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此同時,房間的燈也打開了,黑衣人的眼睛需要短暫的適應。


    床上的人捂得嚴嚴實實,一動不動。


    黑衣人感覺到不對勁了,掀開薄薄的被子一看,哪有什麽人,分明就是兩個人形的大枕頭。


    跑了?


    室內無人,就這麽大一個房間,屋裏還有一件換下來的衣服,正在滴著水。


    一個黑衣人將手指放進茶水中,還是熱的,說明人剛剛離開。


    黑衣人打開窗戶,往下看了看,街上冷清清的,空無一人,這高度隻有長了翅膀才能飛下去。


    即便如此,他們還是很仔細地查看了一遍。


    其中一個黑衣人詢問守住大門的兩個同伴,後門的回報說沒有發現目標,唯有前門的人沒有動靜。


    走到近前一看,才發現被一刀割喉,槍械都被搶走了,連衣服也被扒走了。


    大街上,一個司機坐在車裏,雙眼盯著前方,他並不算是嚴格意義上的行動人員,別人上樓執行任務,他隻配在車裏接應,正百無聊賴,車門被人拉開,正想拔槍,對方就把槍口頂在了他的腦門上。


    “開車!”曹鐵說。


    司機沒有辦法,繳槍開車,動作一氣嗬成,沒有半點猶豫。


    司機看向後視鏡,原以為另一個司機還能及時追上,可是後麵的司機就像是睡著了似的。


    “別看了,人早就被我打暈了。”坐在副駕駛上的曹鐵說。


    他還沒怎麽坐過汽車呢,但現在可不是嚐鮮的時候,得趕緊逃命。


    汽車引擎發出咆哮,載著他離開了悅來客棧,很快就消失在了夜色之中。


    四個黑衣人氣急敗壞地從客棧追出來,隻看到了一個若明若暗的尾燈。


    一個黑衣人一巴掌打醒了第二輛車上昏迷的司機,命令他追上去。


    可司機在發動車輛的時候,卻發現,車鑰匙早就不見了蹤跡。


    氣得帶頭的黑衣人狠狠地一拳打在中控台上。


    曹鐵當然不會給特務們追上自己的機會,早在打暈後車司機的同時,就順手取走了車鑰匙。


    從發現兩輛轎車關閉車燈鬼鬼祟祟的向客棧開來,隻有兩三分鍾的時間,一般人根本反應不過來,曹鐵卻是一秒鍾都沒有耽誤,在床上做了個熟睡的假人之後,邁步就進了洗手間。


    悅來客棧雖然是老牌的客棧,但這些年在湖邊村等大飯店的帶動下,內部的裝修也進行改造,抽水馬桶、淋浴都是有的。


    曹鐵打開衛生間上方的通風口蓋板就鑽了進去。


    第一次住這間房的時候,退路就想好了,這是打遊擊的習慣,露營時,一定要提前想好撤退路線。


    鞋子都是時刻穿著的,衣服也沒有脫,這是老遊擊戰士的堅持,即使住店也不會換上客棧的拖鞋。


    曹鐵的身體素質很好,身體靈活,一個引體向上就鑽了進去,剛把蓋板蓋上,外麵的人就衝了進來。


    其中一人持槍在衛生間進行了簡單的搜索,但是沒有細致到檢查頭頂的程度。


    曹鐵看到特務們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就能嗅到自己的蹤跡,更加確認了是自己接觸過的人出了問題。


    而自己進入臨城之後接觸的人也隻有鄭掌櫃了。


    當然,也不排除是客棧裏的夥計告密。


    曹鐵在第一次入住的時候,就沿著緊急撤退路線走了一遍。


    他從同層的一個房間裏下來,因為位於拐角,所以守在他房間門口的特務也沒有看到。


    曹鐵尋了個機會就下了樓,在前門出其不意地殺死了望風的特務,從身上搜走了武器。


    兩輛汽車停在客棧對麵的大街上,不能給敵人留下交通工具,還得確保自己最短的時間內離開。


    於是,就發生了劫持車輛和司機的一幕。


    夜深人靜,轎車一路飛馳,很快就駛離了悅來客棧,到了錢江邊上。


    曹鐵把司機從車上拽下來,司機還以為是要他殺他,嚇得直篩糠。


    曹鐵一記手刀直接打暈了他,又將轎車推進了江裏。


    他對特務的一切東西,都充滿了厭惡。


    當然,除了特務身上的武器。


    那可是好東西。


    這次一下收獲了三把手槍,近兩百發子彈,賺大了。


    但是接下來,曹鐵開始發愁了。


    自己暫時脫身了,但之後怎麽辦?


