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晚飯的時候,雲洛曦無意中得到了一個消息,原來昨晚不止杏花村丟了兩個人,隔壁村子也有兩個男人不見了蹤影,他們四人還剛好是臭味相投的豬朋狗友,昨晚大隊長組織人去找沒找到,就以為他們去鎮上了,今早派人去鎮上找人,也一無所獲,下午又上了一趟山,才發現那幾人是掉進了陷阱,有人被尖刺刺穿了小腿,有人摔斷了腿骨,幾乎沒了一條命。


    “這麽嚴重?”


    “對啊,聽說是想上山打獵遇到了狼,慌不擇路才掉下去的,幸虧……”


    雲洛曦感受到葉知秋落在她身上的視線,突然有一種預感。


    “幸虧那個顧妄川同誌帶人找到了他們,不然,今晚他們就要喂狼了。不僅如此,救人的時候恰好遇到了一頭成年大野豬,直直朝著人群撞去,顧同誌眼疾手快一刀砍在野豬的脖子上,把人救了下來。


    聽說野豬發瘋朝他撲去,他身體一閃一躍就竄到了野豬背上,然後趁野豬發狂時,一刀插進了野豬的脖子。那些人傳得有模有樣,十有八九就是真的。”葉知秋邊說邊腦補當時的場景,語氣盡是驚歎不已。


    “是啊,聽說那幾人還挺慘的,這都要多虧了顧同誌,還有那些差點被野豬獠牙貫穿的人,也被嚇破了膽子。聽說大隊長還在眾人麵前表揚了他一番,還說要獎勵他呢。”


    丁曉文在表揚二字上加重了語氣,獎勵什麽倒是其次,顧同誌這次救了人還得到了大隊長當眾表揚,起碼讓一些人心存感激,也能改變大多數人對他的態度,對他,對洛曦都是一件好事。


    雲洛曦聽懂了,也明白了以顧妄川的性格為什麽會去找人,既讓人狠狠吃了教訓,也得了好名聲,兩人含笑對視,一切盡在不言中。


    眾人也在七嘴八舌討論著今天發生的事,不過他們不關心顧妄川救了誰,他們有些懊悔沒跟人一起上山去找人,不然他們肯定能多分一點野豬肉。


    周淮景莫名覺得雲洛曦的笑有些刺眼,“還是快點吃飯吧,晚了,好肉都要被買走了。”


    眾人一聽,頓時加快了速度。


    知青們來時,大隊部前麵的空地上已經圍滿了人。


    雲洛曦一眼就瞧見了最外圍的男人,丁曉文立刻拉著人走在最後麵。


    “曉文姐……”


    丁曉文給了葉知秋一個眼神,葉知秋順著她的視線望過去,這才看到那個鶴立雞群的男人,這還是她第一次看到這個傳說中的顧同誌,頓時睜大了眼。


    這人吃什麽長這麽高的?長得高就算了,臉還長得這麽好看,又瞄了一眼洛曦,除了身份,兩人外型上確實很般配,難怪洛曦能被這男人迷了去。


    三人悄悄往那邊靠了過去,然後鬆開了挽著洛曦的胳膊,輕輕把人往那人身邊推了推,手挽著手像個門神一樣,擋住其他人的視線。


    雲洛曦看著她們的樣子心裏又感動又好笑,走到男人身邊,沒想到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她頓時鼓起了小臉,“你幹嘛?


    顧妄川怕她誤會立刻解釋。


    “我都不怕被人看見,你怕什麽?”再說了,這事遲早會讓人知道。


    眼睛環視四周的顧建國,很快鎖定了顧妄川的位置,隻是,他身旁那個不是雲知青?他瞅瞅顧妄川,再看向雲洛曦,兩人站這麽近,就不怕被人發現?現在的小年輕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他的眉心不自覺多了幾道深深的紋路。


    “排隊排隊,幹啥呢鬧哄哄的,天快黑了快點排好隊。”好久沒宰過這麽大野豬的顧鐵牛拿著殺豬刀的手還有些顫抖,看到人還圍在四周立刻吼了一句。


    “快,殺完豬了,快排隊領豬肉。”


    眾人立刻散開推推攘攘間好不容易排成了兩條隊伍,正在排隊的家庭代表大多都是上了年紀的嬸子和大娘,此刻正在討論著今天每家能分上多少肉。


    “鐵牛,幹啥呢,快點分肉啊,天都黑了還愣著幹嘛?”


    顧建國:“咳咳,大家聽我說兩句,今天這野豬怎麽來的,你們大家都聽說了。是我們村顧妄川同誌一個人打死的,他不僅打死了一頭三百多斤的野豬,還救了大隊上四個年輕人,所以他家第一個領肉,你們都沒意見吧?”


