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天色不早了,方如今這才起身離去。


    今天的收獲極大,小山智子和鬆下哲也提供的都是極為關鍵的線索,這讓搜查的難度降低了很多。


    如果能夠順著這些線索查下去,抓住石原熏等人,臨城的情報網絡就算是名存實亡了。


    這就是主場的優勢臨城站可以隨意抓捕自己認為可疑的目標,再隻需要找到一絲證據,對手就隻能束手待斃。


    方如今並沒有直接回站裏,而是去了關押陶老板的安全屋。


    負責審訊的行動隊員前來匯報,對陶老板的後續審訊很不順利。


    在陶老板服用了藥物經過短暫的恍惚之後,這家夥便陷入了昏睡,醒來之後,麵對刑訊人員的嚴刑拷打,他竟然不吐一詞,就算是把所有的刑訊手段都上了一遍,也沒有撬開他的口。


    “組長,要我說啊,直接把這家夥拉回站裏,上電椅,我就不信他的嘴能夠一直都硬下去。”


    審訊無果,讓這些行動隊員大為光火,從心裏說,恨不得立即就整死陶老板,但話又說回來了,沒有方如今的點頭,誰也不敢貿然下死手,這樣的關鍵的人犯出了問題,誰都負不起這個責任。


    方如今隔著鐵門上的小窗看了看陷入昏迷的陶老板。


    這家夥是個死硬分子,自己給他藥是用對了,不然還得耽誤工夫。


    現在小山智子交代的線索已經不少了,陶老板即便開口,也不會有太多有價值的情報,何況他根本就不肯開口呢。


    所以,陶老板對方如今而言,意義並不是很大。


    心裏是這麽想的,但方如今卻沒有透露出要放他一馬的想法。


    陶老板是個非常難纏的家夥,寧死都不肯出賣石原熏,讓方如今大為惱火。


    他擺擺手說:“先不用對他再進行審訊了,這個人留著還有用,打死了就可惜了,給他治傷,確保他死不了。至於以後如何處置,等下一步再說吧。”


    陶老板不肯配合,而鬆下哲也態度和立場轉變的又出奇的快,方如今萌生了讓陶老板當替罪羊的想法。


    方如今回到站裏的時候,紀成林也趕回來了。


    對“蜜糖”和“蜜餞”兩個小組的成員已經暗中上了手段,隻等方如今命令一下,就可以立即抓人。


    “老紀,幹的不錯。”


    今天的收獲極大,每一項工作進展的極為順利,這讓方如今很是高興。


    紀成林聞聽此言,立時雙腳一磕,挺身立正回答道:“一切都是組長運籌帷幄之功。卑職能有今日,都是組長栽培,以後定當竭心盡力,不負組長知遇之恩。”


    方如今滿意地點頭:“老紀,這次抓獲了兩個情報小組的成員,你這個行動隊副隊長既可以扶正了。”


    這才剛剛提升為軍官,短時間內又要扶正,再加一顆星,紀成林頓時喜上眉梢:“多謝組長!”


    “好了,好了!”方如今擺手示意紀成林在一旁坐下,忍不住哈哈一笑,“你我之間,還不必如此生分。”


    紀成林遞過名單:“這是兩個情報小組的名單,抓捕的順序,還請組長明示!”


    方如今接過名單,自然要先從跟鬆下哲也有關係的“蜜糖”小組開刀了,他仔細地掃了一眼,說道:“我看這個警察分局的副局長就可以!”


    紀成林趕緊點頭回答道:“這個人叫覃躍龍,在警察分局諸多的副局長當中存在感並不強,隻是主管後勤庶務工作,有些八麵玲瓏,在分局當中人緣很好,人稱笑麵佛爺。這個人的身份非常特殊,我不敢擅自抓捕,所以特意前來向您請示。”


    方如今也是眉頭皺起,老實說,日本人精心挑選的這些內線,不是身份特殊,就是背景深厚,哪一個也不是省油的燈。


    尤其是這種能夠坐上警察分局局長寶座的人,更加不好對付。


    方如今沒有馬上回答紀成林的話,而是仔細看覃躍龍的個人檔案,五年前的履曆沒什麽特殊之處,升遷速度,在五十歲之前仍然是個警長。


    但是,近五年來,覃躍龍就跟坐了火箭似的,從一個普通的警察一躍而成為一個分局的副局長,實在是不簡單。


    “查過此人的底細嗎?”方如今問。


    他知道以紀成林肯定是早有準備。


    “五年前,此人娶了老婆,據說他老婆是南京鄧堅鄧長官夫人的表妹。”


