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屋子看起來不小,隻是五個女知青住一起,雜七雜八的東西也不少,進門右手邊的牆角已經放了不少東西,兩口箱子和兩個木架子擺放得整整齊齊,還有些其他的小東西,中間還放了張木桌子,上麵放些暖水壺和茶缸子這些物件,那麵牆就已占了大半位置。


    西邊兩間屋子不靠近灶房,所以炕都是單燒的,雲洛曦瞧見下麵灶炕,又聽見葉知秋形容東北的冬天有多冷,她就知道下鄉的日子到底有多難,不過幸好人民的智慧無窮無盡,不然這裏的冬天不知能凍死多少人。


    雲洛曦親眼看到這些,心已涼了半截,住著這樣的房子吃著粗糧餅子還得每天下地幹活,不敢想不敢想,想多了她怕自己就想連夜偷跑回家。


    不過還好,凡事就怕對比,她們知青院還是村裏地主家遺留下來的房子,她一路過來時瞧見的大部份都是黃泥土磚房,上麵蓋了些茅草,看起來搖搖欲墜,對比就會讓人莫名其妙產生滿足感,她現在就是這樣。


    最起碼這房子下雨時應該不漏風,刮風時肯定不會倒。


    重拾信心的雲洛曦打量著即將要睡覺的地方,炕上靠牆處有一排木色的炕琴,木材是這地方最不值錢的東西,基本上家家戶戶的炕上都會有一排炕琴,用來放被褥衣服用的。


    炕上還算幹淨,隻是雲洛曦的位置畢竟離老知青的位置最遠,還靠著牆,炕上落了些灰塵和小沙子,看起來灰撲撲的。一張卷起來的草席放在那裏,看起來還算幹淨。


    就算有腦海的記憶,雲洛曦都感覺有些難以下手。


    葉知秋也擰著眉,“我們把這裏清掃幹淨吧,用濕抹布擦幾片再鋪上草席。”


    可不得好好弄幹淨嘛,她有些潔癖,“那我們要快點收拾,在她們下工之前弄好。”


    她記得住這屋子裏的有個叫孫彩花的老知青性格不太好,怎麽說呢,用後世的話說就是奇葩,能擦身就不洗澡,吃完飯也不愛刷牙漱口,最重要的是她還喜歡吃大蔥蘸大醬,嗓門大腦回路還清奇,常常發表一些逆天言論,但她前世和雲落霞關係最好。


    女知青沒有一個人喜歡和她睡在一起,隻有一個最年長的女知青丁曉文是個老好人性子,原本兩間屋子各住著三位女知青,聽聞有新人來,一個女知青立馬搬到了另外的屋子,隻剩下她們倆湊一對。


    孫彩花當時鬧過,她們還舉行了一次投票,丁曉文沒參與,那個女知青全票通過住了進去,幾人之間還鬧了好長時間的矛盾。


    這輩子兩人挨著睡一起,雲落霞也沒有她的接濟,也不知兩人是否還如上輩子一般。


    三人各自清掃著自己的位置,雲洛曦拿著濕抹布,把屬於她那部份的炕琴也裏裏外外擦幹淨,最後拿起草席就去井邊石板上洗幹淨,晾了起來。


    雲洛曦不會打水還是葉知秋幫的忙,兩人關係又近了些。


    還在葉知秋的幫助下在牆上糊了大概一米高的報紙,翻身時不會把牆上的沙粒弄下來。


    雲洛曦身上有秘密,她不是沒想過現在就搬出去一個人住,隻是她一個下鄉的女知青,相貌不俗,能搬去哪裏?這時代法律還未完善普及,電也沒有,攝像頭更不用想,通訊更是隻靠喊,真遇上那些色膽包天的,一個兩個她能應付,可也要每日提心吊膽不是?


    所以她這段時間隻能住在這裏,那就要讓自己住的舒服。


    “雲同誌,你這些舊報紙還用嗎?”


