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就在同一時刻,臨城的另一座安全屋之中。


    張鑫華正在陪著從南京來的侯科長敘談。


    其實,侯科長的原名叫褚景學,做特務工作的,曾經用到過的名字很多,後來他幹脆沒有換回真名。


    當然,這一番故事也隻有特務處的老人才知道。


    侯科長道:“鑫華啊,我這才離開南京沒幾天,行程的消息就被人透露出去了,這不,我聽說臨城的幾個過命的袍澤已經打聽到了我來臨城的消息,正在找我呢,說是非要給我接風洗塵不可。”


    即使離開南京,身在臨城,侯科長也有自己的耳目,這一點倒是讓張鑫華十分的佩服。


    不像他,勢力隻是在臨城一市範圍之內,根本無法和侯科長的資源相比,自己調入特務處本部這一步棋還真是走對了。


    “科長,這次您來臨城是身負重要使命,您的那些袍澤雖然熱情,但是現在形勢多有不便,怕是要讓他們失望嘍!”


    侯科長哈哈大笑:“鑫華,這個倒是不用你擔心。自從加入這行之後,我跟這種場合就本上就絕緣了。嗬嗬,就算是不為了任務考慮,也得為自己這條命多考慮考慮吧?這些年,得罪的人不少,多少人都想要我的命呢。”


    “那是,那是!多謝科長體諒職下!”張鑫華也是鬆了一口氣,“您的安全對我們來說非常重要,我奉命前來保護,絕對不能讓您發生任何的不測!”


    他的職責是保護侯科長,但是對方的出入卻並不是他能說了算的,一切還要看侯科長自己的意願,這也正是保衛工作難做的主要原因之一。


    侯科長點點頭:“不過話說回來了,我雖然不能去赴宴品嚐安歇山珍海味,但獅子頭可是不能少了我的,哈哈,我從早晨一睜眼就在惦記著這件事了。這一點小小的要求,你總該滿足吧?”


    張鑫華的眉頭一皺,侯科長的飲食起居都是他在負責,雖然侯科長對獅子頭極為偏愛,但張鑫華也提出過,不能一直從一個地方訂酒菜,這樣很容易給別有用心之人可乘之機。


    於是,他的安排是讓保衛人員每餐都從四五家酒樓飯莊訂餐,帶回安全屋檢驗之後,最後由侯科長選其中的一家食用。


    可是,侯科長偏偏對狀元樓的獅子頭偏愛有加,幾乎成了每天的必點菜肴。


    這家酒樓大廚做的獅子頭,張鑫華也嚐過,色澤雪白,肉質鮮嫩、清香味醇,令人讚不絕口。


    可這麽吃下去終究是有風險的,於是他再次出聲說道:“侯科長,實在抱歉,您別怪我囉嗦,這獅子頭雖然好吃,您天天惦記,但是也得防著別人天天惦記啊!”


    此言一出,侯科長的臉色變得越發難看了,他來到臨城,地位猶如欽差大臣一般,可這欽差做得憋屈啊,不能隨意出入,也無法會見多年未曾謀麵的故友,現在就連每天吃什麽,都有人管著。


    雖然也知道張鑫華是為了他的安全著想,但是想著最近臨城軍事情報站對日諜的情報組織動作很大,日諜應該會有所收斂。


    再說自己一貫行事隱秘,行蹤也不會輕易地透露出去。


    這應的情況之下,隻要把控好飲食的各個關節就可以了,不會出什麽大問題。


    現在看到張鑫華竟然連他這一點點的口腹之欲,也不願意滿足,由得心生惱怒,不過他總算是涵養德行足夠,不願意口出惡言。


    侯科長看著張鑫華道:“鑫華啊,你要我說你什麽才好啊!你現在的職務是特務處本部行動科行動組組長了,這看問題的眼光可是要變上一變了。本部的人際關係十分複雜,也就是我了解你的性格,換作是旁人,怕是早就大發脾氣了。”


    張鑫華連連點頭稱是。


    侯科長道:“你看這樣行不行,你的提議我必須要重視。但是我的小小要求,你能不能也滿足一下?”


    “什麽要求?”


    侯科長淡淡一笑:“我還能有什麽要求,我希望今天再吃一次狀元樓的獅子頭,就一次,怎麽樣?我向你保證!”