    “有意見的就先別排隊,我們先去後麵聊聊怎麽解決,作為大隊長,我聽取每一個人的意見。”


    剛想開口反對的幾人一口氣堵在了嗓子眼。


    金文珍:“不過年不過節還能白吃野豬肉,哪有那麽多大的臉有意見?”


    排在前麵的幾個大娘立刻接話,“有意見好啊,有意見就甭吃了,我們其他人還可以多領點肉。還要謝謝他們全家的大恩大德。”


    眾人哄笑聲此起彼伏。


    四處都在尋找顧妄川,想讓他快點去把肉領了,扭頭就看到兩個身影站在不遠處,一個高大健壯,一個身形窈窕,兩人隔了一個人的距離,沒有什麽親密舉動,可他們對視間那種透露出來的氛圍感明眼人都能看得出來。極不相稱的兩人卻奇妙的和諧。


    眾人一臉問號?


    這兩人什麽情況?


    “洛洛想吃什麽?”


    雲洛曦剛剛也聽到了大隊長的話,不確定道:“什麽都可以嗎?”


    “嗯。”


    “我想吃豬肚雞,還有紅燒排骨和紅燒豬蹄,”想了想又問他:“你會做豬下水嗎?”


    顧妄川手指不自覺蜷縮:“會做,但是不好吃,腥味很重。”


    懂了,缺了去腥味的方法。


    “沒事,我有辦法。”


    顧妄川點點頭,讓她在原地等他。


    李秀梅這時走了過來,壓抑不住內心的好奇,她問出了口:“雲知青,剛剛你們在聊什麽?”


    她和雲洛曦一起幹活有段時間,不說別的,光是她這張臉李秀梅就覺得她家人會很快幫她找個對象嫁回城裏去,可是她剛才看到那一幕,腦子湧起一個離譜的想法,鬼使神差就走了過來。


    這沒什麽不好說的,她直接回道:“聊想吃什麽肉?”


    “……雲知青跟顧同誌很熟?”不然一男一女聊什麽吃的?


    雲洛曦摸摸鼻子:“有點吧。”


    葉知秋和丁曉文見她還想問,連忙過來解圍,恰好顧妄川提著東西走了過來,左手提著一塊五六斤重的五花肉,右手拎著小半扇排骨還有兩個豬蹄和豬肚以及一副洗幹淨的豬下水。


    排在隊伍後麵的人眼睜睜看著他兩手提著滿滿的東西走向那個小姑娘,小姑娘看到他走近還嫌棄地捏了捏小鼻子,高大男人立刻退後兩步,低頭跟她說著什麽,隨後四人一同離開。


    人群裏頓時又熱鬧了起來,有人還去向李秀梅打聽情況。


    周淮景瞬間臉色鐵青,洛曦什麽時候跟這樣的男人扯上關係?


    “淮景哥,你幹嘛?”


    “你放開!”


    雲落霞怎麽會放開,她巴不得雲洛曦直接現在就嫁過去不要再回知青院,這樣淮景哥就隻能是她一個人的。她就隻配嫁給鄉下的泥腿子,還是成分不好的地主家狼崽子!想到這她差點笑出聲來。


    跟在顧妄川身後的三人腳步越放越慢。


    “曉文姐,知秋,你們想說什麽就直說吧。”


    葉知秋支支吾吾,最後憋不住問了出來,“剛剛你家顧同誌直接跟秀梅嫂子說你們是對象,你就沒什麽想說的?”


    “這是事實啊。又不是假的。”


    葉知秋伸手彈了彈她腦門,“你就讓他這樣說出來了,到時候如果你父母不同意你怎麽辦?不是害了自己的名聲?”


    雲洛曦小聲呼痛,前麵的男人立刻回過頭來,眼神不善地盯著葉知秋,嚇得葉知秋差點轉身跑路。


    剛還在柔柔弱弱呼痛的雲洛曦立刻換上一臉無事的表情,“你嚇到我朋友啦,好好走路不要回頭看。”


    看到男人乖巧聽話的樣子,葉知秋暗暗給自己朋友比了個大拇指。


    四人一同去了顧家,雲洛曦偷偷把生粉和鹽還有鹵料包遞給顧妄川,再把自己的理論知識傳授過去,這可是自己從書上看到的配方,實踐就看顧妄川的手藝了。


    “這些你收起來以後再吃。”他今晚隻準備鹵豬下水和幾根排骨,下次她想吃別的再給她做。


    “行,先放我這。”五根排骨兩個豬蹄還有一個豬肚通通被雲洛曦收進了空間。


    顧妄川看到這一幕,還是覺得有些不真實。


    “那你跟嬸子好好解釋。”


    “嗯,我會的。”


    顧妄川在洗豬下水,顧母則是在剁排骨,盡管天已經完全黑透,可那盞昏暗的煤油燈還是照亮了她那張笑臉。


    堂屋裏,三個不懷好意的大姑娘圍著一個小朋友,教她喊自己的名字。


    葉知秋:“小星星啊,你看,我叫秋姐姐,這是你文姐姐,這是……”葉知秋指了指雲洛曦,語重心長道:“這是你未來大嫂。你不叫我們兩個不要緊,總不能不叫大嫂吧?”