    方如今倒吸了一口冷氣,鄧堅是軍中軍中大佬,實權將軍,堂堂的陸軍中將軍官,覃躍龍平步青雲原來是靠著姻親關係。


    自己手上有小山智子交代的名單,妥妥的實據,人證物證俱在,也不怕鄧長官包庇人犯,但覃躍龍畢竟是鄧堅的表妹夫,動了覃躍龍,自己怕是要有麻煩了。


    方如今略微思索了一番,才道:“我看這樣,既然鬆下哲也也交代出了覃躍龍,那就讓他想個辦法,讓覃躍龍露出狐狸尾巴。我們拿到更加有說服力的證據,才能讓他的後台乖乖閉嘴。”


    紀成林跟隨方如今多日,對他的思路非常了解,頓時就明白組長這是要做什麽了。


    次日一早,一輛黑色別克牌小轎車停在了一處公寓的門口。


    這座公寓一共有四層,外立麵都是新刷不久的,跟周圍那些飽經滄桑、破破爛爛的建築有著明顯的區別。


    車門被人從裏麵推開,一個穿著便裝模樣的年輕男子從車上下來,圍著轎車轉了一圈,檢查了四個輪胎。


    時候還很早,他伸了個懶腰,掏出一根香煙,靠著轎車抽了起來。


    三樓最東邊的一間住的便是他要接的長官,警察分局副局長覃躍龍。


    這裏並非覃躍龍的家,覃躍龍在這裏有個女人,以前是唱戲的,臉蛋和身段都沒得說,覃躍龍在發跡之前便對人家垂涎三尺,奈何實力不允許,隻能隔三差五地去跟人家捧場。


    後來結婚後,他靠著裙帶關係當上了警察分局的副局長,腰杆也直了,荷包也鼓起來了,便想辦法把這個女人搞到了手,安置在這間公寓之中。


    五分鍾後,雜遝的腳步聲在樓梯上響起,司機趕緊掐滅煙頭,朝著門口迎了上去。


    不多時,覃躍龍矮胖的身形便出現了門口。


    “局長!”司機殷勤地接過黑色公文包,又小心翼翼地將覃躍龍請到了車上。


    覃躍龍臉色暗沉,眼皮有些浮腫,昨晚跟樓上的女人折騰到三點多才睡下,要不是一早有個會,他是不會去分局的。


    看到覃躍龍在後排坐定,司機才諂媚地問:“局長,早飯還是老樣子?”


    “嗯!”疲憊的覃躍龍不想多說一個字,靠在靠背上眯著眼睛打盹。


    所謂的老樣子,就是從這裏一直向西,穿過兩條街有一家包子鋪。


    “您坐穩,咱們開車!”司機啟動轎車。


    說實話,那家包子鋪的味道真是一般,但也不知道為什麽,局長就好這一口。


    司機起步很穩,車子不疾不徐地行駛著。


    路上,覃躍龍問起了醫院發生的爆炸案。


    他並不是主管刑偵破案的副局長,一些核心的信息是無從得知的。


    好在司機是個機靈人,從各處搜羅了不少的消息向他匯報。


    這也是每天早晨上班前的必備科目,覃躍龍通過司機的匯報,掌握臨城市發生的一些大事小情。


    包子鋪的生意很一般,司機將車停穩就將夥計叫了過來,還是老三樣——


    一屜鮮肉小籠包,一碗小米粥,一碟小鹹菜。


    覃躍龍吃得津津有味。


    包子鋪的斜對麵是一個戲園子,一大早就有人出來貼宣傳廣告。


    夥計看到原先的牌子被撤了下去,嘟囔了一句:“咦?不是《四郎探母》嗎,怎麽改成《定軍山》啦?”


    戲園子的曲目都是前一天定好的,除非有了特殊情況,比如上台的角兒生病了或者是遇到領導其他的緊急事情無法到場,才有更換曲目一說。


    包子鋪老板哼了一聲:“有錢人想看什麽戲,戲園子就唱什麽戲,有什麽大驚小怪的,趕緊幹活!”


