑問就是這其中的重要一環。


    總覺得,他開始不自覺的佩服起土屋蓮娜的自我調節能力了。


    “所以,你這次,也和‘垃圾場’的人,產生接觸了?”


    “可以說是這樣,隻不過,可能和我預想的有些不同就是了,最終導致的結果就是,甚至他們之中派了一個組織的幹部成員,和我這次一起回日本。”


    “什麽?”


    “我知道這可能在你聽起來有些沒辦法相信,但我隻能說,即便是那樣的組織當中,幹部當中各自的思想還是有些差別的,也不知道算是我運氣好還是壞,我這次遇上的一個願意和我接觸的人,應該算是很好說話的一個人,甚至有些和我的印象偏差有點太大了……”


    “總之,更詳細的事情,就留到我們和你見麵了之後再說吧,你……呃,最好不要找什麽紙張之類的東西記下來,我接下來要告訴你,去找到我們的地址,如果你現在時間很充裕,最好現在就直接過來。”


    接著,土屋蓮娜在電話那邊說了一個似乎是什麽漁村的地址,朝雲昔也像她說的,沒有留下紙麵的印記,僅僅依靠自己的大腦記了下來,那個地址。


    朝雲昔匆匆來到前台,把自己的賬結下,即便他的餐食還沒有端上來,他卻已經放棄了留在這兒安安心心地吃完這頓飯的想法。


    走出餐廳之後,他猶豫著要不要去打車,但最後還是放棄了,那個漁村的地點,自己有印象,似乎和自己離開地下的那個海灘很近,打車的話,現在他總會覺得身邊有著監視他的人,而且,打車花的錢當然也比公共交通貴得多。


    在多次輾轉於地鐵站當中,多次的換乘之後,朝雲昔也是終於來到了他們約定的那個地點。


    此時已經是到了一個夕陽西下的時間,看上去並沒有多少人在這片自己又一次到來的海灘附近。


    根據著道路上隨處可見的一處處標明了附近地點名稱的路標指示牌,朝雲昔成功在那上麵看見了自己從電話當中聽到的漁村所在地。


    循著指引,他朝著那邊的方向走去,直到到了最終的地點,他才有些感歎似的放慢自己的步伐。


    真是沒想到在東京的範圍內還有著這樣有些回歸淳樸的地方。


    放眼望去,一切都是有種回到了五六十年代才會見到的景象,搭在架子上晾曬的漁網,以及三三兩兩串在一起的一些魚。


    而在這樣的背景之下,朝雲昔的視線,最終停留在了一個看上去像是專為迎接客人所搭建的,類似於小餐館一樣的地方,其中的一張桌子旁,坐著一男一女兩個人。


    女的那一方,朝雲昔一眼就認出對方正是土屋蓮娜,她看上去,似乎從某種角度上來說,應該是比之前的印象當中的那個人,多了幾分更加無奈,甚至有些狼狽的成熟感。


    而在她正對麵的那個男性,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但注視著的對象,卻不是正坐在他對麵的土屋蓮娜,頭頂帶著一頂有種很複古的黑色圓邊帽,頭發和胡子都不是很長,但卻似乎是疏於打理,顯得很混亂,身上則是穿著那種,像是會出現在民國影視劇當中的,純黑色布料縫製的衣服,腳上,甚至穿著中國傳統的布鞋。


    幾乎是在朝雲昔注意到他們的同時,桌旁的二人也注意到了朝雲昔的存在。


    朝雲昔在他們的注視之下,努力讓自己的表情緩和一些,顯得不那麽充滿惆悵和緊張,朝著他們走去。


    “這麽快就來了,坐。”土屋蓮娜指了指桌旁一個空出來的椅子,椅子和桌子也都是木質的,而且看上去相當有年頭了的樣子,已經顯得有些老舊。


    朝雲昔有些拘謹地坐了下來,他環視了一圈周圍的環境,刻意壓下自己的聲音,對著桌旁另外的二人說著:


    “沒問題嗎?在這樣的地方,我們一會兒,應該是要說到一些很敏感的話題吧。”


    “沒關係的,這裏的人,都很值得放心。”土屋蓮娜用著正常的音量,很堅定的語氣回應了朝雲昔。


    也是靠近了才看到,土屋蓮娜的臉上,似乎比起之前,又多了幾分難以抹去的,有些像是微微凸起的皺紋,但很快卻又不能輕易地看見。


    “對了,在我們的話題開始之前,我首先要給你們二位互相介紹認識一下。”


