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見到兩個青年男子去而複返,先是一愣,旋即趕緊小步跑著迎了上來:“兩位長官,還有什麽吩咐?”


    打頭的一人問道:“是不是剛才有人來過?”


    “來……來過!”管事想著曹鐵叮囑他的話,但嘴上還是說了出來。


    “一個什麽樣的人?”


    “男的,看著挺年輕,有……”


    一個青年男子不等他話說完,就從口袋裏掏出一張皺巴巴的白紙,展開之後,赫然是一個青年男子的畫像。


    一個特務一把就抓住了管事的前襟,惡狠狠地問:“是不是他?”


    畫像是根據朱裁縫的女兒的描述繪製的,跟曹鐵本人約莫有七八分像。


    管事嚇得哆嗦:“是……是他!”


    “他人呢?”


    “走……走了!”


    “他跟你問了什麽?”


    “曹……曹戈的事。”管事臉色大變,“跟你們問一樣。”


    “往哪邊走了?”


    “東……東!”


    兩名特務交換了眼神,一把推開管事向東追了出去。


    轎車沿著大街疾馳,嚇得路人紛紛躲避。


    剛剛從車行出來不久的曹鐵一路沿著大街正在走著,忽然聽到身後的嘈雜聲,下意識地扭頭去看,一眼就看到了臨城調查室的黑色轎車,頓時心裏一驚。


    他反應也很快,並沒有立即撒腿飛奔,而是不著痕跡地走到了一個小販旁,利用旗幡的遮擋進入了一條小巷。


    轎車內,開車的特務問:“看到他沒有?”


    “剛才晃了一眼,人太多了,好像是,好像又不是。”