    覃躍龍也抬頭抽了戲園子方向一眼,旋即低頭吃飯,小米粥喝得滋遛滋遛直響,聽著都感覺很香。


    司機在一旁尋了桌子,拒絕了夥計的好意。


    天天在這裏吃早點,他要吃吐了。是以,每天在接覃躍龍前,自己便提前墊了肚子。


    別看覃躍龍很胖,又是主管後勤的副局長,但他平時的飲食並沒有什麽大魚大肉,反倒是以清淡的菜肴為主。


    吃到一半的時候,覃躍龍忽然放下了筷子,司機見狀上前聽差。


    “我肚子忽然有些不舒服,得去診所看看!這樣,早晨的會我就不去參加了,你去幫我告個假!”說著,覃躍龍起身捂著肚子就往外走。


    司機麵露難色,昨天局長特意強調,今天一早的會議非常重要,任何人不得無故缺席。


    覃躍龍是有後台的,可以不用看局長的眼色,但是他就是一個小司機而已,替覃躍龍請假肯定要當替罪羊挨罵,想想都頭疼。


    愣神的工夫,覃躍龍已經穿過了大街,一頭鑽進了胡同。


    司機無奈地搖頭,連飯錢也沒有付,直接鑽進了轎車,發動轎車一溜煙開走了。


    小夥計衝著轎車開走的方向呸了一聲:“媽的,早晚得出事!”


    剛說完,後腦勺上就挨了一個腦崩兒,回頭一看正是老板。


    “你這小子,禍從口出的道理懂不懂?”


    小夥計訕訕一笑,自去幹活。


    覃躍龍鑽進了小巷子,向後看看並沒人跟來,手當時就離開了肚子,腰杆也挺了起來。


    沿著小巷子東鑽西鑽便來到了一個茶館。


    這座茶館並不起眼,一大早也沒什麽生意。


    覃躍龍左右看看便邁步走了進去,他沒有選擇大堂,而是徑直上了二樓。


    二樓上除了散桌之外,還有六七個包間,雖然不大,但裝修的很雅致。


    覃躍龍徑直走向第三個包間,推門就走了進去。


    坐定之後,同匆忙跟過來的小夥計要了些茶點。


    茶水拎上來之後,他等小夥計出去之後,就用茶水漱口,低聲嘟囔道:“他媽的,老胡家包子是越來越沒法吃了,早晚得關張!”


    樓下漸漸熱鬧起來,臨城很多人都有喝早茶的習慣,其實也不是為了那幾杯茶,純粹是為了打發閑工夫。


    二樓依然安靜的很,覃躍龍漱完口吃了些茶點,這才走到窗邊推開窗子往外看。


    大街上人來人往平靜如常。


    忽然,聽到外麵樓梯上傳來輕輕的腳步聲。


    覃躍龍整個人都緊張了起來。


    腳步聲在包廂外停下,敲門聲響起。


    覃躍龍走過去開門,然而這時門外的腳步聲驟然響起,且聽上去人是向著樓梯的方向跑去。


    覃躍龍開門隻看到一個背影轉瞬即逝,他沒追,因為腳下踩到了包香煙。


    左右看看,不動聲色假借係鞋帶撿起了煙盒,迅速退回到了包廂裏,插上門,這才坐到座位上。


    一根略有不同的煙卷被他打開,上麵用鉛筆寫著一個地址。


    覃躍龍記下地址,將煙卷點燃,直到看到起全部都化為灰燼才用茶水澆滅。


    隨後,他離開茶館,叫了一輛黃包車,直奔紙條上的地址而去。


    那是一家比較上檔次的咖啡廳,五顏六色的玻璃窗戶都是開著的,從外麵就能看到裏麵的情景。


    覃躍龍坐到一個靠牆的座位點了一杯咖啡,一邊靜靜等待,一邊暗中觀察周圍的環境和客人。


    輕柔的音樂回蕩在耳邊,偶爾會有客人竊竊私語,但總體而言,這裏的環境非常幽靜。


    不多時,一個穿著花襯衣、戴著墨鏡的年輕男子走了進來,踅摸了一番,便徑直走到了覃躍龍的對麵。


    覃躍龍見那人並不是自己熟悉的許錫光,先是微微一怔,旋即看到他手裏的《臨城晚報》,這才鬆了一口氣。


    手上的信物沒錯!


    墨鏡男子坐了下來,低聲同覃躍龍耳語一番。


    覃躍龍聽得連連點頭,殊不知,咖啡館對麵建築的二層一處窗戶之後,照相機“哢嚓哢嚓”的快門聲不住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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