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何慧強一再保證沒有問題,可稻葉昌生還是眉頭緊蹙,不知道為什麽,他的直覺告訴他,一股潛在的危機正在向他襲來,自己的對手離他越來越近了。


    稻葉昌生能夠在如此的年輕的年紀便擔任“探針”小組組長一職,除了因為他是鬆井直輝的心腹愛徒,重要的是,他在年輕一輩的特工當中,不論是經驗還是手段,都是無人能比。


    所以鬆井直輝這才委以重任,將他和“探針”小組派往臨城,存的就是讓他力挽狂瀾、一鳴驚人,待積攢了足夠的功績之後,日後才可以名正言順地晉升,走上更高的崗位。


    一開始,稻葉昌生也是躊躇滿誌、意氣風發,想著有一番大作為來著,可事實卻一次一次地證明,臨城根本就不是他攫取功績鍍金的地方,而是龍潭虎穴,是火坑。


    隻是,賭徒心理嚴重且又心高氣傲的稻葉昌生是無論如何也不肯認輸的。


    在經過一連串的失敗之後,他痛定思痛,認真總結得失、剖析問題原因,最大的感慨就是自己太過輕敵了。


    這次派兩名手下潛入醫院中,根據何慧強的指示尋找鄭大慶,原本隻是為了盯著目標,不曾想,兩個蠢貨擅自行動,不但引起了對方的警覺,還被發現了,最終發生了激烈的槍戰,雙雙犧牲。


    好在這兩人也是跟藤田一般從福建調來的,對“探針”小組在臨城的組織結構一概不得而知,即便沒有當場身亡落入了中方特工的手裏,也不會透露太多的情報。


    但是話說回來了,人總是折了,稻葉昌生心裏很不舒服。


    此時,此時他權衡再三,還是覺得不能有絲毫疏忽和懈怠,不怕一萬,隻怕萬一,自己一方根本賭不起,於是神色一正,命令道:“不管醫院那邊的情況如何,你先暫時撤離!”


    “撤離?”何慧強不禁詫異的看著稻葉昌生,不明白他為什麽下這個決定。


    稻葉昌生再次說道:“對,撤離,而且是馬上撤離!不管怎麽樣,你始終是跟那個外科醫生有過接觸的,隻要中國人想查,就一定查出蛛絲馬跡。既然有這種風險,我們就不能不做出應變,為以防萬一,你先出城去躲一躲,等我們搞清楚對手做了哪些動作之後,再做決定。


    何慧強卻是心有不甘,急聲辯解道:“組長,您也知道,我是費了好大的勁,才打入這所醫院內部的,目前這個身份經營的不錯,難道就為了那所謂的風險,就隨意的放棄這來之不易的身份嗎,是不是有些太過草率了?”


    他所在的這所醫院雖然是私立性質,但是不乏臨城中響當當的名醫,來醫院求醫問藥的人絡繹不絕,其中也不乏一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就在半個多月前,何慧強就接診了一名筧橋機場的機務副大隊長,兩人的關係已經初步建立了起來。


    “好了!就這麽決定了!”稻葉昌生揮手打斷了他的話,臉色陰沉,斬釘截鐵的說道,“你也算是小組裏的老人了,咱們之間相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的脾氣你應該清楚,既然已經決定了,你必須服從。”


    這就是稻葉昌生,在自己職權範圍之內,做事非常果決,一旦他拍板決定了的事情,絕對不允許任何人反駁,必須堅決服從,否則將會受到嚴厲的懲處。


    那兩名福建調任過來的特工這次也就是陣亡了,不然等待他們的將是嚴厲的苛責,甚至有打回本土蹲大牢的可能性。


    在鐵與血的殘酷鬥爭中,這是稻葉昌生確保“探針”小組的每一名成員無條件地聽命於自己的鐵血手腕。


    何慧強的真名叫大島空,也算是跟鬆井直輝比較親密的特工學員,但是根本算不上嫡係,鬆井直輝知道大島空還是通過稻葉昌生。


    近幾年,大島空也是存了通過稻葉昌生獲取鬆井直輝認同的心思。


    所以,大島空對稻葉昌生的命令非常看重。別看兩人是多年的老相識,可他知道這位組長一旦認真起來,就是鬆井直輝有時候說話也得稍微掂量掂量。


    “好吧,我馬上撤離!”大島空無奈的搖了搖頭,他知道稻葉昌生的脾氣,再說拋開兩人之間的感情不談,便是在職務上,稻葉昌生是他的頂頭上司,特高課等級製度森嚴,他必須無條件服從。


