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鐵還是低估了對方的實力。


    他的動作很快,但對方速度更快。


    沒等他出槍,有幾個黑影已經從倉庫的後窗跳進來。


    “別亂動,動就打死你!”一個冷嗖嗖的聲音道。


    如果是曹鐵自己,他或許早就真的跟敵人魚死網破了,但身旁還有曹戈,便不敢動了,他絕不懷疑對方會真的開槍。


    自己可以死,但是堂哥不能。


    看輪廓,為首的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大漢。


    曹鐵和曹戈兄弟二人被五花大綁綁了起來。


    “說吧,你們是怎麽臨城的地下組織勾連的?接頭人是誰?”


    為首的大漢惡狠狠的問道。


    曹鐵仰起臉,輕蔑的瞥了對方一眼,又噗地吐了口濃痰。


    “還敢耍橫,看我不打死,我打死你!”大漢被氣得暴跳如雷,當即揮拳打在了曹鐵的小腹上。


    他的力氣很大,那滋味可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得了的,盡管曹鐵感覺五髒都移動了位置,可他愣是咬著牙關一聲沒吭。


    對方能夠追到這裏,又問了這麽一番話,定然是狗特務無疑了。


    想要從他的口中問出一個字,門兒沒有。


    到死他也不會開吐露組織和隊伍上的秘密。


    隻是堂哥跟著自己倒黴了,這件事本來跟堂哥一點關係都沒有的,他是受了自己的連累。


    大漢不由分說又打了一拳。


    曹鐵也是疼得臉肌直抽搐,嘴裏卻兀自大叫道:“舒服,真舒服,孫子,再給爺爺鬆鬆骨,來,再來幾下,再來,來啊,來啊……”


    “鴨子死了嘴硬,老子看你能挺到啥時候?”大漢發了狠,一拳比一拳打得凶,幾拳下來,曹鐵的腰已經直不起來了,可曹鐵真是硬骨頭,還在那裏大聲叫好。


    “說!”大漢顯然是有些累了才終於停手,喘息著問曹鐵,“你們到城裏到底是找什麽人?”


    曹鐵卻又呸的衝大漢吐了口痰,大聲道,“老子找什麽人跟你們有什麽關係?你們不是厲害嘛,自己去查啊!


    問來問去就是這句,大漢大怒,火道:“牙尖嘴利,到了審訊室把你的牙齒顆顆都拔下來,看你還嘴硬!”


    “來啊,老子要是吭半聲,就是婊子養的。”


    大漢掏出手槍,對著曹鐵的腦門:“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信不信老子槍斃了你?”


    麵對槍口,曹鐵毫無懼色,厲聲道:“他媽的,狗特務!有種就直接崩了老子!”


    說完,曹鐵直接一口痰吐了過來,幸虧大漢閃得快,不然非吐到臉上。


    大漢這下似乎真發狂了,收起槍,揮起拳頭就是一頓暴打。


    這個時候,一旁的曹戈忽然說道:“別打了,我說!”


    曹鐵愕然:“哥,你……?”


    “鐵子,識時務者為俊傑,咱哥倆總不能死在這裏吧?”


    大漢笑了:“還是這位兄弟識時務!說吧,把我剛才問的都說一遍,我可以保你們不死,說不定今後還有重用,榮華富貴等著你們。”


    曹鐵怒目圓睜,他萬萬沒有想到堂哥竟然選擇了屈服。


    不過,很快他就釋然了。


    曹戈純粹是無意中卷進來的,他本來就不該承受這一切。


    他對著大漢吼道:“你們不要為難他,衝著我一個人來,這件事跟他沒有關係。”


    大漢哈哈大笑:“沒想到,你還挺講義氣。可惜了,你們兩個人都落入了我的手裏,不是你說誰沒事就沒事的。你們兩人能不能活著,就看配不配合了!”


    他接著道:“鄭掌櫃都跟我說了,你們這次進城是帶了兩個極為重要的人物對不對?”


    曹鐵聞言汗毛頃刻間都豎了起來,秘密任務終究是泄露了。


    可是,他又覺得奇怪,自己從來沒有跟鄭掌櫃透露過,敵人是從何處得到的消息呢?


    難道是那天在茶館跟自己接頭的老者?


    他也是特務?


    大漢見他不答,又舉起了拳頭,但這次並未落在曹鐵的身上。


    曹鐵見對方反倒是哈哈大笑起來,很是不解。


    大漢道:“你還不承認自己就是反動分子,我讓你見個人,看你還有什麽話說!”