    “侯科長,真是對不起,今天的飲食我已經安排好了,獅子頭並不在其列。”


    “這……”侯科長麵露失望之色,“今天沒有了,那明日呢?明日,你總有辦法吧?”


    張鑫華略一思索道:“明天嘛,也不是不可以!”


    侯科長一把拍在沙發的扶手上,喜笑顏開道:“好,那咱就一言為定!”


    張鑫華也是暗自鬆了一口氣。


    這次侯科長來臨城,茅站長可是特意囑咐過他,一定要照顧好侯科長,他自然清楚侯科長在特務處的地位,絕對不是他一個下屬可以約束的。


    所以,一直以來都是對侯科長恭敬有加,處處刻意迎奉,不敢有絲毫怠慢,兩個人相處的也一直不錯,侯科長對他也是很滿意。


    聽侯科長真麽一說,張鑫華趕忙點頭道:“多謝科長體諒。”


    說完,他轉身出了門,對門口的一個警衛輕聲說道:“這兩天侯科長的飲食一定要特別注意,特別是狀元樓那邊,一定要安排人盯好了,絕對不能出任何的差錯。”


    警衛一聽張組長再次強調此事,也是心中一跳,他們是第三行動隊的隊員,這次奉命保護侯科長。


    像是侯科長這樣的大人物,對於他們來說可是高高在上,隻要出一點問題,就可以徹底改變他們這些小人物的命運。


    警衛趕緊答道:“卑職明白了。狀元樓那邊的廚子我們都盯著呢,出鍋之後我們都是直接裝盤放到食盒裏,沒有經過其他的人手,請組長放心。”


    張鑫華點點頭,對於侯科長的警衛級別,也是按照最高級別的,可是他總是心裏有些不踏實。


    別看臨城站對日本間諜展開了大規模的行動,破獲了數個情報小組,但張鑫華深知,特高課在臨城的情報網絡還遠沒有傷筋動骨。


    對於侯科長的到來,盡管已經采取了最嚴格的保密措施,但以日本間諜的工作能力,探聽到風聲也是毫不奇怪,安全保衛工作不能有任何的疏忽和大意。


    交待完飲食的問題之後,張鑫華又挨個叮囑了其他的警衛小組成員,並詳細地指出了他們在警衛安保工作上的幾個漏洞。


    再次回到了侯科長的房間之後,侯科長道:“鑫華,我來了臨城之後一直都是秘密調查案子,也沒時間欣賞一下這臨城的風景,實在是一大遺憾啊。”


    這話侯科長已經提過好幾次了,但都是被張鑫華委婉地否決了。


    侯科長也知道張鑫華的難處,對此表示理解,可天天關在這房子中,時間長了,心裏難免變得十分的煩躁。


    見張鑫華不說話,侯科長道:“鑫華,我也知道你是為我好,我自己呢,也是惜命的很,可是來臨城這麽多天,總不能躲在房子裏吧。要不,今天你陪我出去轉一轉?”


    很快,他又補充道:“要不去什麽地方你來定?怎麽樣?我絕對服從你的安排。”


    一個副科長對自己的下屬這樣說話已經是相當的客氣了。


    這讓張鑫華是否的無奈,答應侯科長的要求,無疑是要冒著極大的風險的。


    可這次他明顯感到侯科長外出的願望十分的強烈,怕是不像之前那幾次能夠三言兩語就能攔回去。


    “科長,不是我不願意讓您出去,實在是您的安危關係重大,此事還是要三思而行啊!”即使侯科長不愛聽,張鑫華也不得不說。


    侯科長並沒有生氣,而是哈哈一笑,對於張鑫華這個人,他十分的了解,知道他心裏確實是為了自己著想,並沒有其他的意思。


    “鑫華,我知道這事你做不了主,那我給茅站長打個電話如何?”侯科長建議道。


    張鑫華的調令雖然已經到了,但這次保護侯科長的任務,也跟臨城站密不可分,侯科長身邊的大部分警衛都是從臨城站抽調的。


    說著,侯科長拿起了電話:“給我接茅站長!”