    事情還得回到源頭上。看書喇


    鄭掌櫃回到客棧之後,距離事情發生已經過了整整一個半小時還多,夥計戰戰兢兢地講述了黑衣人進店抓人的經過。


    鄭掌櫃大驚失色,也沒說什麽,讓夥計將曹鐵住的房間鎖起來,近段時間不要啟用,防止又有人過來調查。


    夥計連連答應,湖邊村飯店背景比他們深厚,還不是被臨城軍事情報站卡著不能啟用五樓的客房,前車之鑒不得不汲取。


    鄭掌櫃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連口水都沒有喝,他此時已經心亂如麻,得趕緊思考對策。


    客棧是不能再繼續待著了,得趕緊離開。


    出了門,跟夥計交待了幾句,便走出了客棧。


    鄭掌櫃在臨城有三處房產,城西有公寓,城東有一個宅院,在城北的大雜院中還有兩間小平房,這都是情報工作的需要,狡兔三窟。


    但是,他並未發現,自己的身後始終有人在跟著他。


    曹鐵從錢江邊又返回來了,他要找到鄭掌櫃當麵鑼對麵鼓地把事情問清楚。


    誰也不會想到一個半小時前剛剛死裏逃生的曹鐵,此刻換了身衣服蹲在悅來客棧對麵的巷子裏等著鄭掌櫃。


    鄭掌櫃一直走了兩條街,才好不容易叫停了一輛黃包車。


    但是,車夫好像有些疲憊,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鄭掌櫃也沒得挑,深更半夜的有個車坐就已經燒高香了。


    他這次要去的是城西的公寓,那裏距離警察局最近,相對來說比較安全。


    而且,這個住處除了他自己之外,即便是客棧的夥計也不知道,非常的隱蔽。


    淩晨三點多鍾,鄭掌櫃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了公寓。


    曹鐵也跟著摸了過來。


    然而就在他準備抹黑上樓的時候,不遠處傳來了細微的聲響。


    曹鐵登時心裏一驚,他的第一反應是有埋伏。


    槍口對準了聲音發出的方向,曹鐵持槍小心翼翼地摸過去,但在陰影裏並未發現任何蹤跡。


    正待他轉身走回來的時候,一個黑影閃電般地出現在他的背後,一把匕首抵住他的後心。


    “把槍交出來!”對方的聲音低沉,是刻意為之。


    這不是一般的搶劫,劫匪更多是為了錢財,一般是不會搶劫武器的。


    武器就是戰士的生命,曹鐵自然不想把武器交出來。


    他在想對策。


    “再說一遍,把槍交出來!”對方有些急躁,聲音不再像之前那樣刻意壓製。


    曹鐵微微皺眉,這聲音聽起來很是熟悉。


    “別逼我動手!是要命,還是要槍,你最好想清楚了!”聲音越來越冷。


    “曹戈?是你嗎?”


    抵在曹鐵身後的匕首微微一顫。


    “曹戈,我是鐵子啊!”曹鐵小聲說道,聲音激動。


    “鐵子?你是鐵子?”


    曹鐵緩緩轉過身來,這才確認眼前的車夫就是自己的堂哥曹戈,是曹戈拉著鄭掌櫃回到了公寓裏。


    “鐵子,真的是你?”曹戈收起匕首。


    “噓……”


    曹鐵知道此地不是講話之所,將曹戈拉到了遠處的陰影裏。


    兩人用最短的時間交換了信息。


    原來,兩人既是堂兄弟,又是小玩伴兒,感情非常好。


    長大之後,曹鐵跟著父母搬出了村子,就此和曹戈失去了聯係。


    曹鐵參加了遊擊隊之後,也曾經托人打聽過曹戈的下落,但捎信的人說曹戈在父母去世之後,帶著妹妹去了城裏,再也沒有回來過。


    誰也沒有想到,失散多年的好兄弟、小夥伴會在今天,以這樣的方式相遇,兩人均是百感交集。


    曹鐵還有重要事情要做,便提出明天約定個時間地點再敘舊。


    曹戈說我還不清楚你的那點心思,跟了我拉的這個客人一路了,一準兒有事,說說看,也許哥能幫你。


    曹鐵不想暴露身份,說沒事,就是那個客人曾經罵過自己,自己這是踩點來了,等以後有機會了給他點顏色看看。


    曹戈咧嘴一笑說:“鐵子,咱們是光著屁股玩到大的兄弟,你也就不用瞞我了,你手裏都拿著家夥了,可不隻是給他一點顏色看看的事情了。”


    曹鐵麵露尷尬,手裏有槍的事情是沒法隱瞞的。


    曹戈又說:“兄弟,不是我說你,你這樣的拿著槍也未必能進了他的門,你得想辦法!如果你相信我,就在這裏等著,我給你弄身衣服去。”


    曹鐵不置可否,看著曹戈一瘸一拐地走,輕聲問:“哥,你的腿……?”