    “叫我洛曦吧,你要用就拿吧,剛剛多謝你的幫忙。”


    “那我就叫你洛曦啦,你也叫我知秋好了,我們以後都住在一起,說多謝就見外了。”


    除去剛見麵時,葉知秋對雲洛曦的印象越來越好,看著像個嬌嬌女,可該自己做的事情也不會逃避,甚至還幫她多擦了一遍炕麵,比她那個等著人幫忙的堂姐好多了。


    “不是,隻是現在不用你最好就放起來,到時候牆上報紙破洞了還可以換。你那牆邊怕曬也可以用它做報簾,雖不頂多久,但午睡時不怕刺眼。”


    上輩子沒有人跟原主說過這些,那時候她剛坐上拖拉機,雲落霞就已經暗戳戳壞了她的形象,葉知秋那時候也沒怎麽搭理她。


    窗上麵確實有兩枚釘子和一條細線,以前應該也有人裝過簾子在這裏。


    “好,我到時候試一下。”


    正值六月,驕陽似火,那單薄的草席早就幹透了,三人把草席拿回來鋪好,葉知秋坐了上去,左右扭動著屁股歎了口氣,“還是太硬了,她們那邊下麵墊稻草不是沒有道理。”


    雲洛曦也試了試,然後蹙著眉站了起來。


    這炕是真硬啊,幾輩子沒睡過這麽硬的床。


    她在草席上又鋪了一張毛氈墊,然後再用外婆準備的床單蓋上去,然後再四周固定住,再坐上去,已經不那麽硬了。又拿出同色被套枕套,一一擺放好。


    “洛曦,你怎麽準備得這麽充分?”葉知秋看著她從行李袋裏一樣樣東西拿出來,好奇問道。


    雲落霞眼神也看向這邊,眼裏閃過嫉妒。


    雲洛曦也隻是簡單地解釋一句,“家裏有長輩在這邊當過兵。”


    “難怪,這是有經驗了啊!”


    既是家裏長輩,她想雲落霞肯定也準備了,隻剩她一個要睡這硬炕,她心裏還有些羨慕。


    隻是雲落霞直接走出了屋子,聽腳步聲是朝著對麵男知青屋子方向去了。


    這時候外麵傳來了幾道說話的聲音,上工的知青下工回來了。


    兩人也走出了屋子,外麵陸陸續續進來了十個人,六女四男,那個頭發亂糟糟,寬大的臉龐上長著幾粒青春痘的女知青就是孫彩花。


    此刻她正和旁邊的女知青說著話,那人就是同住一個屋子的另一個女知青丁曉文。


    此刻她臉微微側向另一邊,神情有些抗拒嘴上卻還在應答。


    看到院子裏多了陌生人,其他人停下腳步掃了一眼,隻是視線在掃向雲洛曦的臉時,有些發愣。


    她視線不經意看向人群後麵一個身高一米七,相貌普通的黑瘦男子身上,看起來是個淳樸老實的男人,隻是他不隻愛偷看女知青和村裏年輕姑娘,甚至連大娘嬸子都不放過。


    眾人實在累得慌,隻大概打了個招呼,就各自散了。


    孫彩花一進屋,就抱怨今日的勞作多辛苦,“今日太陽那麽大,能把人曬脫一層皮,那些村裏人還到處說我們幹活慢,哪慢了?也不看看她們個個膀大腰圓的,像頭牛一樣,這日頭我沒中暑就算不錯了。”


    “喲,這都是啥?你們還真會享受啊。”她說著你們視線卻落在雲洛曦的炕鋪上。


    幾步走過去想掀開,雲洛曦快步擋在前麵,“這位同誌,你這是想幹嘛呢?”


    “這是你的?怎麽,看看都不行了?咋那麽小氣?”