    “不過,我手頭上還有三件情報工作沒有處理完畢,都是我親自經手的,我一走,這些工作就要陷入停滯,甚至功虧一簣了。”


    大島空覺得甚為可惜。


    他向稻葉昌生提出來,希望稻葉昌生對此有所安排。


    稻葉昌生卻道:“這些情報工作暫時停下來,具體恢複工作等你回來再相機展開。你不在的這段時間,我會盡量安排讓工作不斷線,你什麽也不用管,馬上撤離,不要回醫院和住處了,直接去城東的3號安全屋,然後晚上我安排你出城。”


    作為大島空的頂頭上司,稻葉昌生了解手下情報員的所有情況,包括化名,住所和掩飾身份等等,特殊時期,可以直接接手工作。


    大島空一聽稻葉昌生如此安排,不禁皺了皺眉,還想要再解釋什麽,可抬頭看到稻葉昌生凝重嚴肅的目光,知道不能再有半點違逆之意,隻好點頭答應。


    “好了,今天的事情就這樣了。”看到事情交代清楚,稻葉昌生率先起身,大島空也準備離開。


    可是,就在稻葉昌生邁步走出幾步之後,他鬼使神差地又走了回來,忍不住又轉身叮囑了一句:“一切小心,萬萬不可擅自行事!”


    像是囑咐,更像是命令一般。


    稻葉昌生也是心頭難安。


    “是,我知道了!”大島空點頭答應道。


    稻葉昌生再次深深地看了大島空一眼,這才轉身離去。


    兩個人分手之後,大島空並沒有回醫院,直接向城西趕去,他的家暫時安頓在城西,正好在去3號安全屋的路上。


    直接走過自己的住宅,大島空目不斜視,過家門而不入。


    憑感覺,這地方並沒有不明身份的人盯梢。


    這說明,中方特工還沒有懷疑到自己的頭上。


    向前又走了十來分鍾,大島空站在了原地,再三思量,總覺得心有不甘。


    組長的反應是不是有些過激了,大島空相信那個外科的同事絕對不會隻向自己一人透露了鄭大慶的情況。


    醫生們坐在一起,談論最多的就是病人,保不準這事還傳到了其他醫生的耳朵裏。


    現在就憑稻葉昌生的一點小小的猜測,就匆匆下令自己撤離,老實說,他在心底是不認同的,但稻葉昌生的命令,他必須執行。


    看到周圍一切平靜如常,大島空覺得自己沒有必要走的那麽急,手頭上的事情還是要安排一下,這麽走了實在是可惜。


    還有,內科副主任調去了上海,自己是極為有力的競爭人選,現在的呼聲很高。


    現在這個身份隱藏的很好,就這麽舍棄了實在是可惜。


    想來想去,他覺得最好是跟醫院請個假,大不了就說自己老家有事,多請個十天半個月的也總比一走了之的要好。


    去避一避風頭,等一切查明,徹底的安全了,自己再回來,也不失為一個折衷的辦法,效果豈不更好?


    讓大島空不願意立即離去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在自己的住所之中,還有大量的錢財,這些錢財既有活動經費,還有醫院工作期間收受的大量紅包。