    說著,土屋蓮娜伸出手掌,指向就坐在朝雲昔身旁的這個打扮複古的男人,這時朝雲昔也是注意到,這男人大概很年輕的樣子,隻是他的裝扮帶給了自己一種,他會年齡很大的印象。


    “這位,是來自‘垃圾場’的,組織骨幹幹部之一,臧墨先生,臧先生也是‘垃圾場’當中少有的中國人。”


    一身黑色布料衣著的男人朝著朝雲昔伸出手,朝雲昔也予以回握。


    “聽土屋小姐描述的時候,我就一直想見你一麵,因為實在是少見,竟然會有這樣一個有著這麽傳奇經曆的角色,就在我的麵前閃過,但我卻沒怎麽太關注過你。”


    臧墨的這番話,用的是朝雲昔已經很久沒聽的中文,但在他的這種奇妙的感官係統之下,他聽著中文的感覺,竟也和其他的語言差不了太多。


    “很高興見到您。”


    朝雲昔,也用著很久沒說過的中文予以回應。


    “臧墨先生其他的語言,基本上也都可以流利交流,這一點,萬一以後你們兩個有什麽一起的行動,也就不必要操心。”


    “日,英,法,俄,德,西,這些我都能比較熟練地掌握。”


    “啊……真是很厲害呢。”朝雲昔有些尷尬地笑笑。


    “另外,臧先生,你的能力……”土屋蓮娜看向臧墨的方向,言語中似是在征求著對方的同意。


    “啊,沒問題,畢竟我也從土屋小姐那邊,聽到了一些有關朝雲先生的能力,既然我們都已經這樣坐在一起了,姑且的開誠布公還是需要的。”


    這一段,臧墨用的是回應土屋蓮娜,所應該使用的日語,令人感到驚訝的是,他剛剛的話看上去並非說大話,他的日語不僅說得很流暢,甚至聽上去就像是土生土長的東京人一樣,根本聽不出一點外國人的口音。


    “我明白了,那我就簡單的介紹一下,臧先生和‘垃圾場’的其他組織幹部一樣,都是擁有著動物的能力,而臧先生的能力對應的動物,是螳螂。”


    “螳螂?”


    “落實到實戰當中,就是可以比較靈活和致命了。”臧墨自己說出這樣的台詞,著實是讓人感覺有些怪怪的。


    “不過,所謂的野獸能力其實說白了,也都是對於加強自身體質的一個能力,無論最終表現形式是什麽,實際上都是大同小異。”臧墨像是用這樣的話,來稍稍表示一下自己的謙虛一般。


    “好了,那這樣,我們之間就算是暫時的認識了,需要提鮮朝雲你注意一下的就是,你麵前的這位臧先生,他可能在各方麵,和你之前所見到過的任何一個來自於‘垃圾場’當中的幹部都不太一樣,也可能是臧先生一直以來在組織當中的主要任務都是出外與人交涉這一點有關,總之,他此次前來的目的,實際上就是為了聯手我們‘軍隊’一起,盡可能地掃清我們兩個組織之間和日本政府無法擺脫的利益聯係。”


    “我也是聽說了發生在土屋小姐的朋友身上的事,對此我表示非常的……”


    “算了,別提那個了,臧先生。”


    “好的,不好意思,土屋小姐。”


    土屋蓮娜又將視線投向了朝雲昔:


    “至於,朝雲,我知道在我不和你聯係,獨自一個人去了中國這段時間,你經曆了很多大的變故,先是和哥哥鬧翻,然後又加入到‘垃圾場’,再後麵的事,我就不太清楚了,隻知道,你好像和‘垃圾場’當中的一個,你的上司也產生了矛盾,所以你現在,又是處於了一個不隸屬於任何一方的狀態了,對吧?”


    朝雲昔在聽了土屋蓮娜的話後,沉默了一會兒,隨後點了點頭。


    “那麽問題來了。”


    土屋蓮娜刻意直了直腰板:


    “能告訴我們,在你和‘垃圾場’的組織鬧掰了之後,你來到東京的這段日子,你去了哪裏,又做了什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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