    “沒不讓你看呀,隻是別動手,我好不容易弄規整的。”


    雲洛曦聞到她身上的汗味,屏住呼吸,又默默退遠了半步……又半步。


    “大家都是知青,就是想看看你下麵墊了什麽,我不掀開怎麽看?”


    “你想知道什麽可以直接問我,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能動我的東西。”


    孫彩花對於自己的長相有些自卑,和她同批下鄉的女知青早就嫁人了,隻剩她自己,雖然她嘴上說著她媽不讓她嫁到鄉下,可這麽多年也沒有哪個看得過眼的男人對她獻殷勤幫她幹活,她心裏哪裏能不妒忌?


    所以她特別討厭長得好看的女人,眼前人就是那個最令人討厭的狐媚子,別以為她剛才沒瞧見,那些男知青看到她眼睛都直了。


    可這個新來的不僅長得討厭態度也囂張,她孫彩花哪裏能任由一個小丫頭欺負?


    “弄亂了你收拾一下不就行了,能有多麻煩?一點事斤斤計較,磨磨唧唧,真是矯情!難怪我一見你就覺得你麵相不好,下巴尖尖,臉上沒幾兩肉,一看就尖酸刻薄。”孫彩花不客氣的話脫口而出,臉上還配合露出一臉嫌棄的表情。


    聽到這話的人臉上神情一言難盡。


    這是眼瞎了?


    長成雲洛曦這樣還尖酸刻薄麵相不好,那長什麽樣才算麵相好?難道是她那張看著像攤開的大餅上麵還撒著芝麻粒的臉嗎?


    雲洛曦都沒敢細細打量她的臉,閉了閉眼,“嗯,我斤斤計較,你大度,你大度以後把其他人的活都幹了吧,飯也不要吃了,一點糧食分給別人多大點事?我麵相好不好就不勞你關心,你麵相好,那你生生世世都長這樣吧,福氣在後頭呢。”


    她早就有了準備,這人欺軟怕硬,前世就是看原主好欺負才三番四次擠兌,可雲洛曦向來不是吃虧的性子,她還要在這裏住一段時間,怎麽會讓她欺負?還不如一開始就強硬起來。


    “你!”孫彩花聽到後麵那句話比前麵讓她分糧食出去還要生氣,這不是咒她嗎?


    “孫知青,我三妹妹不是這個意思……”


    她們才剛來,可不能把人得罪了,抬頭不見低頭見的,萬一她遷怒,又知道雲洛曦和她有關係,報複自己,那自己不是受無妄之災?


    “你能閉嘴嗎?我說話用得著你來解釋?”


    “我隻是不想讓大家誤會你。”雲落霞目光看向幾個人一臉委屈。


    “能有什麽誤會呢?你說說我那句話哪裏說錯了?”


    “你讓我幫人幹活還不吃飯,這不是想累死我餓死我嗎?”孫彩花大聲反駁。


    雲洛曦冷笑,“累了就休息三秒鍾餓了就去喝水,多大點事,這麽斤斤計較,真是矯情!”


    孫彩花被氣得半死,吃飯的時候把和雲洛曦爭吵的事全部抖了出來,讓大家評理。


    “孫彩花,你怎麽不說說前因呢?人家一個剛下鄉的小姑娘,看起來性格挺好,怎麽會無緣無故這麽說,該不會是……”


    “性格好個屁!我不就是想看看她被單下墊了什麽東西嘛,她就那樣蠻不講理,那臉長得有幾分姿色有什麽用,就是個狐狸精、賤蹄子,你們可不能被她騙了。”


    此時在吃飯的全是老知青,好歹他們相處這麽久,她怎麽也得給他們一個忠告,讓他們看清那雲洛曦的真麵目。


    男知青默默吃著飯也不搭話。


    “孫彩花,你過分了。”丁曉文放下手裏的筷子。


    “丁曉文,你什麽意思?我們認識這麽久,你不幫我去幫外人?虧我還把你當成我的好朋友!”