    那些病人為了求得心理安慰,總是不斷地給他送紅包,這在醫院內部已經成了慣例,他自然還是入鄉隨俗。


    大島空隔一段時間就會將這些錢財兌換成英鎊和美元等硬通貨貨幣,眼下已經存了一萬兩千塊英鎊和兩萬三千塊美元,這些必須要及時帶走。


    而且,自己的房子空置太久了。


    一旦遇上梁上君子,那些財物被人順手牽羊盜走不說,還有可能導致自己身份的暴露,屆時就是想回來也回不來了。


    除此之外,還有武器。


    在醫院坐班是不需要攜帶武器的,持有武器也是為了以防萬一。


    這個比錢財失竊的後果更加嚴重,必須要帶走。


    大島空越想越有道理,於是就近找了一個公共電話,撥通電話直接給科室主任打了過去,說自己老家有事,需要照顧一段時間,所以想請一個半個月的長假。


    何慧強是科室的台柱子,主任雖然不舍,但考慮到以後還要靠著何醫生撐場麵,便決定臨時調劑一下人手,先把當前的事情應付過去再說。


    “何醫生,你安心回家辦事,把家裏的事情辦利索了再回來,院裏麵要是問起來,我會給你解釋,請假的手續我也會補全的,這點你放心。”主任也是好人做到底,“還有,若是錢不夠,我現在就派人給你送去,或者是匯到你老家。”


    “多謝主任,您讓我說什麽才好!”


    主任不愧是主任,說話總是聽著那麽令人舒服,“別這麽說,大家都是同事,天天在一起共事,誰家沒個事情啊,都是相互幫忙的,事情總會過去的。”


    安排好醫院這一頭,大島空又轉身趕回自己的住所。


    別的醫生都是盡量住的離醫院近一些,但大島空卻是反其道而行之,他的住所距離學校有相當一段距離,是一棟設施非常完善的公寓樓,他就住在公寓樓四樓最靠西首的一個套間內。


    公寓樓的租金不菲,但也符合他醫生的身份。


    之所以選擇這裏,是因為這個地方隻要你有錢,就能提供保姆式的服務,省去了不少時間和精力。


    公寓的大堂內還有專門的門房負責安全,這門房也不是那種五六十歲的老漢,而是幾個三四十歲的壯年男子。


    據說還有一些幫會的關係,故而公寓非常的安全,便是一般的警察也不會輕易地上門搜查。


    但也不能說這裏百分之百就是安全的,上個月三樓就發生了一起盜竊案,一個做生意的租客損失了兩根小黃魚。


    這也是大島空急著要將財物和武器轉移的原因。


    大島空八麵玲瓏,跟公寓的裏工作人員相處的非常好,來來回回都得給他們散幾根煙。


    進了公寓,大島空跟公寓管理員交待了幾句,理由跟向科室主任請假一模一樣,希望管理員幫他看好房子,又遞出十塊法幣,那管理員自然是眉開眼笑地接了過去,連聲拍胸脯答應。


    大島空這才回到自己的家中。


    簡單的收拾了一下換洗的衣物,然後從地板下的暗格處取出直的配槍和活動經費、個人收受的紅包,裝了一個小皮箱。


    掂量了一下,並不是很沉。


    隔著窗戶往下看了看,公寓門口和街麵上並沒有什麽異常,這才轉身出門。


    回身將房門鎖好,他快步下了樓,一個名叫雙喜的漢子便笑嘻嘻地主動湊了上來。


    “哎呦,何醫生,這是上哪兒去啊?”


    大島空眉頭微微一皺,他跟公寓裏的人相處的都不錯,唯獨跟雙喜不對付。


    雙喜嚴格來說也是門房,但他仗著自己在幫會有點小背景三天打魚兩天曬網,跟其他的門房也不甚合群,便是對公寓內的租客也是經常借機揩油,為人口碑很差。


    換作平常,大島空心裏雖然極不情願,但是也不會為了一個癟三就壞了自己的大事,這次自己急著離開,更加不想跟雙喜過多接觸。


    他當即將雙喜拉到了一旁偏僻所在,順手往他手裏塞了一張法幣,雙喜用手搓了搓,咧嘴笑道:“何醫生最近又發財了,恭喜恭喜啊!”


    “一個當醫生的,能發什麽財?”大島空訕訕一笑,“最近家裏有點事需要回去處理一下,房子這邊的事情還要二喜哥多多費心才是。”


    有道是閻王好惹,小鬼難纏,大島空可不敢輕易得罪二喜這樣的人,他也許幫不了你,但要是壞事的話,一準沒問題。


    “好說,好說。”二喜滿口答應,眼睛瞟向大島空手裏的小皮箱,“有我在,你就放一百個心,肯定出不了事情。”


    “那就多謝二喜哥了。”


    大島空快步出門,急匆匆地沿著街道向東走去。


    身後的二喜臉上笑容陡然消失,轉身去打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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