    曹戈咬牙道:“沒事,以後再跟你說!先把你的事情辦了!”


    對於曹戈,曹鐵幾乎是無條件信任的,這個堂哥從小就老實耿直,肚子裏沒有彎彎繞,絕對不會害自己。


    十來分鍾後,曹戈拿了兩身警察製服回來,遞給曹鐵一身。


    “鐵子,這個你先穿上,一會兒去敲門就靠這身狗皮了!”


    曹鐵笑了:“你從哪兒弄的?”


    曹戈咧嘴說:“這兒不是離警察局近嘛,我順手弄了兩件。換上吧,照著你的身材選的。”


    兩人當即換了警服,曹鐵又遞給曹戈一把剛搶來的手槍,問:“這個會用不?”


    “會!”曹戈看到手槍眼睛裏冒出亮光,“好槍啊,我之前就是吃了沒槍的虧,唉,不說了……”


    曹鐵知道堂哥有故事。


    兩人正準備一起上樓,曹鐵忽然站住了腳步。


    曹戈一愣:“你是不是不相信我?”


    曹鐵搖頭:“怎麽會呢?我是想到了一個好辦法!”


    鄭掌櫃回到公寓隻是簡單地洗漱一番,衣服都沒有脫,他心亂如麻,緊急思考著對策。


    正在這時,門外忽然響起了敲門聲。


    鄭掌櫃一個激靈從床上爬起來,順手就拽出了壓在枕頭下的手槍。


    “警察,開門!”


    聽到是警察之後,鄭掌櫃反倒是鬆了一口氣,將手槍藏好,去開門。


    一個身材高大的警察出現在了門口的陰影當中,鄭掌櫃一愣的工夫,那警察已經不由分說邁步進了門。


    “警官,你……”


    帽簷壓得太低,並未看清警察的長相。


    “少廢話!剛才有個賊跑進了這座公寓,就你的房間亮了燈,不找你找誰!”


    鄭掌櫃狐疑。


    警察已經在屋子裏踅摸開了:“沒藏人吧?”


    “警官,怎麽會呢?我是本份人!你……”


    鄭掌櫃遞煙的工夫,已經認出了對方就是拉自己回來的黃包車夫。


    他第一時間去拿槍,但對方的動作更快,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他。


    這根本不是警察的配槍。


    鄭掌櫃的心涼了大半截。


    沒想到的是,高個警察咧嘴笑道:“鄭掌櫃,你不要激動。其實,咱們是自己人!”


    鄭掌櫃的更加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了。


    高個警察又說:“你報信很及時,但人還是從眼皮子底下跑了,這件事你怎解釋?”


    “我……”


    鄭掌櫃幾乎脫口而出,但最終還是沒說,差點被這個家夥繞進去。


    “頭兒對你今天的表現相當惱火,已經被主任叫去訓斥了,他讓我當麵問問你,到底是你怎麽回事?”


    “今天的情報你不是拍著胸脯說沒問題嗎,怎麽害得我們又死了兩個兄弟?”


    “你一個錯誤的情報,我的兄弟就得丟命!都是活生生的人,說沒就沒了!拖家帶口的,一家老小以後怎麽辦?”


    “曹鐵來找你,是不是又跟你傳達了紅黨的什麽指示?”


    “你不會是被那小子一通忽悠,現在念著舊東家,身在曹營心在漢吧?”


    高個警察的話就像是連珠炮一樣,直接把鄭掌櫃問懵了。


    聽對方的口氣,好像對悅來客棧的事情了如指掌。


    “鄭掌櫃,如果今天你不給我們一個交待,怕是過不了這一關!”


    “頭兒說了,問不出個子醜寅卯來,我得挨收拾,你之前經曆過的那些大刑也得照舊走一遍!”


    在心理攻勢之下,鄭掌櫃汗如雨下,最終說了一句:“這位兄弟,你聽我說,我是真不知道怎麽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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