    開車的特務狠踩了一腳油門,汽車引擎發出轟鳴聲,嚇得路旁的幾個小童哇哇大哭。


    家長紛紛指責,可開車的特務根本就不為所動,駕駛轎車猛地向前衝去。


    與此同時,喬誌坤也接到了最新的情報,當他看到情報的內容時,頓時大驚失色。


    自己剛剛還讓曹鐵去做衣服,沒想到特務已經盯上了女裁縫,進而將曹戈列為懷疑對象。


    這份情報是吳鋒劍通過緊急渠道得來的,就說特務排查的名單有一百餘人,曹戈隻是其中的一個。


    排查這些人需要不少的時間,曹戈也許目前還沒有暴露,必須要及時通知曹鐵。


    喬誌坤最擔心的是曹鐵再次去找原來的女裁縫做衣服。


    女裁縫家的大概區域,曹鐵曾經在閑聊的時候跟他提起過,也說起過是曹戈介紹他去的。


    但是,喬誌坤並不知道具體地址,但他必須要趕在曹鐵去之前攔住他。


    當他急匆匆地趕到相應區域的時候,明顯感受到氣氛不對。


    周圍太過安靜了,安靜的有些令人不安。


    幾個巷子口莫名其妙地多出了擺攤的攤販,喬誌坤是老特工了。一眼就看出了這些攤販是臨時過來的。


    比如那個賣菜的攤販,眼睛一直盯著周圍,對上前來詢問價格的路人顯得心不在焉的樣子,而且攤位上的蔬菜很多都蔫了,也沒有及時地補水。


    這裏已經被特務布控了,如果曹鐵來了,勢必會非常危險。


    喬誌坤登時心急如焚,在心裏祈禱曹鐵不要為了省錢而鋌而走險。


    他現在甚至有些後悔,自己不該跟曹鐵說做衣服的事情。


    然而,一切都沒有用了。


    找不到曹鐵,隻能是聽天由命。


    同一時間,曹鐵真的出行在了該片區域。


    當然了,因為曹戈的突然暴露,讓曹鐵心生警惕,可是他並沒有將這件事跟女裁縫聯係起來。


    他在擺脫了跟蹤的特務之後,又繞了一圈最終還是來找朱裁縫的女兒。


    曹鐵也沒有看到前來阻止自己的喬誌坤,雖然兩人相距不足兩百米。


    剛剛從遊擊隊轉入地下工作的曹鐵,警惕性遠不如喬誌坤,特務們的布控並沒有引起其足夠的注意。


    他繼續往前走著。


    就在同一條街上的喬誌坤不經意間的一抬頭,發現了曹鐵的身影。


    他心裏暗叫一聲,不好,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一幕還是發生了。


    必須要及時通知曹鐵這裏有埋伏,讓他趕緊離開。


    與此同時,劉海陽接到了曹鐵現身的消息。


    這讓他精神為之一振,立即發動手下所有力量在市區進行搜捕。


    一個個想法在喬誌坤的腦海裏浮現,但並沒有一個適合當下的緊迫形勢的。


    他一咬牙,唯有自己引起特務們的注意,才能讓曹鐵獲得逃走的機會。


    就在喬誌坤付諸行動的一刹那,一陣刺耳的警笛聲響起。


    緊接著,他看到兩輛黑色的轎車飛馳電掣而來。


    轎車在前方的一個巷子口緊急刹停,那幾個假扮攤販的特務見狀紛紛起身,手下意識的摸下腰間。


    喬誌坤行動為之一滯。


    接著,從轎車內下來了幾個警察,然後警察和假扮攤販的特務發生了衝突,但最終以警察的認輸而告終。


    帶頭的警察點頭哈腰向特務們賠禮道歉,轎車迅速離去。


    喬誌坤再去找曹鐵的身影,已然消失不見了。


    猜測曹鐵經過了方才的事情,肯定有所警覺,會在第一時間離開。


    喬誌坤當即也轉身離開了現場。


    這邊的情況很快就報告了劉海陽。


    原來,那些警察們是忽然接到了一個報警電話,報警人聲稱在這片區域裏藏著警察局要找的盜墓賊。


    “混蛋,一定是消息走漏了,這是有人在給目標報信示警!”


    劉海陽迅速理清了思路。


    時過境遷,目標已經被驚動了,錯失了最佳的抓捕機會。


    劉海陽懊悔不已。


    到底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


    為什麽自己這邊的排查工作剛剛展開,消息就泄露了。


    他在腦袋裏仔細地排查著自己的這一幫手下,這些人都是行動隊的老人了,不應該有問題。


    那問題出在哪裏?


    有人在暗中監視自己?


    劉海陽還在梳理思路的時候,就接到了彭浩良的電話。


    心情忐忑地來到了彭浩良的辦公室門口,抬起手欲敲門,卻停住了動作。


    無他,解釋行動失敗的理由還沒有想好。


    “進來吧!”


    門內傳來彭浩良低沉的嗓音。


    劉海陽沒來由地打個激靈,硬著頭皮推門進入,對著端坐在沙發上的彭浩良道:“主任,您找我!”


    “坐吧!”


    嗯?


    劉海陽一怔,事出反常必有妖,以往彭浩良可沒有這麽客氣的。


    “讓你坐就坐下,一點小的挫折而已,不必放在心上。昨晚的行動是有人在針對咱們,也不能全怪你!”


    劉海陽忐忑地看著上司的表情,感覺對方並沒有笑裏藏刀的意思,這才稍稍放下心來,將昨夜的行動詳細地匯報了一遍。


    聽完匯報,彭浩良微微點頭:“葉二虎是張老三的人,素來被羅茂雲不喜,這次葉二虎被幹掉了,他名下的那些產業自然而然被羅茂雲吞並了。


    而羅茂雲跟臨城站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這麽說,這次雲龍鎮的行動,背後的確有臨城站的影子。隻是我一直琢磨不透,臨城站為何要為了一個小乞丐跟我們為難呢?”


    劉海陽給彭浩良續了水,才道:“這也是卑職一直想不通的地方。咱們偵辦的案子,他們應該最清楚目標是哪些人了。按理說,不該為了一個小乞丐而把屁股坐歪了,這樣南京那邊也不會慣著他們。”


    “嗯,你的分析還是有一定的道理的。咱們對付的那些人一直都是老頭子的心腹大患。哼,甚至在某種程度上來說,他們的分量要比特務處對付的東洋特工重要多了。臨城站為了一個小乞丐,確實沒必要冒天下之大不韙,除非……”


    劉海陽接口道:“除非這個小乞丐不是那邊的人,而是純粹被動攪進來的,這樣臨城站完全可以說此人也是一起東洋間諜案的目擊人,從而跟我們明目張膽的搶人。”


    彭浩良點頭;“如此說來,邏輯上就說得通了。臨城站早就想好了對策,他們不怕跟我們打官司!這件事就是鬧到南京去,他們也不怕。”


    劉海陽急道:“可是,他們這次竟然對卑職痛下殺手,若是沒有葉二虎,卑職此時早就見不到主任您了。主任,他們針對的是卑職,但實際上打的卻是咱們臨城調查室和主任您的臉啊,您可一定要為卑職做主!”