    話音剛落,一名手下便退了出去。


    曹鐵心頭一顫,這大漢故弄玄虛,難道是讓叛徒指認自己?


    不多時,一個人被帶了進來。


    朦朧月光中,看不清麵孔,但那行走的姿勢有些熟悉。


    曹鐵心中更加狐疑。


    “你看這個人是不是曹鐵?”大漢回頭對那人道。


    那人似乎十分害怕,腳步邁出去又退了回來,好片刻才道:“是……是曹鐵!”


    曹鐵腦袋嗡的一聲,這聲音他是熟悉的,不是別人,正是留在樓頂的鄭掌櫃。


    曹戈憤憤道:“鐵子,早知道現在,方才應該宰了他的。”


    現在說什麽都是多餘的。


    大漢點點頭道:“鄭掌櫃,這幾次雖然一波三折,但最終還是抓獲了曹鐵這個反動分子,你也算是大功一件。我們隊長說了,會給你請功!”


    “不敢,不敢……”鄭掌櫃一副討好的模樣,“是在下辦事不力,否則也不會出這麽多的岔子,給劉隊長和眾位長官添麻煩了。”


    看著鄭掌櫃在特務麵前一副奴顏婢膝的樣子,曹鐵心頭火起,恨不得奮起殺了這個該死的漢奸。


    大漢輕輕拍著鄭掌櫃的肩膀:“也不能完全賴你,是這幫反動分子太狡猾了。”


    鄭掌櫃不敢接話,隻是一味地賠笑。


    “好了,不管怎麽說,人是抓到了。天也快亮了,一大早,隊長還要向主任匯報,這樣,你把這次誘捕行動的過程簡單寫一下,我交給隊長。”看書喇


    鄭掌櫃一怔,自己的身份已經暴露了,難道劉海陽不應該帶著自己去見彭浩良嘛。


    既然要見麵,那還用得著寫什麽報告嗎?


    在公寓的樓頂上,他迷迷糊糊地被劉海陽解救,劉海陽告訴他一會兒會有人過來帶他走,然後就是這個大漢將他帶下了樓,坐上車,一路到了這裏。


    一路上,他好幾次張嘴想問,但又不敢。


    他的身份隻有劉海陽知道,這些特務就未必了,若是一句話說得不對,惹惱了對方,自己就要吃苦頭了。


    直到被帶到廢棄的倉庫中,才知道把自己帶過來是為了指認曹鐵。


    好在曹鐵終於落網了,自己也不用擔心劉海陽的責罰了。


    唯一需要考慮的是,今後自己的安排。


    身份基本上是暴露無遺了,悅來客棧是不能再待了,也不知道劉海陽會如何安置自己,這些事當麵一定要問清落地。


    “怎麽,你不想寫?”大漢的聲音漸冷。


    鄭掌櫃連連搖頭,他怎麽敢?


    當下,有手下取來了紙筆和蠟燭,鄭掌櫃就在昏暗的燭光下將近幾日的事情經過寫了下來。


    大漢看了看,又道:“還不夠,隊長對你是熟悉的,但主任日理萬機,早就忘了你當初投誠的事,一並寫下來。”


    “啊……?”


    大漢怒道:“怎麽?這是隊長的吩咐。紅匪幾次從你的眼皮底下逃脫,難道你就不應該說明一下嗎?”


    鄭掌櫃臉色煞白,自從背叛了組織之後,他就隻剩下巴結新主子一條路了,還有得選嗎?


    十分鍾後,大漢看了他寫下的內容,滿意地點點頭:“這就對了!”


    鄭掌櫃討好道:“還請長官在隊長和主任麵前多多美言!”


    “好說,好說,以後大家都是兄弟,鄭掌櫃有什麽需要幫忙的,盡管知會一聲。”


    “敢問長官尊姓大名?”


    “不敢,人家都叫我老喬!”


    “老喬……老喬?”鄭掌櫃默念,驀然眼睛睜大,“你……你……”


    “不錯,正是我!”


    鄭掌櫃噔噔噔倒退了幾步,驚恐萬分。


    曹鐵和曹戈看到這一幕也是大為驚訝。


    大漢道:“既然我的身份已經告訴你了,你還有什麽可說的?”