    一個梳著麻花辮的秀氣姑娘覺得孫彩花這模樣實在搞笑,就算她誰都不認識,光是第一印象,她就站在那雲知青那邊,何況還是知道了孫彩花人品?


    之前搬走的知青輕笑一聲,“她人好不好我們不知道,你人怎麽樣我們也知道。下午還有幾畝玉米地等著呢,你不累我還想早點睡覺去,哪有那麽多閑工夫聽你罵人。”說完起身去洗碗去了。


    還沒吃完的人三兩口扒進嘴裏,天大地大,吃完飯睡覺最大,誰有空管那些閑事。


    剛下鄉的人沒有口糧,隻能上大隊去借,頂著烈日,新來的六個知青到了倉庫借糧去了。


    每人可以借四十斤糧食,雲洛曦苞米麵、小麥麵各借了十五斤。


    管倉庫的大叔又一次確認,“隻要三十斤嗎?”


    雲洛曦乖巧點頭,“大叔,我飯量少,如果到時需要我再來借那十斤可以嗎?”


    大叔還是第一次見到長得如此標致的女娃子,還主動開口叫他大叔,又漂亮又乖巧,這點小事他哪有不應的道理,“行,到時候找我,我姓柳,叫我柳大叔就行。”


    “謝謝柳大叔。”


    雲洛曦一手提個袋子往知青院走,剛開始還可以勉強,後麵手都被勒紅了。


    “給我。”


    周淮景一直在她後麵,看她堅持不住,上前伸手想接過她手裏的東西。


    “你要幹嘛?”雲洛曦一臉嫌棄。


    “你沒看到你手紅成什麽樣子了?我幫你提。”看到她這樣,他心裏莫名煩躁。


    “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洛曦,不要逞強。”


    “三妹妹,你就讓景淮哥幫你提吧,這幾十斤糧食確實太重了。”說著她也伸出了自己被勒出紅印的手掌心,上麵紅印分外鮮明。


    她的是四十斤,比雲洛曦那三十斤重多了。


    見狀,其他兩個男知青也不好意思不幫忙,“那雲落霞同誌,我幫你提二十斤苞米麵吧。”


    雲落霞那期待著周淮景關心的表情僵在原地。


    “不,不用了。”


    “男同誌幫助女同誌是應該的,不用客氣。”不等她再拒絕,提起了地上一個袋子放在肩膀,朝她露出十八顆牙齒。


    傻兮兮的樣子壓根感受不到雲落霞氣得在冒煙。


    不過這麽熱的天,被曬冒煙也是有可能的。


    其他兩個男同誌都搭了把手,雲洛曦卻沒讓周淮景幫忙,這個眼盲心瞎的渣男,給她退!退!退!


    好不容易把東西搬回了屋子,沒地方放,隻能放地上。雲洛曦又和葉知秋找到了老木匠家。


    “一個木箱子和一個木櫃子?”


    “嗯,可以按照我畫的這樣做嗎?”


    雲洛曦給他畫了一個後世小收納櫃,上下四層,一米八高,按上六下四的比例分開,上下門都裝上鎖,不僅防塵防老鼠蟑螂,還可以防小偷。分開儲物,糧食也可以放進去,最底下鏤空,放她的洗臉盆。


    “每扇門都裝上鎖。”


    老木匠幾十年經驗,看兩眼就知道大概了。


    “行,三天之內給你做好。”


    “謝謝爺爺。”


    葉知秋也想要這樣類型的櫃子,隻是一個櫃子就要五塊錢,木箱子兩塊,她想想她媽給她的錢,還是算了。


    兩人定好家具就回去了,誰也沒主動跟雲落霞提起這事。


    下午是隔壁屋子的兩個知青做飯,雲洛曦抱著學習的心態進去看了一下,然後深吸一口氣出來。


    哭唧唧,她不會用土灶做飯啊,誰來救救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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