    雲洛曦瞪了她一眼,剛剛還反對呢,怎麽一下子大嫂都叫上了。


    “星星別聽她胡說,叫我雲姐姐。”


    顧望星聽到雲洛曦否認,她額頭漸漸沁出了汗,嘴巴張張合合,努力想說話卻發不出一點聲音,她急得扯住雲洛曦的袖子,眼神祈求地看著眼前人,眼眶一下子蓄滿淚水。


    她想喊她大嫂,想讓她知道自己並不是不喜歡她,她很喜歡很喜歡,想和她成為一家人,想她永遠溫柔地和她說話陪她玩,想讓她不要因為她不會說話而不想成為她的嫂子,她會改的。


    可是那兩個字堵在喉嚨裏就是說不出來,像上次掉進水裏一樣無法呼吸。


    “星星,你怎麽了?沒事,沒事的,秋姐姐跟你開玩笑的,不叫了不叫了。”葉知秋知道自己說錯了連忙安慰。


    雲洛曦伸手拍著顧望星的後背,“深呼吸,星星,吸氣,呼氣,跟我一起做,不用著急。”


    丁曉文端起桌上的茶杯遞到雲洛曦麵前,無奈地瞪了葉知秋一眼。


    “星星喝口水,沒事的,別聽你秋姐姐胡說。”


    顧望星卻不肯放開雲洛曦的衣袖,目光灼灼地看著她,嘴唇一直在抖,她痛苦地閉上眼,任由眼淚滑落,在眾人手足無措的時候,極輕的兩個字從她嘴裏溢了出來:“嫂……子。”


    “……嫂……子。”


    簡單的兩個字卻擊碎了纏繞這個家整整十年的噩夢,杜佩蘭從噩夢中驚醒的那一刻,腳下踉蹌直接摔在地上,可她卻感覺不到痛,一把攬過自己的女兒,又哭又笑。


    幾人連忙把人扶起來好生安慰。


    雲洛曦看向顧妄川,男人閉了閉眼然後大步向她走來,他攥緊她的手,眼中是她看不懂的情緒。


    “謝謝你,洛洛。”


    處在黑暗世界的他從不敢妄想光明會落在他身上,卻未曾想到,她蠻不講理的出現強勢地撕破厚重的雲層,耀眼的光就那樣肆無忌憚地落在他的身上,他躲不開也不想躲開,陽光刺目又怎麽樣,他這輩子要成為她最忠誠的信徒,把她握在手上鎖在心裏。


    三人陪了杜佩蘭好一會,才讓她情緒穩定下來,又是一番感謝。


    “明天晚上都來嬸子這裏吃飯,嬸子要好好感謝你們。”


    三人想拒絕,可杜佩蘭不讓她們說話,吩咐顧妄川先把人送回知青院,“這鹵肉等著你們明晚一起過來吃。一定要來。”


    回去的時候,她們情緒還有些激動,特別是葉知秋,沒想到自己三兩句話,竟能有這樣的結果。


    顧妄川打野豬又救人的事傳遍了整個東風大隊,連學校裏同學的話題都變成了這個,見人就說這件事,還有小朋友咂巴嘴,看到人就問,你吃肉了嗎?


    除了這個,討論最多的就是一拳打死野豬的人,是的,傳言經過幾張嘴就會變得這麽可怕。


    為首的就是那群和顧春杏關係好的小朋友,顧春杏小朋友不知道什麽叫輿論,一直跟其他小夥伴誇川叔叔是一個多好多厲害的叔叔,還說以後她弟弟長大了要讓弟弟跟著他去打野豬,這樣自己家就天天有肉吃了。


    引得其他小孩紛紛加入,就差組隊去拜師學藝了。


    大人要是傳播這些話,肯定會讓一些人揪住小辮子,現在全校小學生都在傳,他們不知道什麽是地主,隻知道救人的就是英雄,能把野豬一拳打死的人就是他們想要學習的榜樣。


    雲洛曦聽到這些話的時候,默默又給了幾個帶頭誇顧妄川的小朋友一大把水果糖,看到越來越多的人圍在她們身邊,深藏功與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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