    鄭掌櫃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我糊塗啊,我不該叛變組織……我不敗……”


    他一番聲淚俱下的懺悔,直接讓曹鐵懵了。


    震驚之後,他終於有些搞明白了。


    眼前的大漢根本就不是什麽劉海陽手下的特務,而是組織上打狗隊的負責人。


    對於老喬,他還是從老葛那裏聽來的。


    據說此人好身手,雙手開槍,十米外能打滅香頭。


    那些叛徒們聽到老喬的大名後聞風喪膽。


    可是……眼前的老喬身材高大,而之前自己遇到的那個卻是個五短身材。


    不用說,那個矮子是冒充的,這個才是正牌貨。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曹鐵一下子無法接受這個現實。


    喬誌坤拎起鄭掌櫃的前襟,將他從地上拉了起來,抬手就扇了一個耳光,打得鄭掌櫃眼冒金星。


    鄭掌櫃想說什麽,可猶豫了一下,他不明白為什麽組織上的人找到了自己,還設計了這麽一出讓他心甘情願招供的戲碼。


    但不管怎麽說,當初叛變的經過和出賣曹鐵的事情白紙黑字都寫了下來,自己就是想賴也賴不掉了。


    既然無法解釋,幹脆就裝可憐博得同情,也許對方會吃這一套。


    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訴說著敵人是如何言行逼供的,又說對方拿自己的老娘威脅,自己是逼不得已的情況下才叛變的,還說自己一直都沒有給特務提供有價值的情報,隻是這次被劉海陽逼得緊了,才泄露了曹鐵的行蹤。


    喬誌坤沉默地聽著,看看鄭掌櫃,沒有答話。


    “老喬同誌,我對天發誓,我所說的這一切都是真話,若有半句假話,天打五雷轟讓我不得好死!”


    “嗯。你平時和劉海陽都是怎麽聯係?”喬誌坤審慎地問。


    同時,注視著對方回避躲閃的眼睛。


    “一般的情況下,我都是假借釣魚的名義和他碰頭。緊急情況下,他也會聯係我,有時候在渡船上,有時候在其他的地方,地點基本上都是他指定,他這個人非常謹慎……”


    劉海陽隻是利用他,不會把他當作自己的心腹,說白了,他就是劉海陽的一條狗。


    喬誌坤點點頭:“你還知不知道,劉海陽的手裏有其他的叛徒的消息?”


    老胡的行蹤一直都是個迷,這是個定時炸彈,他希望通過鄭掌櫃了解一些關於老胡的信息。


    可是,他很快就失望了。


    鄭掌櫃對此一無所知。


    “那你在透露曹鐵行蹤之後,劉海陽是如何安排抓捕的,你知道嗎?”


    鄭掌櫃又是搖頭:“這種事他從來不會跟我說!”


    喬誌坤忽然說:“我們計劃除掉劉海陽,需要你的幫助!”


    “我願意!”鄭掌櫃絲毫沒有猶豫,“我願意改過自新,將功贖罪……”


    “先不要急著表態!”喬誌坤打斷了他的話。


    “是!”鄭掌櫃故作鎮定地回答,“你說吧,讓我做什麽?”


    “回去之後什麽都不要做,等我們的消息!”


    鄭掌櫃驚訝,這是什麽道理?


    他急切地說:“劉海陽這個人生性多疑,我怕是沒辦法騙過他!”


    曹鐵在一旁都聽不下去了,這個人就會耍嘴皮子功夫,來真的就不行了。


    喬誌坤淡淡地說:“你這麽聰明,一定會想到可以讓他相信的辦法,對不對?”


    “我……”鄭掌櫃語塞,不知該所什麽才好。


    喬誌坤又隨口問道:“你的老娘住在什麽地方?”


    “住在……”鄭掌櫃忽然閉口。


    心裏卻在盤算,老娘是他的軟肋,當初劉海陽若不是以老娘相威脅,自己還是一名堅貞的革命戰士,現在老喬又問自己老娘的住址,這明顯是不相信自己,跟特務們有什麽區別。


    他不知道的是,自從叛變之後,他的立場和思維方式與以往大相徑庭,凡事都是把人往壞處想。


    “你不說,我們也能查到!”


    鄭掌櫃急忙擺手:“我不是那個意思,她身邊肯定有特務盯著,我是怕同誌們進了圈套,造成不必要的損失,為了我不值得……”


    喬誌坤打斷他的話:“好了,這件事我們心裏有數,你就不要管了。我可以保證,把你娘盡快轉移到一個安全的地方。”


    “那真是太感謝了。”鄭掌櫃連連作揖,“老娘安全了,我就可以心無旁騖地跟敵人戰鬥了。”


    給人的感覺,他即將煥發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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