    安全屋的電話並不經過電話公司,全部都是架設的專線,十分的隱蔽。


    那邊電話很快接通了,侯科長寒暄了幾句就跟茅站長提了自己的要求。


    張鑫華看他連連點頭,臉上還帶著笑容,知道今天這事多半怕是阻止不了了。


    他也知道,侯科長也曾經跟茅站長抱怨過行動受限的事情。


    果然,侯科長笑眯眯地將話筒遞了過來:“鑫華,茅站長要跟你通話!”


    張鑫華趕緊上前一步接過電話。


    果不其然,茅站長同意了。


    掛上電話,張鑫華無奈地對侯科長笑了笑。


    其實,剛才接電話的時候,他在腦瓜裏就想過了此行的目的地。


    “科長,您看鏡法寺如何?那裏有幾座寺廟,周圍的風景也不錯,登高後能鳥瞰金牛湖的全貌。”


    張鑫華擔心侯科長出現意外,如果發生了刺殺事件,他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的。


    而他提出的這個遊覽地,附近不到一裏地就有一個步兵營駐紮,安全上是有保證的。


    侯科長微微點頭,走到桌前俯身去看那張臨城市地圖。


    張鑫華在地圖上給他指出了位置。


    侯科長滿意地點頭。


    “鑫華,我雖然不喜歡燒香拜佛,但你推薦的這個地方風景秀麗,確實是值得一去。”他也知道自己不能挑三揀四,愉快的答應了。


    張鑫華:“既然科長準允了,那我這就去安排安保警衛人員。”


    “嗯,那就辛苦你跟著我跑一趟了,有鑫華你保駕護航,我是一百個放心。我看事不宜遲,咱們現在就出發。”


    “好。”


    經過二十多分鍾的準備之後,一行人分批出了安全屋。


    坐在轎車裏,張鑫華轉頭看向道:“科長,其實這些檔案資料您完全可以放在安全屋中,這樣隨身攜帶實在是太不方便了。”


    侯科長微微一笑,目光落在了自己的左手手腕上,那裏拴著一根細細的鐵鏈,而鐵鏈的另一頭則是一個黃牛皮公文包。


    他又將公文包輕輕地拍了拍,說道:“還是帶著它,我的心裏踏實一些。”


    張鑫華也是淡淡一笑,安全屋中配備了保險櫃,也有不少的警衛人員,可侯科長隻要外出都會將這個公文包隨身攜帶,從不離身。


    唯一的一次意外,是去臨城站的審訊室那一次,將公文包放在了安全屋的保險櫃裏。


    也不知道這裏麵裝的是什麽重要文件資料。


    既然侯科長不說,張鑫華也是很默契的沒有去問。


    侯科長看著張鑫華道:“鑫華,這裏也沒有外人,我就直說了吧,這裏麵的資料到了南京本部之後,最終還是要轉給你的,不過你現在可沒有權限看,嗬嗬!”


    張鑫華麵露詫異之色。


    這裏麵的文件資料還會跟自己有關?


    被侯科長這麽一說,他是越發地好奇了。


    不過,當下也不知道該接什麽話,隻是訕訕一笑。


    侯科長又將手中的公文包往上提了提,說道:“臨來臨城之前,處座特意交代過,這個公文包絕對不能交給第三個人,必須由我隨身保管,必須由我和我的貼身警衛冀春明才能接觸。”


    此時,冀春明就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


    張鑫華十分詫異。


    侯科長再次說道:“鑫華,至於其中的原因,等你接手之後,你自然就會明白了。”


    張鑫華點點頭,一路之上平靜無事,但張鑫華的心一直都是提著的。


    隨車的這些警衛都是明著的,在路上他早就布置了一些暗探,雖然已經不屬於臨城站的人了,但抽調一些行動隊員依舊很方便。


    在這方麵,茅站長也是鼎力支持,除了方如今的第一行動隊不能動之外,第二、第三行動隊都可以由張鑫華調動。


    車窗上掛著窗簾的,侯科長便從前擋風玻璃處看著外麵的風景,一路跟張鑫華閑聊著,心情很是愉快。


    但張鑫華可就不一樣了,他的心思卻不在聊天上。


    鏡法寺周圍的那個步兵營已經打過電話了,軍方派出一個排負責警衛工作。


    為了確保侯科長的安全,張鑫華也不怕興師動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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