    平白無故地被擺了一道,不能就這麽算了,必須要讓彭浩良給自己一說法,不能讓臨城站覺得他是好欺負的。


    彭浩良輕拍沙發扶手,語重心長道:“海陽啊,刺殺你的殺手沒有被抓到,身份也無從確認,臨城站那邊肯定不會買賬,這個時候去找他們討要公道,無疑是自討無趣。


    而且,我始終覺得,臨城站即便要對你下手,也沒有必要做的這麽明顯,他們為什麽不在你路上被攔下的時候下手,那個時候豈不是時機更好?”


    劉海陽微微一怔。


    是啊,自己怎麽沒有想到呢?


    在去往雲龍鎮的途中,自己也曾經下過車查看道路被阻塞情況,如果殺手當時出手,自己也照樣沒有防備。


    “所以,海陽啊,遇到事情不要隻往一個方向去想,得多問自己幾個為什麽?”


    跟杜金星的腦瓜相比,劉海陽差的真不是一點半點,這也是為什麽劉海陽隻能幹行動的原因。


    劉海陽張張嘴,滿腹的委屈,卻不知道該怎麽說出口。


    彭浩良道:“我看你又派了不少人出去,又有什麽情況?”


    一大早的行動自然沒瞞過他的眼睛。


    “哦,我們又發現了一條關於曹鐵的線索……”


    “曹鐵?”


    “就是那個從山上的遊擊隊下來的,鄭掌櫃就是折在此人的手裏,而且,我還懷疑,此人就是老胡被刺一案中的兩個殺手之一,就是那個在樓下的殺手。”


    彭浩良略作思索:“他的條件跟現場推斷出的第二個殺手的情況非常相符,你們這個思路不錯,現在情況如何?”


    劉海陽垮著臉:“提前走漏了風聲,我懷疑咱們內部有人走漏消息。”


    他將從一絲布料追查到女裁縫,進而確定了包括曹戈在內的一百餘人的排查名單,以及曹鐵出現在車行,女裁縫家附近的埋伏被人識破用假報警的方法提醒目標離開等等情況,詳細地向彭浩良進行了匯報。


    彭浩良眉頭深鎖,並沒有發表意見。


    劉海陽接著道:“主任,從上海投誠分子在火車上被殺時,咱們就懷疑調查室內部出現了問題,卑職鬥膽問一句,現在可曾有了結果?


    如果這個內鬼不除,咱們的任何行動就不會有秘密可言,主任,不是我故意問些不該問的,實在是這種被人玩的團團轉轉的感覺讓人憋屈。實不相瞞,我手下的那些兄弟們對此也頗有怨言……”


    彭浩良臉上依舊帶著慈祥的笑容,雙眸中卻是寒光一閃,打斷了劉海陽的話:“那你覺得這個內鬼是誰?”


    “這……”劉海陽未曾料到彭浩良會問的這麽直接,不禁語塞。


    彭浩良眼中的寒光一閃而逝:“如果你心裏已經有了人選,不妨說出來,此地隻有你我,不必顧慮太多。”


    話是這麽說的,可是內鬼這種事,劉海陽豈能輕言。


    “卑職也不知道,卑職隻是覺得這個內鬼的存在,對我們的威脅太大了。”


    彭浩良似乎就沒有指望他能說出這個名字,嗬嗬一笑道:“此事已經快有眉目了,相信不久的將來,這個藏在咱們臨城調查室的內鬼就會露出狐狸尾巴。”


    他說的很神秘,讓劉海陽感到大為詫異。


    難道杜金星那邊早就有了結果?


    這一刻,他忽然明白了彭浩良為什麽能夠容忍自己的兩次行動失敗,原來是內鬼的甄別有了實質性的進展。


    這對於臨城調查室而言,可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以後的行動中,如果沒有了這個內鬼作祟,行動成功的幾率將會大大提高。


    再也不用擔心消息泄露了!


    “恭喜主任,賀喜主任!終於快要水落石出了。”彭浩良也為內鬼即將現身而感到高興,話脫口而出。


    然而,彭浩良的臉色頓時陰沉了下來,目光發寒。


    劉海陽自知失言,對於任何一個特務機構來說,內部出現了內鬼,絕對是一件醜聞,對於領導人的威信和能力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


    彭浩良的屬下出了內鬼,南京本部那邊的政敵肯定會借此興風作浪。


    “主任,我不是這個意思……我的意思是……”


    彭浩良臉色微微緩和,擺擺手:“好了,不必多說了。這段時間你把手頭上的事情加快進度,屆時還需要你出力!”


    “屆時”自然是指內鬼被完全甄別出來的時刻,劉海陽不由地一陣激動。


    希望這一刻早日到來。


    他等著這一天實在是太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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